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河

串场河
作者: 蒋琏
出版社: 作家
原售价: 52.00
折扣价: 33.30
折扣购买: 串场河
ISBN: 9787521223002

作者简介

蒋琏,江苏省海安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南通市作家协会第六、第七届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通扬河》,短篇小说集《贵先生》,散文集《品绿》《天地玄黄》《风景河》,长篇报告文学《支教》《青春永铸》《南通好人》《神州雄风》《海安老师》等。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中国散文学会年度图书奖、江苏省优秀报告文学作品奖和紫金山文学奖。

内容简介

第一章 买户口 1   BP机叫了起来,有点固执,有点顽强。   周遭十分嘈杂,BP机的叫声并不清楚,清楚的是振动。BP机别在腰间,那地方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警觉,BP机振动起来有按摩器的威风,不理睬还真就不行。   孟世长搁下手里的扑克牌,不情愿地摘下别在腰里的BP机,瞄一眼,还是那个号,真是个烦,不是一点半点的烦。   买户口。明码标价,一万块钱一个城镇户口。买还是不买,是个问题。   孟世长不是不想给弟弟盛世久回电话,是不知道说什么。买?不买?买一个?两个?还是三个?钱呢?从哪儿来?盛世久是孟世长同父同母的同胞亲弟弟,阴差阳错,早年间稀里糊涂跌进“农门”,望穿双眼,终于盼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双亲几年前辞世,走之前心里压着石头,念叨着小儿子一家的户口。亲弟弟买户口,做哥哥的该出多少钱?   BP机又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上家坐着金百万,金百万起哄,说:“好你个梦师长,不回电话,是不是小妞肚子大了赖上你了?”   孟世长上学的时候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团长师长都是了不得的大干部,孟世长让人叫成“梦师长”,含着对他的揶揄和挖苦。孟世长家庭出身可疑,插队的时候做梦都想参军,可惜过不了政审的关。   金百万追着要孟世长交代BP机的事,孟世长期期艾艾说了原委。同学A嘴快,说:“多少年来,农民被压在社会最底层!”同学B迟迟疑疑地插话:“改革开放,户口应该没有那么重要了,买户口,会不会把钱往水里丢呀?”同学C说:“有钱还是要买,大名鼎鼎的张謇张状元都吃过户口的亏。张状元祖上是冷籍,早年为能考上个秀才,花钱冒籍,惹了一身的腥气。”   孟世长不想听A、B、C扯淡,想听金百万的高见。金百万烟头一甩,说:“呆不日猴的,愁成这个样子。你弟弟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买!”孟世长苦笑道:“帮父母了心愿,一个户口一万块啊。”金北方一拍大腿,说:“不就是几万块钱吗,我出!帮你了父母心愿!”   人人丢下手里的牌,鼓掌。说,金总就是金总,拔根汗毛比别人腿粗,梦师长你还愁什么?商品经济,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过几天撤了县建了市,城市户口肯定要涨价。   “摩托罗拉,3200!”金百万递过来一只“大哥大”。“大哥大”差不多有红砖那么大,沉沉地坠手,孟世长迟迟疑疑去拨号码,是公用电话,弟弟盛世久已经走了。   八九个人分作两桌炒地皮,都是“文革”末期从地区师范专科学校陵海分校中文专业毕业的老同学,毕业多年,在串场河边陵海县住着,聚会还是头一次。孟世长受金百万的指派,当了名义上的召集人,孟世长办公室里有电话,工作时间自由度大,方便联系。金百万大名金北方,百万是多年之前的事情,现在还叫作百万,是因为叫顺了口。同学会当然要花钱。教师精明,个钱个肉丁,孟世长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只有金百万愿意做冤大头。其实金百万比鬼都精明,从市里下派的新县长傅斯农是当年地区师专的同班同学,这个同学会说白了就是冲着新县长来的。几个月里,众人日日见着老同学的尊容,都是从电视上见。孟世长近水楼台先得月,跟新县长握过手,还去过县长的办公室,人多嘴杂,没捞着叙旧的机会。金百万就不同了,他是企业家,企业家和县长都是“发展才是硬道理”的践行者。   老同学聚在一起,胖短瘦长,各领风骚。没有三分三,不上花果山,那年头能推荐成个工农兵大学生,根正苗红头一条。个别根不正苗不红的,肯定是所谓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要在火里头烤过、碱水里头泡过的。一二十年下来,人和人的差距就大了,十几个同学,肯来的就这八九个,便是这八九个,差距也都写在了脸上。一等一的自然要数金百万,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可以和金百万比腰围的是当了乡镇领导的同学A和B,气色不是很好,有些像点多了碱水的馒头,黄巴巴地虚肿。