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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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夜来香开花的时候(季羡林散文新编)
ISBN: 9787020103607
季羡林,生于1911年8月,山东清平人。上高中时即发表过数篇短篇小说。1930年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其问发表散文和译文多篇。1935年入德国哥廷根大学主修印度学,先后掌握了梵文、巴利文、佛教混合梵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言。在德期间,发表论文多篇,获得国际学术界高度评价。1946年回国,被胡适聘为北京大学教授,主持创办东方语言文学系。1956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78年后曾任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所长等职。季先生还先后担任过中国外国文学学会会长、中国南亚学会会长、中国民族古文字学会名誉会长、中国语言学会会长、中国外语教学研究会会长、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会长等。 季先生的学术研究领域主要有印度古代语言、中印佛教史、吐火罗文译释、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范围之广,国内外罕见。他的100多部著作已汇编成24卷《季羡林文集》。他主持编纂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神州文化集成》《东方文化集成》等大型丛书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中华民族精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黄昏 黄昏是神秘的,只要人们能多活下去一天,在这 一天的末尾, 他们便有个黄昏。但是,年滚着年,月滚着月,他们 活下去。有数 不清的天,也就有数不清的黄昏。我要问:有几个人 觉到过黄昏的 存在呢?—— 早晨,当残梦从枕边飞去的时候,他们醒转来, 开始去走一天 的路。他们走着,走着,走到正午,路陡然转了下去 。仿佛只一溜, 就溜到一天的末尾,当他们看到远处弥漫着白茫茫的 烟,树梢上淡 淡涂上了一层金黄色,一群群的暮鸦驮着日色飞回来 的时候,仿佛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压在他们心头。他们知道:夜来了 。他们渴望 着静息,渴望着梦的来临。不久,薄冥的夜色糊了他 们的眼,也糊 了他们的心。他们在低隘的小屋里忙乱着;把黄昏关 在门外,倘若 有人问:你看到黄昏了没有?黄昏真美呵。他们却茫 然了。 他们怎能不茫然呢?当他们再从屋里探出头来寻 找黄昏的时 候,黄昏早随了白茫茫的烟的消失,树梢上金黄色的 消失,鸦背上 日色的消失而消失了。只剩下朦胧的夜,这黄昏,像 一个春宵的轻 梦,不知在什么时候漫了来,在他们心上一掠,又不 知在什么时候 走了。 黄昏走了。走到哪里去了呢?——不,我先问: 黄昏从哪里来 的呢?这我说不清。又有谁说得清呢?我不能够抓住 一把黄昏, 问它到底。从东方么?东方是太阳出来的地方。从西 方么?西方 不正亮着红霞么?从南方么?南方只充满了光和热。 看来只有说 从北方来的适宜了。倘若我们想了开去,想到北方的 极北端,是北 冰洋和北极,我们可以在想象里描画出:白茫茫的天 地,白茫茫的 雪原和白茫茫的冰山。再往北,在白茫茫的天边上, 分不清哪是 天,是地,是冰,是雪,只是朦胧的一片灰白。朦胧 灰白的黄昏不正 应当从这里蜕化出来么? 然而,蜕化出来了,却又扩散开去。漫过了大平 原,大草原,留 下了一层阴影;漫过了大森林,留下了一片阴郁的黑 暗;漫过了小 溪,把深灰的暮色融入琤□的水声里,水面在阒静里 透着微明;漫 过了山顶,留给它们星的光和月的光;漫过了小村, 留下了苍茫的 暮烟……给每个墙角扯下了一片,给每个蜘蛛网网住 了一把。以 后,又漫过了寂寞的沙漠,来到我们的国土里。我能 想象:倘若我 迎着黄昏站在沙漠里,我一定能看着黄昏从辽远的天 边上跑了来, 像——像什么呢?是不是应当像一阵灰蒙的白雾?或 者像一片扩 散的云影?跑了来,仍然只是留下一片阴影,又跑了 去,来到我们 的国土里,随了弥漫在远处的白茫茫的烟,随了树梢 上的淡淡的金 黄色,也随了暮鸦背上的日色,轻轻地落在人们的心 头,又被人们 关在门外了。 但是,在门外,它却不管人们关心不关心,寂寞 地,冷落地,替 他们安排好了一个幻变的又充满了诗意的童话般的世 界,朦胧,微 明,正像反射在镜子里的影子,它给一切东西涂上银 灰的梦的色 彩。牛乳色的空气仿佛真牛乳似的凝结起来。但似乎 又在软软地 黏黏地浓浓地流动着。它带来了阒静,你听:一切静 静的,像下着 大雪的中夜。但是死寂么?却并不,再比现在沉默一 点,也会变成 坟墓般的死寂。仿佛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优美 的轻适的阒静 软软地黏黏地浓浓地压在人们的心头,灰的天空像一 张薄幕;树 木,房屋,烟纹,云缕,都像一张张的剪影,静静地 贴在这幕上。这 里,那里,点缀着晚霞的紫曛和小星的冷光。黄昏真 像一首诗,一 支歌,一篇童话;像一片月明楼上传来的悠扬的笛声 ,一声缭绕在 长空里亮唳的鹤鸣;像陈了几十年的绍酒;像一切美 到说不出来的 东西。说不出来,只能去看;看之不足,只能意会; 意会之不足,只 能赞叹。——然而却终于给人们关在门外了。 给人们关在门外,是我这样说么?我要小心,因 为所谓人们, 不是一切人们,也决不会是一切人们的。我在童年的 时候,就常常 呆在天井里等候黄昏的来临。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表 明我比别人 强。意思很简单,就是:别人不去,也或者是不愿意 去这样做。我 (自然还有别人)适逢其会地常常这样做而已。常常在 夏天里,我 坐在很矮的小凳上,看墙角里渐渐暗了起来,四周的 白墙上也布上 了一层淡淡的黑影。在幽暗里,夜来香的花香一阵阵 地沁人我的 心里。天空里飞着蝙蝠。檐角上的蜘蛛网,映着灰白 的天空,在朦 胧里,还可以数出网上的线条和粘在上面的蚊子和苍 蝇的尸体。 在不经意的时候蓦地再一抬头,暗灰的天空里已经嵌 上闪着眼的 小星了。在冬天,天井里满铺着白雪。我蜷伏在屋里 。当我看到 白的窗纸渐渐灰了起来,炉子里在白天里看不出颜色 来的火焰渐 渐红起来,亮起来的时候,我也会知道:这是黄昏了 。我从风门的 缝里望出去:灰白的天空,灰白的盖着雪的屋顶。半 弯惨淡的凉月 印在天上,虽然有点凄凉;但仍然掩不了黄昏的美丽 。这时,连常 常坐在天井里等着它来临的人也不得不蜷伏在屋里。 只剩了灰蒙 的雪色伴了它在冷清的门外,这幻变的朦胧的世界造 给谁看呢? 黄昏不觉得寂寞么? 但是寂寞也延长不了多久。黄昏仍然要走的。李 商隐的诗 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诗人不正慨叹黄 昏的不能久留 吗?它也真的不能久留,一瞬眼,这黄昏,像一个轻 梦,只在人们心 上一掠,留下黑暗的夜,带着它的寂寞走了。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