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 : 全2册

忽如一夜病娇来 : 全2册
作者: 风流书呆
出版社: 江苏文艺
原售价: 69.80
折扣价: 39.80
折扣购买: 忽如一夜病娇来 : 全2册
ISBN: 9787559437112

作者简介

"风流书呆,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金榜作家,文风轻松逗趣,情节流畅,人设饱满。 从业十年,创造出十数本金牌作品,尤其擅长天马行空的奇幻类风格,愿与同好者一起织梦。 代表作:《灵媒》《有姝》 新浪微博:@风流书呆"

内容简介

" 试读: 第一章 初醒 虞襄从混沌中醒来,愕然地摸了摸剧痛的双腿,伸出手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短手短腿的,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存留在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她扶着额头一点点消化,半晌后痛苦地呻吟出声——这恍惚是她曾看过的一本书的内容。 书中内容大概是讲一商贾之家与一勋贵之家同时出行,两家的主母都怀了孕,月份也差不多,途中碰见土匪劫道,在家仆的护卫下,逃出了重围,躲入洞穴避难,双双动了胎气早产。当时的情况危急,两家人都手忙脚乱,两家又都生的是女儿,勋贵之家的奶娘一不小心抱错了孩子,回府后她才发现孩子的襁褓虽然颜色和花纹相同,但是使用的布料却十分廉价,这才回过味儿来。 可家主死于匪患,主母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一旦说出真相,她少不得要给家主陪葬,一双儿女也会受连累。左思右想,她最终选择闭口不提,久而久之,便得了心病,没熬过几年就去了,临死方将事情告诉了主母。 自此,虞襄从侯府千金沦落为父母不祥之人,处处被人轻贱,时时遭受欺凌,又因不良于行,更是养成了阴郁自卑的性格。这家的亲生女儿被寻回后,虞襄目睹了她如何风光无限,如何千娇万宠春风得意,由此,虞襄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彻底爆发,走上了与真千金作对的不归路,最终,被真千金设计嫁给了“中山狼”,受虐而死。 虞襄闭着眼睛梳理记忆,发现虞襄的奶娘是三天前过世的,过世前刚刚将抱错孩子的真相告知了虞襄的母亲林氏。林氏与丈夫恩爱异常,一直接受不了丈夫亡故的事实,对俗务、儿女、长辈,统统不闻不问,只整日将自己锁在院中,抱着丈夫的牌位,靠往昔的甜蜜回忆度日。她更是将丈夫的死赖在虞襄的头上,说虞襄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生下来就应该被掐死,否则也不会害了她的丈夫。 她本就厌恶虞襄,如今得知真相更是恨之入骨髓,立刻吩咐儿子虞品言将虞襄远远送到乡下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若不是老太太百般阻挠,她甚至想开了宗祠,将虞襄除名。 在去乡下的路上,一行人遇见土匪,虞品言只受了一点轻伤,虞襄却摔了一跤,正摔在虞品言身上,阴差阳错地替他挡了两刀,腿骨被生生砍断,再也站不起来了。虞襄成了虞品言的救命恩人,而且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再被送去乡下倒显得虞家无情无义。老太太得了消息,连忙让虞品言将虞襄送了回来,虞襄这才躺在了这里。 想到这里,虞襄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疼得厉害,忍不住便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她正自怨自艾,一个穿桃红小褂的丫头进来了,轻声道:“小姐,大小姐来探望你了。” 虞府也称为永乐侯府,永乐侯被山匪杀死后,虞襄的哥哥虞品言力压一群野心勃勃的叔伯,夺得永乐侯之位,保住了嫡支家业。虞襄行二,上头还有一个庶姐,乃林氏的丫头所出。姐妹两人都不受林氏待见,同病相怜之下,她们的感情很是融洽。 当然,这仅仅只是记忆中虞襄的认知,却不是现在醒来的虞襄的认知。如今的虞襄,可不敢再跟这位庶姐相亲相爱下去。 虞襄还重伤在床,庶姐就迫不及待地捅刀子来了,如今的虞襄自然不能让她如愿。如果虞襄这次应对得当,日后在永乐侯府的日子也会舒坦很多。这时候再多的震惊和怨念也不能帮助她活下去,她必须面对现实。 “快请姐姐进来。”虞襄迅速恢复镇定,强忍疼痛挪了挪身子,半靠在软枕上。 “妹妹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喝了药没?”