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美妹（典藏版）/中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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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丽的时候 记得那年我过生日，美 妹甜腻腻地唤我名字，亲昵 地搂紧我，美艳如花瓣的嘴 唇贴着我的耳根，说：“你 赶快美起来呀。” 她简直像个温柔的仙女 在爱抚一个面黄肌瘦的丑八 怪女孩。自卑使得我心里发 痛，胃好像太饱，止不住想 吐出些什么。 我头一次蛮横地推开她 ，躲在一间堆公用杂物的黑 房子里沮丧。 成为一个长相普通、病 恹恹的女孩，简直，简直… …不过，枯燥冗长的生活犹 如沙漠，人能生存下去，不 被吞噬，细细寻去，必是那 人心里有些希望和欢乐。我 当初的欢乐在旁人来看或许 太渺小，可它确确实实是我 的甘泉。 我亲密的好友美妹就是 最好的见证人。 美妹住二楼，她家正好 住在我家楼上，我能隐约听 到她美丽的小脚踩着我家天 花板的声音。她与我同龄， 说话软绵绵、娇柔柔，可内 心成熟得吓人一跳。她体态 婀娜多姿，尤其令我羡慕不 已的是她穿上漂亮的夏装时 ，会使我记不起她其他季节 的装束。 赤日炎炎的夏季，她趿 一双厚底木屐，鞋带鲜红鲜 红的。那时少女们流行穿“ 越南衫”，就是有着圆圆的 和尚领，拉链安在背后的短 袖衬衣。独独她拆除袖子， 挖低领口，再镶上一圈抽绉 花边。这就洗清椰林丛中苦 兮兮的越南少女味，显得大 富大贵，很有一番日本仕女 的优雅风范。 我母亲曾说美妹善于打 扮，意思指她本身并不漂亮 。对一个陌生女孩我能立即 判断她是美是丑，但对朝夕 相处的人就困难了，我觉得 美妹的长相本该如此，没什 么可挑剔的缺点。母亲看我 好友的目光如此锐利，我想 ，她肯定也不满意我的外貌 。虽然如此，建军姆妈却常 常跟美妹说笑话，叫她将来 当自己的儿媳妇。春节时， 建军姆妈还买了一个橘黄色 的发夹送给楼上妹妹，好像 儿媳妇的事就定下大半了。 当天晚上，楼上忽然传 来美妹的一声叫：“哎哟— —姆妈。” 一个很明亮的意识匆匆 闪过，虹一般高，我不能不 顾美妹的安危。炽腾的念头 火辣辣地冒上来。我穿过客 堂，扶着发硬的壁，一步一 步地登上楼梯。令人窒息的 黑暗在我面前退缩，我甚至 听到手脚、衣物穿破它时的 窸窣声，又仿佛在梦中，没 有空气流动，也不存在地心 引力，我轻飘飘地到了美妹 家门口。门开了一半，只听 一个男人用浑厚的嗓音说话 ： “何必呢？为了一个发夹 你就发那么大火。” 女人冷冰冰地说：“再不 教育就晚了。随随便便接受 别人的东西。让她明天去还 掉。”美妹姆妈说：“影响太 坏。” 我听出是因为建军姆妈 送的那个发夹。美妹姆妈平 日见了左右邻居，都是频频 微笑，但骨子里，她好像很 厌恶别人，怪癖很多。 当大敌临头的可能性突 然熄灭，惧怕就猛然扑来。 我弄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眼前幻影重重叠叠，叫不上 名的恐怖东西仿佛从我身边 擦过。好在，我会机械地向 前移动步伐。吓死了，吓死 了，我这么想着，挨着，等 到走完最后一级楼梯，我的 脚尖探到前面是一片伸延着 的平地时，我的方领衫全湿 透了，紧紧包裹着十三岁的 身体，像结实的绷带。 次日清晨，美妹蓬着个 头跑来找我，央我陪她去还 掉发夹，说不好意思一个人 去。 我本不愿去的，因为建 军曾当面骂过我，但我拗不 过美妹。她有一套软功夫， 七磨八磨的，把你的抵抗磨 成千散的颗粒。 到了建军家门口，美妹 推推我，意思是让我打前站 。我悄悄地到窗前望了望， 建军一个人在，我就往后退 却，死活不肯先开口。 我跟建军其实并不怎么 熟，他比我大三岁，交往的 几乎都是面孔黑黑的男孩。 有一年发大水，马路上都淹 了，建军领着伙伴把一个跌 倒在水里的老太婆背到医院 。那时我读三年级，他在毕 业班，校长给他发奖时，我 骄傲得要命，恨不得他就是 我亲生哥哥。 建军跑来探出身子。他 原来的那张娃娃脸换成一张 老气横秋的脸。那会儿，二 十岁的人在我们眼里就好老 了。建军的脸仍是黑黑的， 但精神焕发，再加上黑睫毛 和黑眼睛，整个脑袋像一颗 大螺丝钉。 美妹侧着脸，柔声问：“ 你姆妈在吗？” 建军迅速地看了我一眼 ，转过脸跟美妹说话：“她 出去了，你们有事跟我讲也 一样。”。 美妹低下头做出很沉重 的样子：“那么，只能请你 把发夹收下，等会儿交给你 姆妈。”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