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纳粹地狱的报告(奥斯维辛犹太法医纪述)
作者简介
米克洛斯·尼斯利(Mikl6s Nyiszli),匈牙利犹太人,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冈犯编号A8450。1944年6月,尼斯利和妻女被遣送至奥斯维辛集中营。在关押期问,尼斯利被迫担任集中营的医生和验尸官,参与了臭名昭著的人体实验,直到1945年盟军解放德国后才侥幸生还。1946年,尼斯利有关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纪述首次在匈牙利的《世界报》连载,引起世人瞩目。1956年,尼斯利在罗马尼亚去世。 刘建波,博士,中国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爱好历史。
内容简介
那是1944年5月,囚犯们被用来装载牲畜的闷罐 车押运,前往纳粹集中营。每个车厢中塞进去90个人 ,车厢牢牢上着锁,车上便桶里的排泄物由于太满而 溢出来,大小便的恶臭充斥着运送的路途,挥之不去 ,让人无法呼吸。 这是一支运送被放逐的犹太人的车队,整整四天 ,四十辆一模一样的囚车昼夜不停地前行。车队先是 穿过斯洛伐克,接着穿过中央政府的管辖范围,把我 们载向未知的目的地。我们只是第一批数百万被宣判 死刑的匈牙利犹太人当中的一部分。 车队经过塔特拉之后,穿过了卢布林(Lublin)和 克拉科夫(Krakau)。这两座城市在战争期间被当做重 组营,它们还有一个更确切的名称:集中营。在这两 座城市,所有反对纳粹的欧洲人被集中起来,按人种 分类,最后遭到灭绝。 经过克拉科夫之后不到一个小时,车队在到达一 个重要的地方之前停了下来。当我看到几个哥特体字 母拼出了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奥斯维 辛”(Auschwitz)这个单词之后,我心中隐约觉得不 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透过囚车的缝隙,我注意到车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直跟随我们的纳粹党卫军换成了其他人,车上的 工作人员也离开了车队。从别人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 捕捉到一些端倪,我们将很快到达此行的终点。 车子随后又发动起来。20分钟之后,伴随着从车 头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哨声,整支车队最终停 了下来。 透过车上那条缝隙,我看到一片荒漠般的情景, 土地是微黄色的黏土,就像西里西亚东部的那种,上 面间歇点缀着几棵绿树。混凝土电线塔并行排列,绵 延到天际,其间布满了高高的带刺的铁丝网,铁丝网 上面有着明显的标示“高压请勿靠近”。这些电线塔 与铁丝网围成一个个巨大的方形广场,每个广场上都 有覆盖着绿色沥青纸的营房,它们有规律地排列着, 在广场中间划出长长的规整的道路。路网与遍布两旁 的营房一眼望不到边,直到视线的尽头。 营地里,囚犯四处走动,有些人身穿粗麻布条纹 囚服,有些人穿得破破烂烂,有些人在搬运厚木板, 有些人则挥舞着镐头和铁锹。在远处,还有一些人正 在将粗壮的树干抬上卡车。 沿着带刺的铁丝网,每隔三四十米就有一个高高 的嘹望苔,每个嘹望塔上都有一个党卫军警卫,以及 一台架在三脚架七的机枪,警卫站在机枪旁边,随时 准备射击。这就是当时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或者用日 耳曼人的话来说,叫“KZ”(全称为“Katzet”),你 知道的,他们什么都喜欢用简称。一开始看到的景象 无法令人心生鼓舞,但至少当时的好奇心胜过了恐惧 。 我看了看与我一起进来的人,我们这个小组里有 26名医生,6名药剂师,6位年轻的女士,我们的父母 、孩子和亲戚,以及一些老年人。他们或者坐在行李 上,或者坐在车的隔板上,面无表情,精神萎靡,他 们的脸上透露出一种不祥之兆,就算是刚到陌生地方 的兴奋感也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几个孩子睡着了, 有些醒着的孩子用力地咀嚼着我们仅剩的食物,其他 的孩子没的可吃,只能用舌头舔舔已经于裂的嘴唇。 沉重的脚步声在外面嘎吱嘎吱响起,大声的命令 打破了枯燥的等待。牢牢锁着的车门终于被打开,伴 随着缓缓滑开的车门,我们已经能够听到传来的对我 们的命令声。 “所有人下车!只能拿随身行李,所有大件行李 都留在车上!” 我们跳下了车,然后转身接住我们的妻子和孩子 ,因为车厢离地面太高了,接近1.4米。警卫让我们 沿着轨道排成一列。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名年轻的党 卫军官,制服非常精致合身,一枚金色的徽章优雅地 点缀在他的翻领上,他的军靴闪闪发亮。虽然我对纳 粹的各种军衔等级并不太熟悉,但从他的臂章推测他 应该是个医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集中营党卫军的首 领,同时也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主任医师”,门格 勒博士。作为集中营的“医生筛选者”,他在这里等 待每一趟运送囚犯的列车。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才真正明白在奥斯维辛 ,所谓的“筛选”是什么意思。在随后的各个阶段里 ,有的人幸运地经历了“筛选”而未死,但有的人却 命运不济。 一开始的时候,党卫军根据性别快速把我们分成 两组,只让14岁以下的孩子跟着他们的母亲。恐惧很 快淹没了我们,但警卫却用一种慈父般和蔼的语气回 答了我们焦虑的问题:“没什么可担心的,按照惯例 ,他们只是去洗洗澡,消消毒,然后回来与你们团聚 。” 当警卫给我们分组的时候,我有机会四处看看。 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到的景象,与我在车里透过缝隙看 到的景象有所不同,要更加怪异并且充满危险。有个 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一个用红砖砌成 的巨大的方形烟囱,下粗上细。它立在一幢双层建筑 上面,看起来就像是奇怪的工厂烟囱一般。烟囱顶端 的四个角上都装着避雷针,避雷针中间冒出的巨大火 舌使我吃了一惊。我甚至想象,大概只有地狱里煮饭 才需要这么大的火焰吧。突然,我意识到我是在德国 的地盘上,这里遍地都是焚尸场。我在这个国家生活 了十年,从医学学士到医学博士,我清楚地知道,在 德国,再小的城市都配备了焚尸场。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