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北京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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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鲁迅(经典赏读本)
ISBN: 9787530126844
孔乙己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 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 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 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 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 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 ,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 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 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 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兼 督下,羼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 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 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 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 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 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 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 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 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 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 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 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 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 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 君子固穷”⑶,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 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⑷,又不会 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人家钞钞 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 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钞书的人也没有了。孔乙 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 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 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 ,你当真认识字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 接着说道, “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 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 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 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 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 “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 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 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 时候,写账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 将茴香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头 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 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⑸,你知道么?”我 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 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吃 茴香豆,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 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 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⑹于是这 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 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 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 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 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 “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 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 “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 。”“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 ,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凉比**,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 须穿上棉袄了。**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 得一个声音, “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 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 ,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绳在肩 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 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 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 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 “跌断,跌 ,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 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 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 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 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 ”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P8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