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四川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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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父亲长长的一生(修订本)(精)
ISBN: 9787541140303
叶至善,叶圣陶长子,著名的少儿科普作家、优秀编辑、优秀出版工作者。1945年任开明书店编辑,编辑《开明少年》月刊和其他青少年读物。1952年编《中学生》月刊。1953年转入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成立,任首任社长兼总编辑。曾主持编辑《旅行家》和《我们爱科学》杂志。曾任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名誉顾问等职务,获得中国福利会颁发的妇幼事业“樟树奖”,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颁发的老编辑“伯乐奖”。
父亲的一生虽然那么长,但是传记还得从他出生 写起,而且得把家门交代清楚。想起中学时代看过不 少西欧的长篇小说,主角出场之前,作者不厌其烦, 把他父系母系祖宗三代,一一交代明白,好像特意给 当时新兴的遗传学研究提供实证似的。细细读来固然 颇有趣味,过于哕唆也只得草草翻过。我如今做的, 不也是这件营生吗?幸而我们这一支没留下可查的家 谱,不必从尽人皆知的那位好龙的叶公写起;人口又 不繁孳,也哕唆不到哪儿去,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吧。 记得小时候听祖母讲过一回家史。她说:“你们 叶家祖上才叫阔,齐门外头半条街都是你们叶家的。 上代头开了爿生猪行,两百来斤重的肥猪,出出进进 ,哪一天不是好几十,你说罪过勿罪过。结果倒好, 长毛来了,一把火烧个精光,齐门外成了一片自地, 你们叶家本来也人丁兴旺,一下子都逃散了。回来的 只有你阿爹和他堂弟两个,别的人都死在外头了,尸 骨无存。”祖母说到叶家,头里总得加个“你们”, 这是她母亲的口吻,这位朱老太太大概认为她女儿不 太能干,甚至太不能干,先是舍不得女儿出嫁,等到 年龄过了头,非出嫁不可了,做母亲的更放心不下, 跟到了叶家来帮女儿——就是我的祖母——料理家务 ,直到八十六岁过世。那时我已经五岁,还记得穿上 白布大褂,跟在也穿白布大褂的父亲后头,把老太太 的灵榇送到朱家来接的船上。 祖母说的堂兄弟俩,哥哥就是我祖父。老人家名 仲济,字仁伯,一直在大儒巷吴宅当账房先生,主要 管收田租。父亲是甲午战争那一年——一八九四年十 月廿八生的;祖父已四十七岁,都说是老来得子;祖 母也年将三十,她是我祖父的第二个续弦。前头那两 位,一位不知死于什么病,一位是难产,把肚子里的 孩子一同带走了。因为有这么个不知是哥哥还是姐姐 ,我父亲排行第二,小名“二官”。后来他刻过一个 小小的便章,阴文“叶二之章”四个篆字。生了我父 亲之后,祖母又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在十三岁上死于 暴病,好端端的,忽然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没挨到 天亮就断了气——这也是祖母告诉我的。因而我只有 一位姑母。父亲在过世前五年写的《略述我的健康情 况》,有一段列举年逾古稀的长辈,父系的母系的都 说到了:寿最长的数我的祖母,九十六岁;居第二的 是我祖母的母亲,八十六;我祖父和他的母亲并列第 三,都是七十二。最后特地附一笔,提到自己的妹妹 ——我的姑母。父亲说:“她小我八岁,健康情况比 我差,可是饮食起居还如常。”姑母一九八五年就亡 故了,临终前,父亲让我陪着去医院探望,她面容非 常消瘦,神志已经不清了。父亲那篇“略述”是一九 八三年年底前写的。他说:父系母系中高寿的人数如 此之多,可能是他们兄妹俩都年逾八十的因素之一。 我看不仅“可能”,而且“必然”。所以我很不注意 锻炼和保养,把宝全押在了这个不可捉摸的遗传因子 上。 祖母讲家史,明明说我祖父有个堂弟,父亲这篇 “略述”却半句也没提到,大概因为对祖父和父亲这 一房来说,他的老叔和婶母已是旁系,他们俩都在六 十前后过世了。这位老叔是教书先生,名朝缙,字绶 卿。婶母不能生育,肚子里长了个瘤子,为了有人服 侍,领养了一个女儿,我父亲才有了一位堂姐。在民 国初年的日记上,还记着堂姐出嫁那天,由他跟着花 轿送她去男家的情景。过了不久,老叔的东家迁居上 海,也许做了官,也许为了经商,总算把老叔带了去 。书用不着他教了,子弟们都进了洋学堂,专让他书 写各方面的应酬信牍。把个病恹恹的老伴撇在苏州家 里,叫他怎么能安得下心来。父亲在上海尚公学校的 日子里,隔两三个星期去看老叔一趟。那东家很阔绰 ,底下人也不少,却从没有人打过招呼,倒出一盅茶 来。叔侄俩谈些什么,还得找附近的茶馆或小酒店。 父亲哪能不体会老叔心头所受到的压抑,他已经成了 个书办,不再是什么西席了。东家的姓氏,父亲在日 记上从没提过,我想不是偶然的。 对祖父的东家,父亲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祖父 在大儒巷吴宅当账房,到吴保初手里至少是第二代了 。抠门是一般地主的共性。听人家说我父亲印章刻得 不错,他拿了块石头来到账房里,对我祖父说:“烦 令郎有空,随便刻个姓字章吧。”父亲初当小学教员 ,像孩子似的也盼着放暑假,好自由自在地读几本想 读的书。没料到又让这位东家早给安排妥了,他对我 祖父说:“令郎暑假里没有什么事,陪我那小的温温 功课吧。趁中午前凉快,每天温两个钟头。闲着不也 是闲着。”我祖父哪能不答应。吴宅的田产想来不少 ,每年秋收之前,我祖父得把收租的单据准备舒齐。 我见过那玩意儿的复制件,记得叫“由单”,项目烦 琐之极。佃户姓名,地块位置、大小和等级,必须填 写清楚。然后按本年水旱丰歉,由官府核准的成数, 算出每一块地该交纳多少稻谷,再按粮业同行公议的 谷价,折合成银两,各一式三份。如此年复一年,我 祖父的精神渐渐不济了,吴保初似乎没想到给账房添 人手。老人家只得把自己弄舒齐的一份带回家,让我 父亲下了课替他誊写另外的两份。下乡收租倒不劳账 房先生,自有村镇上一些叫作“催甲”的地头蛇包揽 了,于是佃农又被加上了一层中间剥削。 那些年,四乡农民抗租的风潮已时有发生。有些 地主变卖了祖产,成了新兴工商业的老板。吴保初另 有一功,他擅长谋干,当上了锦州电报局局长,临动 身前听说我父亲在小学里受到排挤,丢了饭碗,对我 祖父说他先去锦州看看情形,好歹给弄个差使。我父 亲很不愿意进电报这一行,又想借此出关去见见世面 也不坏。正在犹豫,吴保初托便人带口信回来了,说 关外冷得能冻掉鼻子,没长毛大氅狼皮褥子休想过冬 ,等明春再说吧。到得第二年春天,他调到了哈尔滨 ,那就更甭说了。谁知不然,他写信回来说不久就调 回苏州,不知他使的什么神通,还真个回来了。于是 宾客盈门,恳求援手提携的不断,我祖父就不去凑这 个热闹了。 P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