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少年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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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黑头发妹妹我做女孩/秦文君臻美花香文集
ISBN: 9787558904486
我盯着阿婆问,让她圆梦。阿婆她老人家数了一通针 脚,然后,眼光从架在鼻尖上的眼镜上方露出来,很锐利 地扫了我一眼:“记牢,少到井边去,要当心落水鬼。” 我想,好没劲啊。就在那一刹那间,很孤独很落寞的 感觉就闯来了,冒火得很,仿佛没头没脑的蠢东西,黏稠 地贴在身上,揭都揭不干净。 原本,我以为会永远喜欢夏天,喜欢热烈的阳光和急 匆匆的风。可这个黄昏,潮闷、炎热,从小天井两侧的阴 沟里还泛出呛鼻的气味。小天井里边的客堂,拼花的地砖 上湿漉漉的,很滑。听说这幢房子原来住着个资本家的姨 太太,临解放,她逃到台湾去了,房产就由房管局接收。 这个客堂,原来是个大厅,姨太太大概总穿着高跟鞋,在 这里笃笃地踩来踩去;如今,这个客堂成了我们几家合用 的厨房,油烟喷在雕花的顶上,老黄色的,像藏得久了发 脆的旧报纸。 楼上妹妹家的飞鹿牌无线电开得很响,放着一支声讨 美帝国主义的歌。节奏很激越,透过旋律,总觉得纸老虎 在一步步退却。以前,听到这儿,我总会在心里生出许多 激情。 今天却例外。那亢奋的旋律只在我耳边留下点淡淡的 余音。好像,好像,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暗示,尽管它模糊 得如一抹米灰,像混混沌沌的呓语,然而它很新鲜,像飘 香的乳汁,裹在那黏稠的感觉里。 我真的长大了,心里积攒起东西了? 我很冲动地想穿过那长青苔似的湿滑的客堂,像阵疾 风,刮到家里那面硕大的穿衣镜前,好好地照照自己,可 我又有点犹豫和羞怯,怕失望,怕映照出的仍是那张固定 的脸。 阿婆满腹狐疑地打量我,她手里是一大团黑毛线,很 有光泽,是幽幽的青光。她隔了片刻,又重复一遍:“记 牢,少到井边去,要当心落水鬼。” 咯咯的几声大笑,建军姆妈跑过来,她赤着脚,瘦瘦 的,大家都叫她“赤脚大仙”,当然,只是背地里叫叫的 。她的动作快而干脆,超出常人,细细的臂和腿再加上非 凡的麻利,像一只人形的大跳蚤。 建军姆妈很亲昵地拧拧我的脸腮:“妹妹,你害怕落 水鬼吗?舌头耷拉出一尺多长呢!” 我用手拨开她那粗乎乎的指头,我特别不喜欢爱咋呼 的女人,再说,她还做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明知落水鬼 一说属于迷信,但被她这么做了具体描绘,脑子里就隐隐 约约地闪过条一尺多长的舌头,而且是暗红色的,淤血模 样,过一会儿,又添加了许多尖利的肉刺…… 我有些晕眩,这年,我的体质特弱,夜里做了噩梦就 尖声大叫。阿婆说我神经兮兮的。 建军姆妈这个赤脚大仙欣赏着我的表情,使劲拍拍手 ,说:“唁!妹妹的面孔煞白煞白,该死,该死,她当真 的了。” 阿婆说:“你不好,等会儿人家姆妈要心痛煞的,就 这么一个干金。人家是新脑筋,欢喜女儿的,两个儿子倒 不顾,全托在幼儿园。” 我最恨阿婆用这种口吻议论妈妈,虽是亲骨肉,但阿 婆就是看不惯女儿的一举一动,在背后拆她的台,有时还 讽刺妈妈当了官太太,架子大,不顾老法规矩。 建军姆妈接口说:“人是奇怪,官太太也好,平民百 姓也好,对小囡全是宝贝的。妹妹长得这样难看,凹面凸 额骨,眼睛又小,在她姆妈眼里倒成了一枝花。” “是啊,”阿婆笑起来,“她母女俩一只模子出来的 ,前前后后寻不出这样难看的人。” 建军姆妈也跟着笑:“妹妹,你为啥不像你阿爸,他 相貌堂堂,工钿又多,又是个官……你姆妈找老公找得好 ,命好。” 我蜷缩在躺椅里,只觉得一股股冰凉的寒气逼袭过来 ,像尖角的长矛在我心里扎了下去。我自卑极了,强止住 眼泪,怕哭起来更难看,也怕让她们察觉我的满心凄凉后 ,从此怜悯我。 “楼上的妹妹没下来玩?”建军姆妈问。 楼上有个年龄同我相仿的女孩,小名也叫妹妹,偏偏 她是个俊俏人,又讨大家喜欢。建军姆妈常常跟她说笑话 ,叫她将来当她的儿媳妇。去年春节,建军姆妈还买了一 只橘黄色的发卡送给楼上妹妹,好像儿媳妇的事就定下大 半了。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