虞思雨一进来便殷切地询问,手轻轻覆在虞襄染血的绷带上摩挲,眼圈渐渐泛红,不一会儿,便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她年方十二,身材却比同龄少女高挑,眉眼亦颇为秀丽,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很有些风情。 “姐姐快别哭,我好多了,大夫说再过半个月就能痊愈。到那时,咱们把上回做的两只纸鸢给放了吧,也好去去晦气。”虞襄一边打量她,一边照着虞襄的原话说。 “好,姐姐等着你。”虞思雨不但没收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凶了。她趴在床沿呜呜咽咽,神情悲怆,又时不时张嘴,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虞襄呼吸一窒,猝然转头朝虚掩的门扉看去,似乎有一个熟悉至极的人正在靠近,心灵被牵引的感觉是那样明晰。可那个人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她勉强压下心神,故作焦急地问道:“姐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虞思雨不开腔,只紧紧握住虞襄的手,经虞襄再三逼问,才痛哭失声:“妹妹,我听大夫说,你的腿……你的腿再也好不了了。” 虞襄适时一呆。虞思雨接着哭道:“哥哥武艺高强,身边又有很多侍卫跟随,犯不上你一个弱女子冲上前挡刀!你平时不是最胆小吗?怎偏偏这回如此逞强!废了双腿,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的哭声听起来怪悲痛的,可这话说得极其不合时宜,好像是专门刺激人来了。 永乐侯死的时候,虞品言才五岁,无法支撑门庭,便由老太太做主,将他送进宫里参选皇子侍读。他也争气,竟被太子一眼相中,也因此保住了爵位,打小待在宫里的时间就多过待在侯府。因岁数相差得大,见面的次数又少,这兄妹俩实际上没什么感情,又因母亲、祖母实在是太过偏心,虞襄反倒把虞品言给恨上了,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说虞襄能在危难时刻为哥哥舍命,这话说出来,莫问别人信不信,虞思雨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但如今的虞襄,自然不会把唯一的靠山往外推。于是她装作面如死灰,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挂在尖尖的下巴上,那脆弱无助的模样,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免心生怜惜。 虞品言透过门缝凝视妹妹,久未起过波澜的心一阵刺痛。 虞思雨见她没有反应,倾身上前替她擦拭眼泪,低语道:“妹妹,你没事吧?快说句话呀,别吓姐姐!” 虞襄推开她,捂住脸号啕大哭,悲痛欲绝的哭声引得两个小丫头也跟着哽咽;她忽又用力擦掉眼泪,低低笑起来,那又哭又笑的模样,实在是诡异至极。 虞思雨眸光微闪,擒住她的肩膀劝道:“妹妹,你莫不是魔怔了吧?快醒醒,如今再懊悔也来不及了,人必须得向前看。你还有姐姐呢,姐姐会照顾你的!莫怕啊,莫怕!” 虞襄一把将她推开,一字一句道:“懊悔?我有什么可懊悔的?那是我嫡亲的哥哥,是永乐侯府的主心骨,绝不能出半点闪失。腿废了,我难过,可哥哥安然无恙,我又觉得高兴。若是没有哥哥,我们早被叔伯给折磨死了,哪有眼下荣华富贵的日子可过?我平时那样招惹他,也不过想他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说两句话罢了。哥哥没事,我应该感到高兴的……” 她话虽说得大义凛然,可泪水眼看着又下来了,把衣襟打湿了一片,那分明脆弱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实在是招人怜爱。虞思雨有些愣神:不过短短三日,胆小怯懦、自私自利的虞襄怎就变得如此坚强懂事了呢?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虞思雨定了定神,一边摆出心痛至极的表情,一边轻轻拍抚虞襄的脊背,低声道:“妹妹能这样想,姐姐就放心了。没想到,我的小虞襄也长大了……” 虞襄胡乱用衣袖擦掉眼泪,看着她冷笑:“姐姐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没看见我痛不欲生的表情,姐姐应该失望才对。我受伤被抬回来那天,姐姐不是笑得很开心吗?姐姐连声说‘废得好,废得好,看她日后还怎么猖狂’。我倒要问问姐姐,我究竟哪里猖狂,令你如此记恨我?”虞思雨目露惊愕,门外的虞品言狠狠皱眉。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虞思雨猛然转头,用怨毒的表情朝自己的两个大丫头望去。丫头们退后两步,惶恐不安地摇头。 虞思雨心念电转,忽然又回过头来诘问:“你……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腿废了?”