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伏罗拉(记忆的角落)
作者简介
温斯顿?丘吉尔(1874—1965),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演说家、作家、记者、画家,二十世纪重要的政治人物之一,一九五三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位列英国广播公司“史上最伟大的一百名英国人”名单的榜首。从政之余,丘吉尔著述颇丰,对各类艺术也有广泛涉猎,本书的封面绘画也是丘吉尔的手笔。
内容简介
第一章 政坛剧变 骤雨初晴,灿烂的阳光刺破云层,劳拉尼亚城的街道、房屋和庭园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日光中,一切都在水色里闪闪发亮:尘埃洗尽,天朗气清,绿树令人心旷神怡。这是酷暑后的第一场雨,宣告宜人的秋日正式到来,劳拉尼亚共和国的首都成了艺术家、老弱病残和奢靡逸乐之徒的天堂。 倾盆大雨刚过,却没有冲散议会大厦广场前聚集的人群。好雨一场,也没有洗净人们紧张的怒容,纵然浑身湿透,他们激情不减。显而易见,一桩大事蓄势待发。人民代表们平日聚会的这座建筑气势宏伟,外墙饰有战利品雕饰和塑像,庄严肃穆。它们出自热爱艺术的古人之手,如今形貌依旧。共和国近卫军的一支长矛轻骑兵中队停在大台阶前,入口处横着一队数量可观的步兵,清出了大片空地。士兵们身后,人山人海。他们蜂拥而至,拥入广场和附近的街道。广场上一座座纪念碑拔地而起,纪念着共和国的英雄与豪杰,见证着共和国的品位与荣耀。聚会的人群也拥上了纪念碑,爬满了它们,仿佛那不过是叠在一起的人堆。就连树上都有不少看客,俯瞰广场的房屋和办公室窗口也挤满了人,屋顶更不例外。人潮涌动,兴奋激扬之情在空气中震颤,似狂风扫过巨浪滔天的海面。四下里不时地还有人攀上同伴的头顶,向着能听见自己说话的人群慷慨陈词,而回应他们的是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呐喊——很多人甚至听不见一个字,他们只是需要一种声音,喊出他们共同的感受。 这一天注定载入劳拉尼亚共和国史册。内战后,人民忍受独裁统治之辱已有五年之久。现任政府强大,乱世记忆犹新,清醒的公民对此心知肚明。然而人们早已开始窃窃私语。持久的内战以安东尼奥?墨拉达总统获胜而告终。可战败方也有不少幸存者:有的罹受伤痛之苦,有的财产充公;还有的惨遭囚禁;许多人痛失亲朋,逝者奄奄一息时,告诫生者提防冷酷无情的战后起诉。政府最初成立时,面对势不两立的敌人,建立了严酷的专政统治。它无情颠覆了公民们热烈拥护、引以为豪的古老宪政。多少个世纪以来,下议院始终是民主和自由的坚强堡垒,总统却以残余势力嚣张为由,拒绝邀请人民选派代表作为议员加入其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满情绪滋生。最初仅由几名战败方幸存者组成的国家党,如今已壮大成为国内党员人数最多的强大派系,还最终确立了领导人。焦虑之情四处蔓延。都城人口数量庞大,民众蠢蠢欲动,一心只想起义。示威游行一场接一场,骚乱接连不断,就连军队都出现了哗变的迹象。总统好不容易才决定做出让步。官方宣称,选举令将于九月一日下发,届时人民将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愿和观点。 有些态度温和的公民,听到这承诺便心满意足。极端分子见己方势力遭到削弱,也松了口。政府趁热打铁,顺势逮捕了几名激进的领导人。其他刚刚回国加入叛乱的流亡者,再次越过边境出逃。政府严格搜查,收缴大批量武器。欧洲各势力也饶有兴味地紧盯政治晴雨表,虽然相信劳拉尼亚政府会控制大局,但依然不乏紧张和焦虑。与此同时,人民正满怀希望,静待承诺兑现。 这一天终于到来。政府官员已召集所有七万名男性选民,为登记投票做好了准备。总统将依照惯例,亲自为忠诚的公民签署召集令。接着选举委托书将分发到各省市不同选区。随后,这些选民,手握古老宪法赋予的选举权,将以此评判他——这位满心怨愤的民粹主义者口中的“独裁者”——的行径。 这就是万众瞩目的那一刻。尽管人群中偶尔传出阵阵欢呼声,但更多时间都在静静等待。甚至他们看到总统恰巧路过此地前往议会大厦,也按捺住了喝倒彩的冲动。在他们眼中,总统即将退位,这就足以弥补一切。历史悠久的制度即将恢复,备受珍视的权利即将归还到人民手中,民主政府将再一次在劳拉尼亚取得胜利。 突然,台阶最上方出现了一名年轻人,他衣衫不整,激动得满面通红。这是市议员莫雷特。民众立即认出他来,向他欢呼。许多看不见他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喊声在广场回荡,喊出了一个民族的满足。他拼命打手势,不知道有没有说话——即便说了,也已被喧哗吞没。莫雷特身后,一位传达员匆匆跟了出来,把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拉回门口的阴影中,好像认真地说了些什么。人群中欢呼依旧。 第三个人从门口出来了,那是一位穿着市政厅长袍的老者。他从台阶走向停在那儿等他的马车——更准确地说,他是踉踉跄跄地晃过去的。欢呼再起。“戈多伊,戈多伊!好样的,戈多伊!人民的好卫士!好哇,好哇!” 他就是市长,是改革势力中最强、最受敬重的成员之一。他钻进马车,穿入军队清出的那片空地,穿入人群。人们还在欢呼,却毕恭毕敬地让路。 马车是敞开式的。不难看出,老人十分难过。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因为竭力压抑悲愤之情而不住颤抖,连嘴唇也仿佛拧作一团。人群鼓掌相迎,但很快便注意到他形容扭曲、面色痛苦。他们围在马车旁大喊:“怎么了,顺利吗?说话啊,戈多伊,说话啊!”但他谁也不理,只是烦躁得浑身发颤,命令马车夫加速。人们缓缓让开,闷闷不乐,若有所思,好像从中得出了重要推断。一定出事了,措手不及,难以预测,不如人意。究竟为何,众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