重庆往事(一个犹太人的晚年回忆1940-1951)
作者简介
沃尔夫岗·卡佛岗,1924年生于德国柏林犹太家庭。1940年,为躲避纳粹迫害,年仅16岁的沃尔夫岗随父亲来到中国的战时陪都重庆,至此,开始了在中国重庆的另一种生活,直至1951年离开。在重庆的11年,沃尔夫岗生活在普通中国人中间,当过机械学徒,在美军的空军基地当过翻译,在云贵川开卡车从事长途货运,1950年,与中国姑娘刘素兰结婚,1951年和妻子移居以色列,现居住在以色列。
内容简介
1940年8月1日,我们终于到达莫斯科。苏联的官 方旅行社,一家叫国际旅行社的,给我们安排了火车 、旅馆以及在旅馆和餐厅吃饭的饭票。我们的整个行 程是在莫斯科停留五天,再坐五天火车到哈萨克斯坦 的阿拉木图,然后乘坐俄国飞机到中国境内的第一个 机场乌鲁木齐。这条路线是从欧洲到中国最短最快的 路线,通常是那些外交官和商人使用的。我们是第一 批也是最后一批使用这条路线的犹太人。 我们到达莫斯科,被安排住进的是一家豪华旅馆 ,一切都棒极了!我们到克里姆林宫旁散步,不少人 开始和我们交谈。他们说的是意第绪语1,却自认为 是德语。他们能够看出我们是德国来的,因为我傻乎 乎地穿着当时德国少年的标识服——长灯笼运动裤。 莫斯科是没人那样穿的。我不时听到周围的人小声说 :“德国人!德国人!”但当我父亲向他们打听犹太 人的情况,他们就吞吞吐吐,一个个溜走了,好象害 怕他们的影子似的。看来,苏联人和外国人打交道显 然会惹麻烦的。 我们回到旅馆,倒霉的事便来了。几个便衣警察 在等着我们,要我们马上离开莫斯科,因为外国人在 莫斯科不能作不必要的逗留。我后来才知道,在我们 父子俩到达莫斯科时,苏德间的战争已到了一触即发 的地步,双方都在赶时间2。莫斯科到处是暗藏的德 国间谍特务和戒备森严的克格勃3便衣保安。战争前 夕的苏联尤其不能让德国来的人作不必要的逗留。 父亲告诉他们,苏联国际旅行社的安排是在莫斯 科停留五天。他们说不行,要我们赶快带上行李,他 们马上送我们到火车站。他们警告,赶不上当天的火 车后果严重。我想:“有多严重呢?是要把我们送到 西伯利亚流放吗?”父亲又问:“那到乌鲁木齐的飞 机票怎么办?”一个警察说:“赶快上车吧,我们会 给你钱,你们到阿拉木图自己买票去。”他说的是英 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是父亲给我翻译的。 他们很快把我们拉到国际旅行社,那里给了我们 许多现金卢布,因为来不及出票了。然后,又鸣着警 笛全速行驶到火车站,拉着我们跟着已经启动的火车 赛跑。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们跳上了火车。 父亲高声问:“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我们会给你们送去的!” 我父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担心他会发心脏 病。苏联在柏林的国际旅行分社应当知道这些规矩。 这样的事在德国是不会发生的。 在火车上我们住的是头等厢,豪华舒适。餐车里 供应的饭食更是棒极了!一日三餐,每餐都有咖啡、 牛奶、黄油等,这在当时的德国是一般人得不到的好 东西。我们用国际旅行社发的饭票付账。 我们车厢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士会说一点德语。她 刚从医学院毕业,被分配到遥远偏僻的地方当医生。 她抱怨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寒碜、苏联的生活水准太低 、买不起新的等。她德语说得很不错,很高兴有机会 和我父亲交谈,练练口语。另一对夫妇德语也说得挺 不错。但是不管他们说得多完美,都可以听出里面夹 杂着意地绪语。自然地,父亲的话题就转到犹太问题 上来。但他们却吞吞吐吐,想掩盖自己是犹太人这样 一个事实,随后他们就告辞,不见了。 长长的火车只有一节车厢是头等厢,里面的装饰 很豪华。每个房间内有四张床。有时我们也到其他车 厢内走走,遇见很多普通硬邦邦的玉米饼,这就是工 人阶级“天堂”的饮食。风景很单调,沿途看到的大 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时也经过一些“波将金村庄 ”4,那是典型的共产主义粉饰现实的宣传。在面向 铁路的一面有高高的美丽建筑物,后面掩盖不住的是 泥土房子的平民窟。每次车要起动,动力不足的蒸汽 机车都很费劲,那是轮子打滑。为了克服这个困难, 机车必须后退把车厢压紧,然后把机车加足马力,列 车才缓缓向前移动。在德国,从来没见过这样起动列 车的。沿途还遇到沙尘暴,当炽热的黄沙掠过火车, 所有的窗户必须关得严严实实的,我感到我就要被热 浪闷死了。在阿拉木图前的一站,有另外一节蒸汽机 车加在列车后面,这样,两台机车把整辆火车一拉一 推地弄上了山。 最后,我们总算到了阿拉木图。在那里我们要在 国际旅行社住五天,然后乘苏联飞机到中国的乌鲁木 齐。车站没有国际旅行社的标识,我父亲问人家,他 们都回答“亚捏日那唷(我不知道)!” P3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