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版家(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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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与火的早年时 光 童年，是梦中的真，是 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 微笑。（冰心） 愿化作泥土，留在先行 者的温暖的脚印里。（巴金 ） 最初的梦 1923年7月，范用出生于 江苏镇江。是个三伏天，天 很炎热，因此父亲给他起了 个乳名：“伏星”，又写作“ 福星”、“福鑫”。 镇江在长江下游，民国 最初那些年，算得上是个像 样的城市，是有名的水陆码 头。从那里坐火车，可以东 到上海，西到南京。江里来 往的，有大轮船、小火轮， 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帆船。 城里有条河通往长江， 河上有桥。跟河道平行的， 是条街，两边全是店铺。挨 着河的房屋，从窗户可以往 河里倒脏水，倒烂菜叶子， 因此河水总是脏兮兮的，有 时还漂浮着死猫，一到夏天 ，散发出一股味道。可是到 了夜晚，住在这条街上的人 ，热得睡不着，还是愿意到 桥上乘凉、聊天。 桥叫“洋浮桥”，北伐以 前，往东不远是租界，大概 桥的式样不同于老式的，所 以有了这么个名字。 范用家就在这条街上， 离洋浮桥不远。姐姐死后， 家里只有四口人，他、外婆 、爸爸、妈妈。外婆原先在 洋浮桥边开豆腐坊，挣了钱 ，开起百货店，她是老板， 爸爸当经理。 范用六岁开蒙，上私塾 。那是个家塾。这家人是开 酱园店的，家里有四五个孩 子，请了个先生在家里教学 。范用家原籍宁波镇海，跟 这家人是同乡，于是他也进 了家塾，陪公子念书。老师 给他起了个学名，叫“范鹤 镛”。这名字意思不错，但 笔画太多，写起来很难，总 出格，擦了再写，还是出格 ，急得他直掉泪。去刻图章 还要多收钱。他吃了这个名 字不少苦头，到14岁终于下 决心，从“镛”字里取出一个 部件，改名“范用”。 在私塾念的书，先是《 百家姓》、《三字经》，然 后念《论语》。先生不讲， 光叫念，背熟了就是。先生 桌子上有把厚厚的戒尺，但 从没有用来打过学生的手心 。有时用它在桌上拍一下， 说一声：“念书！”于是大家 摇头晃脑：“子曰！子曰！” 先生教他们作对子。先 生说：“下雨。”他说：“天 热。”先生说：“路滑。”他 说：“汗臭。”先生说：“行 人少。”他说：“蚊子多。” 先生觉得不俗，捻着胡须夸 奖：“范鹤镛孺子可教。” 范用下学后不喜欢在自 家的百货店里玩，因为里面 成天就是“的的得得”打算盘 声，还有买东西的人讨价还 价，很无聊。开蒙认了字， 他拿红纸裁成一小块一小块 ，用毛笔写上“人”，“天”、 “大”“小”……认一个字写一 张，写了一摞。后来从书局 买来成盒的方块字，彩色印 的，背面有画儿，好看，他 很喜欢。他把红纸做的方块 字送给了邻居家的小女孩牙 宝。大人开玩笑说牙宝长大 了做他的堂客（老婆），他 不稀罕。 范用家里只有他一个孩 子，邻居除了牙宝，没什么 人玩，他很寂寞。他觉得最 有意思的去处，是家对门的 一家小印刷铺。铺子不大， 有两部印刷机，一部大的， 一部小的，大的叫“对开架 子”，小的叫“圆盘”（这是 他后来到汉口进出版社当练 习生跑印刷厂才知道的）。 印刷机就放在店堂里， 在街上看得见，常有过路的 乡下人站在门口看机器印东 西，看得发呆。圆盘转动的 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响 声：“kelanglanglang， kelanglanglang”，蛮好听 。三伏天时，狗都不想动， 街上静悄悄，只听见印刷机 的声音。 范用每天下了学都到印 刷铺子里玩，看一张张白纸 ，从机器这头吃进去，那头 吐出来，上面就印满了字。 看工人用刮刀在圆盘上调油 墨，绿的跟黄的掺在一起， 变成草绿色，红的跟白的掺 在一起，变成粉红色。他很 想调调，当然人家不许，碰 都不许碰。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