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广西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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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49535705
蒋先生使我得以逐步改变原先的手低状态,就因 为他是这 样一位学者;当然,也因为从1956年起,蒋先生成了 我的导师。 我在复旦大学读本科时,蒋先生所开的课对我来 说并不 是必修课。——其实,当时并没有选修课,每个年级 学生所上 的课都是规定的,但我因为休学半年,1952年秋进入 复旦时 是二年级下学期,这样的学生人数极少,系里不可能 为我们单 独设置课程,就只好任凭我们在为二年级上学期和三 年级上 学期所开的课程中任意选择,只要读满学分和学完教 育部规 定必读的那些课程就行。蒋先生当时所开的课不在教 育部规 定的必读课程之内,上课的时间又与我的必读课程冲 突。有 一个学期开始时倒不存在这个问题,我就选了蒋先生 的课,但 只学了两三个星期,就因我的一门必读课的上课时间 作了改 动,又与蒋先生的课冲突了,我只好放弃。但这两三 个星期也 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当时是讲杜甫的诗,却绝 不照常 规讲杜诗的思想性、艺术性,只是要学生老老实实地 弄懂作品 的具体内容。我知道有些同学对这种讲法不满,认为 太陈旧 了,但蒋先生完全不管。 本科毕业后,我留校任职。1955年开展反胡风斗 争,我被 卷了进去,开除了党籍,被安排去复旦图书馆工作。 1956年秋 天被调到中文系任助教。当时系里为每个助教指定一 个进修 方向和一位导师,我的方向是先秦两汉文学,导师就 是蒋天枢 先生。 这年10月,我到蒋先生家里去与他谈我的进修计 划。虽然 在这以前我曾听过蒋先生两三个星期的课,但在课堂 上既未提 问,也未在课后向他个别请教,蒋先生已经忘记了有 这么一回 事,把我看作是初次交往的青年。我向他汇报了自己 的想法: 拟花五年时间把从先秦到清代的文学名著认真读一遍 。蒋先 生却很直率地说:“你这样学法,一辈子都学不出东 西来。”接 着,他告诉我:学中国古代文学,必须先打好历史与 语言文字这 两方面的基础。同时对目录、版本、校勘学也必须具 有相应的知 识,这是治古代文史者所必须具备的入门功。此外, 还应尽可能 地扩大知识面,连理科的书也应读一些,特别是关于 天文历法 和中医的书。为此,他给我制订了前三年的进修计划 :第一年, 读《通鉴》和《说文》段注;第二年校点《史记》和 读《尔雅注疏》; 第三年校点《汉书》和读郝懿行《尔雅义疏》。在这 期间,还必须 读一系列有关的著作作为辅助,从《汉书·艺文志》 直到梁启超 的《中国历史研究法》、唐兰的《中国文字学》。最 后,蒋先生说: “你在去年受了些委屈,但不要背包袱,好好地读书 。” 所谓受“委屈”,是指我在1955年被开除党籍的 事。这使 我深为感激和诧异。因为按照当时的惯例,受处分者 固然应该 表示心悦诚服,别人也要表示衷心拥护这一正确决定 。说我 “受委屈”,这话如被我有意无意地泄露出去,对蒋 先生会产生 很不利的影响,说他阶级立场不稳还是轻的,重则可 说他挑拨 我和党的关系,煽动我的不满情绪。而且,就形势而 论,他也应 该考虑到我主动去举报的可能性,以舒芜先生与胡风 先生多年 的交情,尚且交出了所谓密信,并做了颇为精心的注 释,何况蒋 先生对我毫不了解。 从此以后,我便在蒋先生指导之下读书了。渐渐 地我就明 白,先生要我做的事情都是以前他做过的,而且他所 做过的比 要求我做的多得多。例如,他要我校《史记》时,只 让我以金陵 书局刻本《史记集解》为底本,校以他所校过的影宋 黄善夫本; 而他则以影宋黄善夫本为底本,校以蜀本、两个明本 和已经影 印的唐写本残卷。相比之下,我的工作实在要算是轻 松的。 除了校点,蒋先生还要我做读书札记。——不是 简述读过 的书的内容,而要有自己的心得。这就使我不得不很 认真地读, 以便读出点心得来。但我把札记交上去以后,不过几 天蒋先生 就把札记还给我,也不发表意见,我实在不知道他是 否认真看 过。过了半年多,我在读《通鉴》时发现了一个很有 意思的记 载:有一天夜里,柴绍全副武装地到皇宫去见唐太宗 ,太宗的皇 后为此受了惊吓,病情日益沉重,终于去世。上述的 记载也就是 为了交代皇后的死因。但柴绍何以在夜里还要全副武 装地到 宫里求见太宗呢?这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件,而对那 事件《通 鉴》却毫无说明。查查两《唐书》,同样如此。柴绍 的妻子是唐 太宗的姊妹,两人是郎舅之亲。当时,太宗父亲、作 为太上皇的 李渊还在世,但与太宗的矛盾已日益尖锐;再参以别 的一些事 情,我怀疑柴绍进宫可能和李渊与唐太宗的矛盾有关 ,并推断 李渊的死可能并非善终。我把这写进了札记,并举了 不少证据, 自己也很满意。这次札记交给蒋先生后,他找我谈了 话,说: “你读书很细心很好,但你所发现的仅仅是一些疑点 ,这些疑点 都可作别的解释,所以你的推断目前无法成立。如果 没有新的、 可靠的证据,你不应就此写文章。”我这才知道以前 写的那些心 得,除了证明我读书比较认真以外,实在没有什么价 值,所以蒋 先生连谈都不跟我谈。P7-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