没想到,这死丫头也懂得收买下人、安插探子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虞襄笑容惨淡:“我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知道?三天了,我连根脚指头都动不了,不是废了是什么?遭了难,反倒让我看破了许多迷障。姐姐,我就想问你一句,我虞襄究竟哪点对不住你,令你对我恨之入骨?老太太赏赐的布料首饰,我都紧着你先挑;我这屋里稍微贵重的摆件,但凡你能看上的,统统拿了去;每月我还支给你五两银子,就怕你日子过得不舒坦。上回你砸了老太太最心爱的釉里红缠枝菊纹玉壶春瓶,还是我替你顶的罪,跪得膝盖都青紫了,好几天走路都不利索。你明面上万般感激,千般安抚,暗地里没少笑话我吧?我日也寻思,夜也寻思,着实找不出半点儿对不住你的地方。姐姐,今儿你便跟我好生说道说道。” 虞思雨被她逼问得哑口无言。母亲对她们两人都视若无睹,同病相怜之下,她待虞襄确实有那么一点真心。可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年轻时吃了宠妾的亏,年老又失了嫡子,差点被庶子夺了爵位和家业。自此,便对嫡庶之别看得极重:庶女该得的一分不少,可再多却是没有;平日里总还要敲打一二,就怕庶女心大,闹得家宅不宁。 虞襄要什么有什么,过得肆意又张扬,而她却活得战战兢兢。时间一长,她就把虞襄给恨上了,且恨意越来越深。 可她明白自己的心思是见不得光的,只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虞襄噙着冷笑睨她,半晌后,忽然掀翻床头柜上摆放的汤药,浇了她一头一脸,又拿起小茶杯狠狠地砸过去,声嘶力竭地怒吼:“答不出了是不是?我虞襄没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姐姐!你滚!日后再不准踏入我房门一步!” 一直以来,虞襄都是虞思雨的冤大头、出气筒,必要的时候,还得帮着她背黑锅、领罪责。如今,虞襄自然要跟这样的人一刀两断。每月竟要给她五两银子,虞襄自己的月钱也才十两,可供不起她! 汤药刚端来不久,正等着放凉了喝,这一下把虞思雨烫得不轻,立刻就跳起来尖叫,又被迎面而来的茶杯砸中了额头,肿起老大一个包。倒抽了好一会儿冷气,她才怒不可遏地高喊:“虞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摆谱耍横?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不知哪儿来的野……” 然而,话还没说完,虚掩的房门被人猛然踹开,一道冰冷的声音穿透耳膜——“闭嘴”,虞思雨立刻就噤若寒蝉。在这永乐侯府里,她最害怕的人,非虞品言莫属。 按虞襄脑海里的书中轨迹来看,虞思雨道破她身份的时候可没有人阻止,从此令她落入了最难堪的境地。但现在却不同了,有虞品言护着,哪怕自己血统不明,也依然是侯府的嫡小姐。 这一切都在虞襄的算计当中,她内心却没有丝毫得意,只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立在逆光中的熟悉至极的高大身影。 “哥……”虞襄刚一出声,大滴大滴的眼泪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心灵相牵的感觉是那样强烈,好像他们从未经历生死,她只是小睡了片刻。 小小的孩子,伸出双手索求自己的拥抱,那湿润的眼里满载着浓烈而专注的感情,仿佛自己就是她的一整个世界,虞品言心尖狠狠抽痛了一下,想也不想便迈步向前,将她拥入怀中。 “莫怕,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他一字一句承诺。虞襄侧头去看他的面庞,没有答话,却哭得更凶了。她现在思绪紊乱,只得将头埋在来人颈窝,不停掉泪。 虞思雨悄悄退至墙角站立。虞品言没发话,她不敢擅自离开。 虞品言肩膀处的衣料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那温度竟然有些烫人。他抬起手来,笨拙地拍了拍妹妹瘦弱的脊背。虽然身体里流淌着并不相同的血脉,可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她的嫡亲哥哥,可以为之舍弃性命的哥哥,那么无论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她也同样是他的嫡亲妹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拍抚的动作从笨拙到熟练,怀中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细小的哽咽也停止了,虞品言侧头一看,深邃的眼里沁出一丝柔软。小姑娘哭累了,睡得很沉,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欲落不落的泪水,看上去极为惹人怜爱。 