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中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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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石蜜，刺糖（公元705年 ） 西州 1 太阳还没落下，月亮就 升起来了。 康思贝儿一个人站在庭 院里，消化着大哭之后的疲 倦和寂寞。 这会儿，她本该和家人 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晚饭 ，却因为赌气，饿着肚子就 跑了出来。 不远处，火焰山赤色的 山顶，在余晖之下酷似燃烧 的火苗。冲天的烈焰咄咄逼 人，燎红了厚厚的云层，灼 热的气浪蒸腾而上，烘烤广 袤穹苍，进而向着天空更深 处蔓延。 天空会不会有被烧完的 一天呢？她面朝北方，出神 地凝望，绯红色的圆领短袖 头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在炎热干燥的风里，她 脸上的泪很快就干了。回过 神来，她一时忘了自己在为 何事赌气，纳闷儿怎么会独 自站在这里。 抬手擦汗时，她感受到 手心里的一丝黏意，那不愉 快的事立马又想起来了。 昨日散学归来，她给阿 娘诵读《干字文》的开篇部 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四字一句，对偶押韵， 抑扬顿挫，甚是好听。 思贝儿读得无比流畅， 声音响亮而清晰，阿娘听得 喜笑颜开：“刚满六岁就能 读得这样好，明年保准就能 背下来了！” 思贝儿自负地一昂头： “那有何难！我明日就能 做到。” “若你真能在一日之内把 这段背下来，阿娘就奖励… …你想要什么？” 思贝儿不假思索地指了 指阿娘精致的妆奁。对她来 说，那是个流光溢彩的宝盒 。 “这个呀——”阿娘有些为 难，“这个你现在用不到。 等你长大了再说。” “那……我想吃石蜜。” 这次阿娘痛快地答应了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半是为了吃到石蜜，半 是为了赢得夸赞，思贝儿铆 足了劲头，当晚就挑灯夜战 ，并嘱咐奴婢转天天刚亮就 唤她起床。她一遍遍地读， 嗓子都要哑了。 今日晚饭前，她果真把 昨日诵读的那一段一字不漏 地背了下来。 阿娘为这小小身躯里进 发出的力量感到诧异，无比 欣慰喜悦。她切下一小块石 蜜放在思贝儿手心里。 思贝儿郑重地捧着，还 没吃，就好像已经尝到了那 浓厚而令人喜悦的甜蜜。 “阿娘，继芬也想吃！” 继芬不知从哪儿冒了出 来。他比思贝儿大两岁，但 无论是识字还是背诵都远不 如思贝儿。 偏爱儿子的阿娘不由分 说，也给继芬切了一块石蜜 ，比思贝儿的那块还要大。 “这怎么行！”思贝儿感 觉受到了愚弄，“这是阿娘 对我背书的奖励，你凭什么 吃？你会背《千字文》吗？ ” 继芬不以为意：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不 会背，一样也能吃到石蜜。 ” “阿娘……”思贝儿眼巴巴 地望着阿娘，指望她能主持 公道。 “你们都不要闹了，再闹 就不许吃了。” 思贝儿失望至极，大哭 起来。 哭声引来了刚刚忙完客 舍杂事的阿耶。不料阿耶的 态度更令人心凉： “女孩子呀，学学跳舞、 唱歌、奏乐就行了，不必在 读书识字上费那么多工夫。 你有挑灯夜战《千字文》的 劲头，何不练练琵琶？” “准备吃饭了。”阿娘试 着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 看到继芬以胜利者的姿 态津津有味地嘬着石蜜，思 贝儿气得浑身发抖，脑袋里 仿佛在地动山摇，嗡嗡作响 。 她愤愤地把手里的石蜜 一掷，破门而出，因为跑得 太急，还掉了一只鞋。她顾 不得理会，只是头也不回地 跑。 背后传来阿耶满不在乎 的声音： “谁都别追，让她去！就 是平时太惯着，她才变得这 样任性！” 思贝儿像一团熊熊燃烧 的火，没头没脑地一阵狂奔 。她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只 想远远地离开这些伤害她的 亲人，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