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中国乡存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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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剃头 “进入长龙口，通晓罗剃头。”这是我老家——永 兴县东部山区的一句口头禅。因为长龙口是我家乡村村 寨寨的总大门，而罗剃头在此利用传统手艺为人剃头六 十七年，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师中师、匠中匠。罗剃头 ，一个著名的乡村剃头匠。他耳聪目明，布衣简从，谦 和，满脸堆笑，平易近人。就连我这个为求学、为养家 糊口而背井离乡三十余年的无名游子，也常思念罗师傅 ，思念那段简简单单、乡里乡亲的剃头情怀。 那时候，我老屋门面的小土坪里，青石上，柴堆边 ，坐满了乡亲。他们是来等候剃头的，或用发黄的旧书 纸卷了“喇叭筒”，或握一杆长烟筒。而与剃头有关无 关的话题常在这里拉开：今年年景好，八角垅里那棵老 杨梅树杨梅压弯枝杈；春茂屋里头季黄瓜辣子尝鲜了， 猪栏淤放得多，他人勤快菜也长得实；南泥冲那条排水 渠要赶快修好，雨季来了怕禾苗遭殃……说话的和回话 的都是男人，但有时也有一两个女人腋下夹了鞋底来凑 热闹，喊老公吃饭了或看老公剃头。 推子剪子刀子梳子椅子，毛巾和白布单围套子，再 加竹筒里装着那些掏耳的家伙。罗剃头利索地将简易工 具一摆，又将那块磨得乌黑光亮的长条鹿皮朝门扣或壁 钉上一挂，蹭几个回合，伸出左手拇指小拭，锃亮的剃 刀锋芒毕露，随即将叠好的白围布往空中用力一抖，马 上就有人争先恐后围上来。罗师傅就说各位别急，我保 证剃好每一个头，决不丢漏半个头，气氛才缓和些。张 三没吃饭，就先回家吃饭；李四烟锅刚点燃，就先抽锅 烟等着吧，王五急着去放牛，先剃！乡里乡亲的，谁也 不红脸了。 罗师傅说算我们湾里剃头最集中，东庄、西冲、南 湾、李家、刘家、对门江、筒子垅四面八方一齐赶过来 ，一连三四天，吃饭冒（无）时间。好在头上花样不多 ，省时间。老者统一剃光头，中年多半是平头，青年爱 剪“小西装”，小孩弄个“锅铲头”，稍难弄的是婴儿 ，一般满月后就要剃“胎头”。女人呢，一般不理发， 她们觉得花两角钱在头上划不来，实在太冤。因此，头 发长了，盘一盘，或用根红头线扎起来，或绕缠成两条 长发鞭，前扬后摔也好看。 我二十岁前没进理发店理过发，自然加入家乡的传 统剃头客行列，亲眼看见过罗师傅剃胎头。头回瞧见是 满英嫂抱来第三胎毛毛崽前来剃头，满英嫂坐定后就娴 熟地掀开衣襟喂奶，毛毛崽那双小手就不乱动了，只顾 拼命喝奶，罗师傅趁机剃头，等到毛毛喝饱奶，头也剃 完了。满英嫂就封了五角钱红包，图个吉利。罗师傅说 从不收红包，满英嫂就给师傅煮了碗切面，添加俩鸡蛋 。二回见到是巧金妹抱了头胎毛毛来，金妹年嫩没经验 ，又羞于大庭广众之下喂奶哄毛崽，罗师傅刚剃第一刀 ，毛毛就眯眼大哭，小手乱舞，差点碰到剃刀口。好在 罗师傅眼疾手快，又忙从工具箱里拿出小风铃，叫我叮 叮当当摇啊摇，毛毛果然不哭了，瞪大眼睛看风铃。罗 师傅边剃边反复叨念：毛毛乖乖，叫声爷爷，剃个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