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最漫画2015.1总第193期）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秋天，我结束在大阪的旅行。脑袋还是一团乱， 想再走远一点，就决定去东京。搜索民宿的网站，联 络房东入住了。房东一家四口。我住在靠近客厅的房 间，玄关旁的小屋还有另外一位房客。 我每天午后清醒。房东有时在餐桌前玩电脑，有 时出门采购，整天不在。周末是天伦之乐时间，阖家 出游，不到夜半不归。房间的一切私密就这样铺展在 半生不熟的房客面前。 普通的旅行者大多忙着观光，比主人早出晚归， 恐怕房东是没想过要租给我这种人吧。我觉得抱歉。 她却说不用在意，另外那个房间里任的也是一位家里 蹲。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写小说的呢。咦？是哪国人 ，写什么样的小说？我好奇。但我们的时间表大概完 全错开了，总是碰不见。 这样也不错吧。我们都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当家里 蹲，也活该碰不见。 然后，一个周末傍晚，我精疲力尽地回到黑洞洞 的房子，正打算用微波炉温马冬面吃，厨房门口突然 飘过一团幽幽的影子，开口便说：“我买了台脚踏车 。” “呃……哈？” “我有一台脚踏车，停在阳台上。”他说，飘出 阴影，轮廓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如果你想用的话 ，随时拿去用。” “呃…一哦！谢谢你。”又补充，“但是我不会 骑。” “你不会骑脚踏车？！” “有、有那么丢人吗？那你买了脚踏车叉不骑？ ” “我喜欢走路。” “呃，好吧。那……马冬面，你要吃吗？” D先生来自美国，俄克拉何马州，和《生活大爆 炸》的谢尔顿一样带点南部的口音。他写奇幻小说， 销量还不错，有点轻微的亚斯伯格症，只专注于感兴 趣的事，记忆力超群，数学却很烂，语速快，不按牌 理出牌，相处反而轻松。 他夜里工作，凌晨入睡，醒来就出门，沿着街道 一直走，从萧条走到热闹，遇上能讲英文的人就说上 两句。因为是外国人，遇上麻烦总有热心人，反而走 不丢。他也不怕碰上麻烦。他敲敲响亮的门牙，说这 些都是假的，在伊拉克服兵役的时候，车子刚好轧到 地雷，险些轰掉半张脸。 “你当时害怕会死吗？”我问。 “我就捂着脸，想它会不会掉下来。下巴合不上 ，喊话也喊不清楚。” “那……和你一起去的战友，有人……没有回来 吗？”这话是不当问的，冒昧，唐突，不礼貌，但他 异于常人，我就问了。 “当然。” “现在想起来，你还觉得当兵是正确的吗？” “没什么正不正确。去服兵役，大学就免学费。 我就是冲这个。” “那，你觉得有得到任何正面的东西吗？” “只留下些习惯。比如去餐厅吃饭会下意识地坐 在能纵观全局的角落，避开窗口，算是懂得识人。” 又说，“啊，对了，我过几天去横滨。那边有美军驻 地。去看我的战友。一起过万圣节游行。我还买了银 色的喷雾剂。” “喷雾剂？” “喷自己。我要扮演银色铠甲的骑士。” “呃，可是你又没有铠甲，喷在身上，不就只是 ‘铜人’的效果吗？” “我还买了一把剑。凑合着用吧。他们的店里， 提供男人穿的万圣节服装，选择太少了。女生有女巫 ，仙人，精灵，变态护士，猫女，公主……” “呃，你知道得会不会太详细了点……” “因为我女儿很爱万圣节。” 啊。他有女儿啊。 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他年纪轻轻，竟然离过 一次婚。从战场回来之后，生活和精神状态一直不太 稳定，和妻子无法达成共识，只好协议分手。我又问 不当问的问题：“那你一个人来日本，小孩怎么办？ 跟着妈妈吗？” “不，有我妈妈照顾。小孩不是她亲生的，都跟 着我。” “……哈？你到底结过几次婚？” “一次。小孩是领养的。我姐姐在福利机构工作 ，两个小孩部是机构里的孩子，跟我姐姐感情挺好。 到了一定年纪没有人领养，就要送到寄养家庭去。我 姐姐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他们就来拜托我，说 ‘可不可以领养我们’。” “那他们听你的话吗？” “想干什么就去干，只要别干蠢事。” “他们才十几岁吧？你这样说他们听得懂吗？知 道什么叫蠢事吗？” “有些蠢，无论如何得犯一次，说了也没用。我 妈也是这么教我的。” 一定是位非常传奇的妈妈吧。果然，几天后，他 从外面回来，脱了外套，掀起肩膀染红的自衬衫，露 出覆盖整个右肩的红色麒麟。我又被惊吓，说此等大 事怎么随便出个门就办了？不用谨慎考虑吗？这里的 温泉可是不允许刺青者进入，你一生都不想洗温泉了 吗？令寿堂不是叫你别干蠢事？你话都听到哪里去啦 ？！ 他耸耸红通通的，还在往外渗着药水的肩膀，说 ：“这有什么，比起我妈妈来差得远了。她身上有龙 ，有虎，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花。” 啊啊，真是女侠。虎父果然无犬子。 想来也是，被炸弹轰成碎片，阎王爷也见过几回 ，针头药水洗温泉大概是针鼻大点的小事一桩吧。退 役后，他又去监狱做监理，每天和重刑犯打交道，在 那些人面前，恐怕阎王也要退避三舍。他说：“女子 监狱要比男子监狱糟得多了，你们女生耍起狠来真不 是盖的。” “那你见过最凶猛的罪犯是男还是女？” “嗯，有一个叫水桶头的男人。平常特别温和， 正常得很。其实是个连环杀人犯，把杀掉的人脑袋割 下来，做成标本，和鹿啊，熊啊，之类的一起收藏起 来。” “……你都不怕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 “哦，对不起。那你有问题吗？我给你问。” 他想了一会儿，轻描淡写：“你是想死吗？” “……” “你是来这里死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小说截稿，但却迟迟不肯写完。出门不购 物。总站在阳台往下看。问的问题太钻牛角尖。喜欢 谈论生死，又显得满不在乎。你不谈家人，也不谈工 作，是两边都出了谈不出结果的重大问题。你知道不 会有结果，所以想死吗？” 我没回答。他全看在眼里，是把我当成战场来分 析了吗？ P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