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篇小说名家经典：在和平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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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字路口 一 嘉陵江，浩浩荡荡，一 泻千里，由北向南穿过险峻 的秦岭和大巴山区，流入“ 天府之国”的四川盆地。它 既有苦焦的北国风光，也有 富丽的江南景色。中下游， 有些地段可行木船，而绝大 部分地区是悬崖绝壁，急流 险滩。千余年前或者两千多 年前的栈道遗迹，如今仍然 隐约可见。 在发源地，它不过是一 条小溪流，好像只要抓住这 条大江的尾巴，便可以轻轻 地把它提起来。其实，它脾 气古怪，很难对付：时而清 澈，时而浑黄，时而暴怒得 像要腾向天空。顺着嘉陵江 岸修筑的铁路，快接轨了， 快要完成了。上下一千多里 的建设工地上，有十几万铁 路工人更加奋勇地劳动着。 他们在这人烟稀少的地带， 苦熬苦干了四年多。一日复 一日，一年又一年，他们用 双手凿通横宽数百公里的高 山峻岭。有的地方大桥连小 桥，隧道连隧道；有的地方 ，铁路在大山的腹部盘旋上 升。为了在那云雾蒙蒙的高 处修建一个小小的车站，人 们搬去了好几个山头。现在 ，眼看这条世界闻名的铁路 就要修通，人人都把吃奶的 劲儿使上了。成日成夜爆破 声不断，好像这里正在进行 一场决定人类命运的大战。 天空有蛛网似的高架索道， 江面上漂流着无数运送东西 的木船。不论在太阳喷火的 白天还是大风吼叫的黑夜， 运输材料的汽车、马车、人 拉车和牲口驮子，塞满了山 沟里的大小道路。沿途的山 崖上，写着这样的大标语： “争取‘七一’接轨！” “赶到雨季前边去！” “我们要和洪水赛跑！” “要高山低头，大江让路 ！” “一切为了社会主义！” “中国共产党万岁！” 目下，大伙都眼巴巴地 盼着：多来一些晴朗的好日 子。依往年的经验，雨季要 来，至少还得一两个月，看 来，前去路上的阻难不会太 大。也难说啊，最近两三天 就有一种不祥的兆头：天气 格外闷热。大伙都像蹲在蒸 笼里，满身汗水，喘不过气 。有时候，一天当中就有上 百名工人中暑晕倒在工地。 夜里，在工地办公室里的电 灯下办事的人，个个都满脸 通红，那让蚊子围住的电灯 ，像一炉火似的烤着人。只 有在后半夜，大气中的热力 减退了，除上班的职工以外 ，大伙都躺在江边、路旁或 者帐篷里，呼呼地睡觉。这 工夫，你要无缘无故地把谁 吵醒来，他准会叫你吃不了 兜着走。 不过，在这正好睡觉的 时光，也有人合不拢眼，睡 不着觉啊！ 二 一天，半夜时光，第九 工程队副队长梁建，躺在床 上，脑子里乱翻腾，不愉快 的记忆、数不清的想法和一 股子烦躁情绪，一齐涌来了 。他翻过来掉过去，越想心 越乱，头变得无比沉重，胸 脯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再 说，那讨厌的床，吱吱吱叫 着，好像马上就要破碎似的 。他狠狠地用脚把床一捣， 猛然坐起来，嗖地跳下床， 出了工棚，倏地向嘉陵江边 走去。 江边有一棵两个人搂不 住的大槐树，枝叶茂盛，像 个大伞似的。时常来这儿歇 凉的人挺多。 梁建站在大槐树下边， 敞开衣服，大张口呼吸，胸 脯起伏着。 “过几天，这里工作告一 段落，我就要求调走。一定 走！”梁建高声对自己说。 要求调到哪里？去干什么？ 他也说不清。他是一位久经 锻炼的干部，在这个工程队 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目下 却在人生道路的十字口毫无 主意地转悠？近来，他心里 总是毛热火辣的，不停地问 自己：“怎么办呢？喃，我 到底怎么办呢？”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