轻轻将泪水抹去,取掉多余的软枕放平,替她盖好被子,虞品言垂头看着妹妹的睡颜,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才站起身来,淡淡开口:“跟我出来。” 虞思雨忙亦步亦趋地跟上,脸色青青白白不停变换。 行至一处拐角,虞品言好似没看见她满头的药渣和红肿的额角,面无表情地问道:“襄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品言才十五岁,身高却已达七尺,在宫中待了十年,手段心性丝毫不逊成人。意图与他争夺家业的几位叔伯,有的远避他乡,有的家破人亡,还有的被关在大牢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来。逐渐走向没落的永乐侯府,因为虞品言的雷霆手段,又在京城一流世家中站稳了脚跟。永乐侯府上上下下,谁敢忤逆他半分? 虞思雨手指搅着裙摆,嗫嚅道:“那……那日去给老祖宗请安,偷听来的。大哥,我……”虞品言不待她说完,又问:“你还与谁说过?” 虞思雨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奶娘、朱云、卷碧,她们几个都知道。” 虞品言冰冷的视线在朱云、卷碧等几名丫头身上扫过,令她们齐齐惨白了面色。 虞思雨僵立当场不敢动弹。她现在也回过味儿来了,心里懊悔不迭。若是先前的虞襄,送出去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可如今的虞襄对大哥有救命之恩,却是动不得的。她此时与虞襄撕破脸,等同于与大哥撕破脸,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虞思雨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虞品言冲身后的长随挥手下令:“把她们几个带下去关起来,等候母亲发落。” 见被带走的全是自己最得力的人,虞思雨当下便急了,尖声道:“大哥,她们有什么错你要处置她们?就为了一个外人……” 虞品言淡淡开口:“她是我虞品言的嫡亲妹妹,绝不是外人。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了,日后再犯,你就去乡下陪你姨娘去吧。” 自己已经十二岁,正等着议亲,去了乡下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虞思雨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喊,等那双黑色的皂靴去得远了,才放开呼吸,冷笑道:“等候母亲发落?母亲可不会为了来历不明之人打杀虞府忠心耿耿的家仆。我且等着大哥把她们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正院,一个精神矍铄、双鬓斑白的老太太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伺候在左右,一个捶腿,一个捏肩;又有一个身穿绿色坎肩的老妇人轻手轻脚地入内,在老太太耳边窃窃私语。 老太太睁开眼,表情有些惊讶:“她真这么说?” “回老夫人,奴婢可不敢有半句假话。她真是这么说的。”老妇人笃定道。 “倘若她真能这么想,也不枉侯府养她十年,倒把正经的虞家血脉给比下去了。庶女就是庶女,终究上不得台面!”老太太冷笑一阵,摆手道,“救了品言也等于救了侯府。罢了,她的身世,日后谁也不许再提。你去把林氏找来,就说我有话交代。” 老妇人低声应诺,刚出门槛,就看见小侯爷面沉如水地走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行礼。 看见引以为傲的孙子,老太太凌厉的眉眼立即柔和下来,抬手道:“且坐下陪我聊聊,那些个糟心事等你母亲来了再说。” 虞品言扯唇微笑,坐到老太太对面替她泡茶。 半刻钟后,林氏姗姗来迟,头上无任何珠钗,只鬓边别了一朵白色的绒花,眼圈泛着红肿,想必是又哭了一场。 老太太自顾自饮茶,头也不抬地道:“俊杰已去了十年,你这还戴着孝,做给谁看?平白给府里招晦气!” 对这个儿媳妇,老太太是万般不喜:儿子在时不许儿子纳妾,弄得侯府人丁凋敝,独木难支;儿子亡故了又逃避现实,丢下一双儿女和偌大的家业不管,只知哭天抹泪。 幸亏老太太自己身体还硬朗,掌得了家务,又幸亏孙子争气,顶得住门楣,否则,永乐侯府早就被那帮豺狼虎豹瓜分干净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这里,老太太面上更显出几分憎恶,将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 林氏抖了抖,连忙蹲身行礼。 虞品言掏出手帕,替祖母擦拭不小心溅到手背上的热茶,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仿佛完全没看见母亲频频投过来的求助目光。