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文艺
原售价: 45.00
折扣价: 0.00
折扣购买: 激活你的日常(吃喝玩乐的哲学视野)
ISBN: 9787532158713
。。。
在《西游记》里,那些妖魔鬼怪便在这整套“西 天取经”工程之中,被征用来作为生成那“九九八十 一难”的对象一工具。这种“必要的脏活”自是不能 由神仙君子们来干,因此必须由“淫秽的地下世界” (妖魔鬼怪们)来完成。那一拨又一拨的侍童或座骑偷 偷“下界为妖”(有的还“偷”走一些法宝),从一开 始就是完全在神仙们知晓的状态之下。更关键地,由 于“西天取经”是一个在部署之初便被预先设定为必 须圆满成功的工程(第六十一回中曾写道——“唐三 藏西天取经,无神不保,无天不佑,三界通知,十方 拥护”①),因此,那些“必要的脏活”本身,便在 结构上是必须要失败的活儿。于是,这样的活儿便只 能利用妖魔鬼怪们这些在秩序内本就不具“合法”状 态的“牲人们”去进行:失败之后,那些有直接“官 方”背景的妖怪,则自会有神仙君子们出来把它们领 回(即便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而那些完全没有“白 道”背景的,则在被利用完了之后,被杀害被灭绝亦 无关紧要(即便其并无大恶),因为它们原本就是被意 识形态秩序确定为“非法”的存在,纯以被排除的方 式被纳入其中。“西行”路上“群妖”中有佛家背景 者共计9名、有佛家及天庭双重背景者1名、有道家及 天庭双重背景者8名,最后皆悉数返回“原位”;无 任何背景者26名,其中20名被当场击毙,另6名幸存 ,但其中4名被迫改变信仰或终身为奴/座骑。② 而至于那“根本性”的“神仙”/“妖怪”(“ 合法”/“非法”、“大圣”/“妖猴”)之区划, 则恰恰正是来自于意识形态那充满原始暴力的“对象 化”(objectifying)操作:语言的这一原始暴力便在 于——“说我是神就是神,说你是妖就是妖”。实质 上“神仙”们自己对这一原始暴力知道得很清楚,在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观世音收伏熊罴怪》这一回中 ,观音自己曾说道:“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 来,皆属无有。”①这句用佛教术语略作包装的大白 话,实是点出了:“神”与“妖”之分纯是基于专断 的“一念”,并且它绝非主体的“一念”,而是“大 他者”的“一念”——孙悟空就从“妖猴’’变成“ 大圣”过(该转变前后孙并未经历什么主体性的顿悟 ,而是“大他者”的封赏)。于是,那诸种“出身论 ”、“正果说”等等,均纯系该佛—道—儒一体化秩 序的自我正当化的意识形态遮盖。那些上界的“神仙 ”(“白道”的“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二十 八宿里的“奎星”奎木狼等等),一旦下界为“妖”( 加入“黑道”的“淫秽的地下世界”)后,便即刻开 始吃活人抢女人无恶不作。②从原初那前语言的真实 (“若论本来皆属无有”)、变化到符号性的意识形态 秩序(“菩萨妖精”上下分明)的这“一念”,便是一 个最纯粹、最暴力的意识形态之“对象化”操作。 从“西行”路上“群妖”作为(不具“合法”状 态、但被意识形态秩序利甩/征用、从事必须要失败 之脏活的)“牲人’’这一分析性视角出发,我们便 可以来理解《西游记》内部所包含着的一个结构性“ 矛盾”:即孙悟空在最初几回中如此神通广大(十万 天兵、各路神仙加在一起都无法奈何得了他),但在 之后的“西行”路上,却连一些神仙身边的侍童或座 骑都对付不了,纯粹靠找“救兵”来过关。将这·前 后“矛盾”视为作者的一个疏漏、乃至谬误,是一个 “太过客易”的结论;而在我看来,这一矛盾恰恰隐 秘地传透出这样一个文本信息,即,这“西天取经” 一路下来,孙已渐渐地摸出了这套游戏的玩法一“西 天取经”从一开始,便是一个被预设为必须圆满成功 的工程,“取经人”只会有“难”而不会有真正危险 。唐三藏身边“暗中有那护法神祗保着他”①,孙“ 火眼金晴”自能观见;更何况,唐本人即为如来座下 弟子金蝉子的转世(我们也可反过来解读,正是为了 部署这套意识形态工程,如来故意找了个茬——“不 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而将自己的二徒贬下凡 间,“转生东土”,然后作为东土“愚迷众生”的代 表来“西天”求取“真经”②)。略摸看出端倪的孙 ,乐得出“工”不出“力”,直接通过“解铃还须系 铃人”的套路轻松过关。此处亦可见:若这套工程只 以“取经”为核心,唐身边时刻有“护法神祗保着” ,孙等加入实际上并非必须;然而,孙等的加入本身 ,实际上却正是这套意识形态工程之根本核心。 当然,整个“取经”过程中也确实有几处场合, 我们看到孙悟空真是几乎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如 前文所引的第七十七回中孙遭遇狮驼国三怪时的自叹 “怎知道苦历千山,今朝到此丧命!罢,罢,罢!… …”)。那是因为,除了针对那作为溢出性症状的孙 悟空本人外,这套大型工程实际上还针对了另外一些 相同级别的症状,如当年曾和孙八拜结交、同样身怀 绝技、自称“平天大圣”的牛魔王,那也曾“大闹天 宫”、打退十万天兵、具有超强实力的狮驼国三怪① ,以及几乎是孙本人之“原我”(pdmordial I)的“ 妖猴”六耳猕猴,等等。在这些场合,孙竭尽全力, 犹如《水浒传》中“招安”后的宋江一伙,极为“变 态”地使自己实实在在地成为意识形态的对象一工具 。换言之,这套工程实质上一路扫荡了那威胁到该佛 一道一儒一体化秩序之和谐化与完善化的一系列显著 症状与潜伏症状——前者如狮驼国三怪,最后在满天 神佛的大围剿中,大鹏王仍招呼其他二怪“一齐上前 ,使枪刀搠倒如来,夺他那雷音宝刹”(实是另一个 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②的陈涉);后者则如牛 魔王者,实际上根本不在西天路上,只因他的原配夫 人拥有法宝“芭蕉扇”,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最后在那由孙、猪打头阵、所有官方势力一齐出动 的大围剿中“情愿归顺佛家”,其两处洞府家小也均 被八戒“帅领阴兵”给扫荡灭绝了。③那些“恶土” (包括当年的花果山,《西游记》特意“西行”路上 再将它安排为六耳猕猴洞府),构成了佛一道一儒一 体化秩序中的症状性地点,使之无法总体化、和谐化 。而通过“西天取经”这“九九八十一难”,实际上 连同孙悟空自身在内的该秩序内部各种“反常”的症 状,皆被这一宏大的、联合性的意识形态部署所一路 抹平了。P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