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八百遍才知是人间
作者简介
史铁生,1951年1月生于北京,初中毕业后去延安插队,1972年双腿瘫痪转回北京,在某街道工厂做工七年。之后居家以写作为生。先后有中短篇小说、散文、长篇小说等出版。1997年底尿毒症加剧,开始靠透析生存。之后又有小说、随笔、散文、长篇小说出版。2010年12月突发脑溢血去世。 主要作品有《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奶奶的星星》《命若琴弦》《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病隙碎笔》《记忆与印象》《我的丁一之旅》等。
内容简介
想念地坛 史铁生 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 它的安静。 坐在那园子里,坐在不 管它的哪一个角落,任何地 方,喧嚣都在远处。近旁只 有荒藤老树,只有栖居了鸟 儿的废殿颓檐、长满了野草 的残墙断壁,暮鸦吵闹着归 来,雨燕盘桓吟唱,风过檐 铃,雨落空林,蜂飞蝶舞草 动虫鸣……四季的歌咏此起 彼伏从不间断。地坛的安静 并非无声。 有一天大雾弥漫,世界 缩小到只剩了园中的一棵老 树。有一天春光浩荡,草地 上的野花铺铺展展开得让人 心惊。有一天漫天飞雪,园 中堆银砌玉,有如一座晶莹 的迷宫。有一天大雨滂沱, 忽而云开,太阳轰轰烈烈, 满天满地都是它的威光。数 不尽的那些日子里,那些年 月,地坛应该记得,有一个 人,摇了轮椅,一次次走来 ,逃也似的投靠这一处静地 。 一进园门,心便安稳。 有一条界线似的,迈过它, 只要一迈过它便有清纯之气 扑来,悠远、浑厚。于是时 间也似放慢了速度,就好比 电影中的慢镜,人便不那么 慌张了,可以放下心来把你 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看清楚, 每一丝风飞叶动,每一缕愤 懑和妄想,盼念与惶茫,总 之把你所有的心绪都看看明 白。 因而地坛的安静,也不 是与世隔离。 那安静,如今想来,是 由于四周和心中的荒旷。一 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 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 记得我在那园中成年累 月地走,在那儿呆坐,张望 ,暗自地祈求或怨叹,在那 儿睡了又醒,醒了看几页书 ……然后在那儿想:“好吧 好吧,我看你还能怎样!” 这念头不觉出声,如空谷回 音。 谁?谁还能怎样?我, 我自己。 我常看那个轮椅上的人 和轮椅下他的影子,心说我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和他 一块坐在了这儿?我仔细看 他,看他究竟有什么倒霉的 特点,或还将有什么不幸的 征兆,想看看他终于怎样去 死,赴死之途莫非还有绝路 ?那日何日?我记得忽然我 有了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 我已经消失,已经不在,惟 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 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 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 的安静。恒久,辽阔,但非 死寂,那中间确有如林语堂 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 ,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 我记得于是我铺开一张 纸,觉得确乎有些什么东西 最好是写下来。那日何日? 但我一直记得那份忽临的轻 松和快慰,也不考虑词句, 也不过问技巧,也不以为能 拿它去派什么用场,只是写 ,只是看有些路单靠腿(轮 椅)去走明显是不够。写, 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 后的一条路。 只是多年以后我才在书 上读到了一种说法:写作的 零度。 《写作的零度》,其汉 译本实在是有些磕磕绊绊, 一些段落只好猜读,或难免 还有误解。我不是学者,读 不了罗兰·巴特的法文原著 应当不算是玩忽职守。是这 题目先就吸引了我,这五个 字,已经契合了我的心意。 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 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 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 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 初的眺望。譬如那一条蛇的 诱惑,以及生命自古而今对 意义不息的询问。譬如那两 片无花果叶的遮蔽,以及人 类以爱情的名义、自古而今 的相互寻找。譬如上帝对亚 当和夏娃的惩罚,以及万千 心魂自古而今所祈盼着的团 圆。 “写作的零度”,当然不 是说清高到不必理睬纷繁的 实际生活,洁癖到把变迁的 历史虚无得干净,只在形而 上寻求生命的解答。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