对他来说,在父亲死去的那天,母亲也同时死去了,如今的母亲只是一缕暂时停留在阳间的幽魂,她早晚要下去与父亲团聚。这话虽然不中听,可从五岁开始,他不知从母亲嘴里听过多少遍,慢慢地,对她便也没了期待。 她心里除了死去的丈夫,已容不下任何人,就连那块冷冰冰的牌位也比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更为重要。哦不,现在倒也不能这么说,他那流落在外的妹妹还是能与牌位比上一比的。虞品言嘴角的微笑加深,脸色却越发黑沉。 老太太欣慰地拍拍孙子手背,缓缓开口:“坐着说话吧。” 林氏噙着泪点头,在老太太下首落座,张嘴便问:“品言,你妹妹找到没有?” 襄儿鲜血淋漓地被抱回府,一双腿就那样废了,她一眼未看,一句未问。若出事的是自己,她又会作何反应?她可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想到这里,虞品言顿觉无趣,端起茶杯细细把玩,漫不经心地说:“母亲当年只知他们姓沈,岭南口音,行商,别的一概不知。天下如此之大,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还请母亲耐心等候。且妹妹那兰花胎记在手腕上,哪能轻易让外人看见,找起来就更为困难。” “那究竟要等多久?”林氏急了,眼巴巴地盯着儿子,“我可以等,可你妹妹等不得啊!她是堂堂的侯府千金,却被抱去下九流的商户之家,也不知过的是怎样凄苦的日子。品言,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就上点儿心吧!” 虞品言挑了挑眉梢,淡声道:“儿子明白。” “那你倒是快找啊!那姓沈的一家都是黑心烂肠的,生下一个丧门星便偷偷换到咱家,害死了你父亲,又害苦了你妹妹。若是找到他们,我定要他们生不如死!”林氏咬牙切齿地开口,“还有那丧门星,你把她抱回来作甚?赶紧把她送走!若不是她命中带煞克了你,你怎么会遇见土匪?早日把她送走了,咱家才能安宁!” 早几年,林氏请了一位游方僧人给虞襄算命。那僧人直道虞襄刑克六亲、年上七杀、印坐死绝之地,真是百年难遇的丧门星,入了谁家,谁家就天灾人祸不断。林氏对此深信不疑,打那以后,就对虞襄避而不见,更用桃木制成了许多镇妖符,挂在虞襄的屋子里。 老太太乃佛门信徒,也受了僧人的影响,对这个孙女不待见。可她毕竟是大家出身,最重规矩,做不出苛待嫡孙女的事儿,只远着些,嫡孙女该得的月钱却是一分一厘也未少。此时,听了林氏的话,老太太并未多言,拿起摆在案几上的佛珠,默默念起经来。 虞品言也拿起一串佛珠,漫不经心地把玩,徐徐道:“若不是襄儿替我挡了两刀,我现在非死即伤。再者,襄儿入我家门十年,我虞府逐渐走出衰颓,蒸蒸日上,哪曾遭受半点灾祸?要我说,襄儿却不是灾星,反而是我的福星才对。她把我当嫡亲哥哥,舍命救我,我亦拿她当嫡亲妹妹,好生护着。就是日后妹妹找回来,我也不会送她走母亲不要逼我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林氏听了这话,姣好的面庞一阵扭曲,正欲反驳,老太太开口了:“言儿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本。虞襄救了言儿,也等于救了侯府。咱们就好生供着她,就算日后她寻不着夫家,咱们也一辈子养着她。永乐侯府不缺一双吃饭的筷子。再者,抱错孩子的事,本就是你奶娘的错,怪不得沈家。他们也替我永乐侯府养了十年女儿,到时候给点银子封口也就罢了,不可再多生事端。” 老太太积威甚重,林氏不敢反驳,只得咬牙点头。 虞品言放下佛珠,似笑非笑地道:“对了,儿子有一事还须劳烦母亲。大妹妹三天前偷听了母亲与祖母的谈话,已知晓襄儿身世,并告知下人。那几个下人儿子已经关起来,还请母亲前去处理,大妹妹那里也须敲打一番才好。” 林氏满不在乎地冷笑:“下人知道又有何妨?她本来就是个来历不明的,还不许人说不成?她占了我女儿的尊位,如今也该还回来了!你把她们都放了吧,些许小事不要来烦我。”话落她便起身要走。 老太太忍无可忍,用力拍击桌案,呵斥道:“蠢妇,我当初怎就相中你这样一个蠢妇,真是瞎了眼!倘若你想让你女儿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消息传遍京城,倘若你想让你女儿被商户人家养大的事闹得尽人皆知,倘若你想让人讥讽你女儿上不得台面,倘若你想你女儿日后找不到一户好人家,凄苦一辈子,你只管回去抱你的牌位!马嬷嬷,去,把人都给放了!” 身穿绿色坎肩的老妇人答应一声,抬脚便往外走。 林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拦住马嬷嬷,向老太太告饶:“母亲,我错了!我这就去把人处理掉,绝不会透出半点口风!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闭眼,暗暗念了句佛,这才压下满腔怒火,道:“侯府有一胎双生两个嫡女,其中一个体弱,送去福泽深厚的古刹寄养,只等及笄再接回来。