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文学:乌尔都语短篇小说选:1947-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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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伤 唐孟生 译 在到达巴基斯坦的这座 机场时，他的心情和二十四 年前第一次来到达卡火车站 时的心情完全一样。在这二 十四年间，吉拉尔·乌丁多 次乘飞机从达卡飞到这里， 又从这里飞向达卡。最早的 时候，飞机需要飞行四个小 时。自从有了高速飞机之后 ，他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就能从东巴基斯坦来到西巴 基斯坦。不过这一次，他从 达卡来到西巴基斯坦的这座 机场，却用了整整两个半月 的时间。为了从祖国的一个 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他不得 不绕遍了整个南亚：先从达 卡到加尔各答，再经过巴特 那、加德满都和曼谷，最后 才从曼谷回到这里。他想， 尽管分治运动来势迅猛，速 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结果 却使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 的距离，因此不知延长了多 少倍。 吉拉尔·乌丁从窗口看见 舷梯正在靠近飞机。机场二 楼平台上的铁栏杆里，一大 群人正盯着舱门，等着舷梯 靠拢。舱门一打开，亲人们 那一张张可爱的面孔便会出 现在眼前。 旅客们纷纷拿起提包和 公文包，站了起来，吉拉尔 ·乌丁却仍然望着远处俯在 栏杆上的男男女女，努力辨 认着他们的面孔。他想，也 许达赫尔知道他们到了，但 是，距离太远了，人们的面 孔模模糊糊的，看起来全是 一个模样。过了一会儿，人 群突然变得像一个掰开的石 榴，所有的面孔都显现得一 清二楚。他高兴地笑了，那 些人他全都认识，他们都是 达赫尔，都是巴基斯坦人。 他觉得自己简直等不及舱门 打开，便想从舷窗口爬出去 ，像梅花鹿一样欢蹦乱跳地 跑到二楼平台上，和大家一 一拥抱。 他猛地站起来，说：“快 起来，阿比达。”随后，他 吃了一惊，俯下身去低头轻 声问道：“大家都在盯着你 呢，你这是出的什么洋相？ ” “洋相？”阿比达夫人用 充满泪水的眼睛瞪了他一下 。 “嘿！”他坐回到座位上 ，“纳兹哈特，孩子，你怎 么也哭了？” 一位航空小姐走过来， 用甜蜜和蔼的英语问他们： “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谢谢！”吉拉尔·乌丁连 忙站了起来，好像在发表声 明似的说：“我们是从东巴 基斯坦来的，我们的女婿， 也就是我内人的外甥，现在 还陷在吉大港。这会儿，她 想念她的丈夫了。” “噢！”不知道航空小姐 的感叹是表示遗憾还是表示 吃惊。她掏出手绢，俯身递 给纳兹哈特，让她擦擦眼泪 ，然后说：“别哭了，好姑 娘，真主一定会保佑你见到 你丈夫的。”接着她直起身 ，问吉拉尔·乌丁：“她是您 女儿吗？” “是的。”吉拉尔·乌丁说 ，“他们结婚才六七个月。” “噢！”这次她的语气中 流露出明显的同情。她俯下 身子对纳兹哈特说：“我向 你保证，好姑娘，如果我们 航空公司开通了飞往达卡的 航线，只要我去那里，就一 定去找你丈夫，把他送到卡 拉奇，送到你身边。我们一 言为定，来，让我们拉拉手 。” 纳兹哈特含着眼泪笑了 。她亲切地看着航空小姐， 同她拉了拉手，又急忙打开 手提包，从一本书里取出一 张相片，交给航空小姐。 “噢，他长得多英俊啊！ ”航空小姐说。 “他叫阿西拉夫，”吉拉 尔·乌丁说，“阿西拉夫·利 扎，本来他去吉大港只要两 三天的时间，那时战争还不 太激烈，但两三个月过去了 ，他还没有回来。我们的处 境也十分危险，只好逃离达 卡。从达卡到这里，我们又 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这么 算起来，阿西拉夫·利扎已 经六个月没有消息了。你把 相片给我，我在背面写上他 的名字和地址。” “为什么？”纳兹哈特从 航空小姐手里抢过阿西拉夫 的相片，说：“这是我的， 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她打 开手提包，把相片装了进去 ，说：“还有一张相片在妈 妈那里，让她拿出来吧。”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阿比达夫人打开自己的手提 包，取出阿西拉夫的相片。 吉拉尔·乌丁在相片背面写 上了名字和详细住址，还有 达赫尔在巴基斯坦的地址。 航空小姐接过相片，重复了 一遍自己的诺言，说她一定 要找到阿西拉夫。 忽然，吉拉尔·乌丁发现 机舱里已经空空如也，旅客 们早就走光了。另一位航空 小姐站在机舱门口正向旅客 们告别。送完客后，她向他 们走了过来，说：“请原谅 ……” 吉拉尔·乌丁没等她说完 话，便解释说：“实在对不 起，是这么回事……”这时 ，前面那位航空小姐打断了 吉拉尔·乌丁的话，用某一 种欧洲语言把情况告诉了后 来的这位航空小姐，还让她 看了阿西拉夫的相片。这时 候，吉拉尔·乌丁、阿比达 夫人和纳兹哈特已经下到舷 梯的中间，两位航空小姐急 忙追上去，在舷梯的最后一 级同他们亲切话别。 但是，吉拉尔·乌丁却站 在最后一级舷梯上一动不动 。阿比达夫人催他说：“走 啊！你在想什么？” 吉拉尔·乌丁说：“我在想 ，我踏上巴基斯坦土地的头 一步，可别给我们带来什么 不幸。”他忽然笑了，拉着 阿比达夫人和纳兹哈特的手 走下舷梯，嘴里还念着：“ 以至圣至慈的真主之名。” 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一阵 颤抖，充分的安全感有时也 会像恐惧一样使人发抖。 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