还在教育系统的熬上了校长、主任,评上中级高级职称,教龄津贴班主任补贴,还有一点不能摆上桌面的灰色收入。孟世长背时,投错了胎,投到池浅蛤蟆多的文化馆,好不容易熬上个副馆长,才是个副股级,工资比同学低一大截。现在好了,来了个老同学当县长,撤县设市锣动鼓响,孟世长熬出头来了。   孟世长不敢跟老同学谈工资谈收入。不谈钞票就谈情人,众人起哄,要孟世长坦白交代小蜜小情人,文人无形,狎妓嫖娼叫作体验生活,看见女人如同苍蝇见了血,个个都是唐伯虎。当副镇长的同学A点名道姓,要孟世长交代跟女馆长陈天翠有没有一腿。孟世长心里憋屈,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正待洗刷,旁边副乡长同学B插话,说,孟副馆长没这份艳福,别人吃肉他喝汤,别人快活他站岗。   众人哈哈大笑。唐伯虎的时代早过了,如今玩女人的高手数不到文化人,情妇反贪的闹剧重复上演,一个个像受过反贪局的培训,弄得老百姓都审美疲劳了。人比人,气煞人。从前,比理想,比贡献,比才气,比操守。现在呢,又简单又直率,比钞票,有了钞票,什么都有了,地位,名气,情人。   等县长等得心焦,孟世长把自己罩在软中华的烟雾里,心里想,幸亏老婆拿得出手,应该叫各人把老婆带过来,晒老婆。孟世长的老婆吴悠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练了多年瑜伽,走在马路上,不比刚刚进机关的女大学生回头率低。金百万不行。孟世长见过金百万的老婆,整个一个汽油桶,脸上尽横肉。奇怪,金北方怎么就不换老婆呢?   “我硬,政策比我还硬;我软,政策比我还软。老天爷存心跟我们这些人过不去啊。”   众人皆笑,孟世长跟着笑,傻瓜也能听出金百万话里的张狂。   “金总,少抽一点嘛,人家吃不消。”   一个水淋淋的声音,透过烟雾飘过来。孟世长掐了烟,看见金百万的一只肥手贴在女招待的屁股上摩挲,吓了一跳,赶紧说:   “金、金总,时间是你和傅斯农定下的,就差傅斯农一个人了,你再打个电话催催。”   金百万摆弄着大哥大,电话里传来傅县长秘书的声音。秘书说:“傅县长叫你们不要等他,省里市里都来了人,要跑场子,身不由己的事情。”   一屋的人都蔫了,怅然若失。孟世长把脖子伸长了往窗外看,远处的一片灯光勾勒出县政府办公大楼的影子,真想看看傅斯农究竟在忙什么,看不见。回头看同学,伸长脖子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人都有窥测隐秘的爱好,可惜谁都看不见。   金百万将胖脑袋转回来,牌一推,说:“不等了!官做大了,傅嗯哪架子也端起来了,我们自己吃,倒酒!”   傅斯农是里下河地区的人,里下河人与人交谈喜欢以“嗯哪”应答,当年同学,傅斯农的绰号正是“傅嗯哪”。   同学会的地点在机床总厂新开张的新新大酒店。说是大酒店,有一点夸张,也就是临街的一排厂房扒了个门,改头换面,投入有限。机床总厂家大业大,兼营酒店宾馆有资源优势,新招一批女服务员,一个比一个惹眼。为了迎合县长的口味,同学会的宴席是“下河八鲜”。孟世长提前查找资料,翻过一本叫《江海食脉》的大书,还查找过《随园食单》,有心在县长面前露一手,体现一下文化人的含金量。所谓里下河八鲜,并无一定之规,螃蟹王八,河蚌螺蛳,砂锅鱼头。考究的也有,女招待端上一盆灌蟹鱼圆,宛若凝脂,内孕蟹粉,色如琥珀。灌蟹鱼圆为中华古典名菜,入编《中国名菜谱》,号称“中华第一汤”,相传出自明末名妓董小宛。可惜县长没有来。少说话,多吃菜,一筷子就是十几块。酒也是好酒,五粮液,一口酒下肚,也是十几块。孟世长不喝酒。孟世长从前就很少喝,父亲过世后更是滴酒不沾,父亲死于肝病,遗不遗传不一定,总是以不喝为好。   “孟市长,喝酒!”   “师”是阳平,“市”和“世”都是去声,不喊“孟世长”,不喊“孟师长”,改口称呼“孟市长”,有揶揄也有抬举。改革开放之后,陵海热衷于撤县设市,孟世长又多了“市长”的美名,既是因了名字的谐音,“市长”和“世长”纠缠不清,也因了孟世长的人脉。孟世长的人脉关系与陵海县撤县设市大有瓜葛。县里的撤县设市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文化馆副馆长孟世长属于借用人员,跟主任一个办公室。内部消息,孟世长有可能升任办公室副主任,成为副科级领导干部,享受公务员待遇。    小说以城市化潮流中串场河流域某县撤县设市的过程为背景,以“乡民”变“市民”为表,以人性的衍化和煎熬为里,借“串场”之名,串联起乡场、官场、文场、商场和情场,叙写在乡土的逃离与回归中所衍生出的一幕幕人间戏剧。 ——《钟山》 《串场河》是一部全景展现当下人生生存状态的社会生活小说,通过对资深文化人孟世长个人经历和家庭生活的叙述,将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发生在陵海县许多至今记忆犹新的人物事件巧妙链接,信息密集,收放适度,或解密,或针砭,或梦幻,或揶揄,拿捏精准。官场生态,商场诡异,情场纷扰,是非善恶,人情冷暖,人间烟火,世俗流变。五彩缤纷的生活跃然呈现在作品的字里行间,文字友善而温暖,又不乏诙谐讥刺之语,留给读者的思索和回味是长长久久的。——刘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