两个都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记住了吗?” 林氏心里不甘,可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只得噙着泪点头,见老太太挥手,立马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父亲死去十年,这还是母亲头一次管理府务,头一次为父亲以外的人牵肠挂肚。那流落在外的妹妹,倒成了她活下去的精神寄托了。那自己呢?自己又算得了什么?顶多只比襄儿好了一线而已。虞品言举起茶杯,掩饰唇边凉薄的笑意。 虞思雨躺在靠窗的软榻上,一个小丫头正替她涂药,时不时地朝窗外瞥一眼。 此时正值盛夏,金灿灿的日头刺得人眼晕,更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在茂密的枝叶间起伏,让人听了心情格外烦躁。 虞思雨翻了个身,闭着眼问道:“朱云她们回来没有?” 小丫头又往窗外瞟了一眼,摇了摇头:“回大小姐,还未见人。”说完,她便要出门洗手,却见太太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来,禁不住揉了揉眼睛。 太太整日待在屋里缅怀侯爷,除了老夫人的正院,几乎哪儿都不去,今日怎会来西厢?自己莫不是看错了吧? 小丫头又揉了揉眼睛,见太太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走越近,表情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也顾不上满手的药膏,连忙起身去摇榻上假寐的主子:“大小姐,快起来,太太来了!” 别看太太容貌秀丽、气质温婉,实则是个烈性的,压着夫君不许纳妾,夫君一死,立即将妾室远远发配到乡下,连个像样的理由也懒得找。虽然平时不大见面,虞思雨对这位主母却怵得很,连忙跳下榻整理衣服,早早地跪在门边等候。 林氏也不叫她起来,径直地坐到主位,命人将方嬷嬷和朱云几个押上前,沉声道:“这几个丫头婆子犯了口舌,虞府容不得了,这便灌了哑药发卖出去,你可有意见?” 几人被堵了嘴,捆了手脚,这会儿有苦难言,只能盯着主子疯狂摇头。 虞思雨硬着头皮求情:“敢问母亲,她们究竟犯了什么口舌,竟要毒哑了去?我这几个丫头婆子都是一等一的老实人,万不会平白造谣生事,还请母亲明鉴。” 造谣生事?一说起这个,林氏刚消下去的心火又开始熊熊燃烧。倘若任由这些人传扬开来,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可怎么活?怎么在贵女圈中立足?以后还怎么嫁人?一辈子岂不就毁了?这始作俑者竟然还有脸发问! 想到这里,林氏越发恨得咬牙切齿,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扔在地上,厉声道:“一等一的老实人?好一个一等一的老实人!竟连嫡亲小姐都编派上了!虞思雨,我且告诉你,那天在正院听见什么,你最好统统给我忘掉!倘若我在外面听见一点儿风声,哪怕你是虞府的血脉,照样毒哑了发配到庄子上去!你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吧?想嫁入豪门深宅还是寒门蓬户,你最好想清楚!”话落,林氏冲身后的两名婆子招手。 两个婆子从衣襟内取出几个小瓶,拧开瓶塞把褐色的药水往朱云等人嘴里灌。几人痛得满地打滚,却张着嘴叫不出声,只发出破碎的气音,看上去骇人极了。 虞思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抱着头缩在墙角,身体不停颤抖。几人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被几个婆子给拖了出去。林氏这才觉得满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院子里只有几个干粗活的丫头幸免于难,见太太走了,站在窗边缩头缩脑地看,却不敢踏入沾满鲜血的房间。 虞思雨深陷在恐惧中无法自拔,只抱着头,不停地呢喃:“为什么?她明明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我哪里说错了……” 明明恨她入骨,却又为什么如此维护她?虞思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人气作家风流书呆古言经典之作,青梅竹马,终成正果。 ★机智娇俏虞襄×沉稳可靠虞品言。一念成悦,赠一场繁花似锦;一念成妄,渡一段如梦红尘。 ★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我有妄想,故我宁愿身在地狱。 ★不用怜悯,无需劝解。我心既决,便再无奢望。 ★随书附赠:“品物皆春”四页书+“言襄”练字帖+Q萌异形书签+永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