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江苏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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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59476456
酒池兔窝,非典型性INFP,轻微社恐的拖延症患者。 希望成为能写出有力量的文字的人。
南方每到梅雨时节,空气就变得湿热又沉闷,叫人心生烦躁。 天色灰暗,云团稠密地堆积在上空,不时像不堪重负似的,水雾撞开云层,“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雨水顺着微微敞开的窗户渗了进来。 沈荔刚从主管办公室走出来回到工位,就看到这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她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挪到安全地带,起身关窗。 玻璃刚撞上防震框,坐在对面的同事就不乐意了。 “咱们这片儿本来就沾不着空调什么风,你把窗户关了,热成这样谁还干得下去活?” “抱歉,晴姐。”沈荔将键盘倒过来,轻手轻脚地磕了磕,期望将溅入的雨水磕出来。 还好,还能用,她松了口气。 公司标配的键盘又硬又难按动,按动的时候噪音大得出奇,沈荔一度怀疑是从二手市场淘的实际上不知道几手的老旧货。 像她这样从事文职工作的,不由得会格外注重键盘的手感,加之手速又快,打字时难免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被对面工位的同事阴阳怪气几次后,沈荔一咬牙,从网上下单了一个蓝牙键盘,噪音小、不卡指甲、手感好,声音也很轻。 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键盘才买回来不到两周,花了她将近半个月的工资,沈荔可不想它这么快就报废。 “外面下雨了,开着窗雨会潲到我桌子上。” 沈荔尽量委婉地表明自己的为难,可惜对方像装了过滤网一样,自动筛掉后面的话,只听见了前半句。 “潲雨了?那说明有风,正好开窗凉快一会儿。赶紧的,一屋子人呢,别那么自私光紧着自己。” 沈荔没接茬,推开窗户,沉默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狼藉。 小同桌边做表格,边腾出只手递过来一包纸巾:“对不起啊荔荔,我这儿忙晕头了,没注意你那边。” “没事儿。”沈荔接过纸巾,“谢谢。表格做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你自己的事还嫌不够多……” “哎,沈荔。”听到这话,选择性失聪的王晴从宽大的显示器后面探出半个头,一边说话还一边对着小镜子拍粉饼,脸涂得煞白一片。 “你要是闲的话,帮我把上个月的出勤表做了呗?我等下要去约会呢。” 沈荔犹豫一瞬,应了下来:“好。” “谢谢你啊。” 王晴没什么感激之心地敷衍道谢,下班点一到,一秒钟也不多待,提上包扭着腰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沈荔的余光中,只看见小同桌翻了一个惊天的白眼。 “今儿早上我去接水,听见主管问王晴为什么没打卡,你猜怎么着?” 沈荔很捧场地问:“怎么?” “她非说自个儿打了,是考勤机出故障了,把主管气得秃脑壳顶青烟直冒。”小同桌一本正经地说道,“依我看,她那脸涂得跟刮大白似的,考勤机能识别出来才怪。” 沈荔被对方丰富的肢体语言和表情逗笑了,笼罩在心上一层又一层的阴霾一扫而光。 好在重要文件都用塑料封层盖着,也没什么损失。她整理好桌面,把湿成一团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随即打开Excel,又点开右下角跳跃的头像,接收了王晴传过来的考勤表。 小同桌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家伙,上个月的考勤表,拖到这月中才做了一半,还敢成天踩着点上班打卡,傍上大款的人就是不一样,硬气。”说着,比了个“阴阳怪气”的大拇指。 “什么大款?”沈荔抽空回了一句。 “你没看见她朋友圈动态?一天发十几条,连世界无烟日都要秀她那富二代男朋友送给她的电子烟。” 沈荔恍然大悟,随即不合时宜地偏离了重点:“电子烟也不是完全无害。” 小同桌看着她,眉心皱成一团,露出一点难以言说的神色。 “其实你来之前,王晴坐的就是你这张桌子。公司原本给你安排的对面那工位,被她自作主张给占了。她穿得少的时候别人热死也不能开冷气,她裹得严实了就要开窗通风,没有公主命浑身公主病。办公室里的同事谁不是这么撑过来的,要怪也该怪老板舍不得装中央空调,欺负你一个新人算什么本事……” 小同桌在耳边絮絮叨叨,沈荔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面带微笑敷衍地应付两句。 挨到晚上八点钟,最后一批加班的同事起身准备回家,沈荔手头的工作也忙完了。 她打开对话框,把文件传给王晴,对方接收后,等了五分钟也没有回复,却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打卡米其林!不过,我还是更喜欢Hakkasan(客家人)的味道,这里的厨师仿佛没有味觉。】 配图是苹果鹅肝派。 沈荔垂着眸,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再继续等待,以明天要出差回家收拾行李为由婉拒了小同桌的约饭,拎包离开。 身后同事的低声议论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耳朵里,隐隐约约间有几个字眼尤为清晰。 “清高”“自命不凡”,云云。 沈荔勾了勾嘴角,不甚在意。 人们总以为只有大公司内部才会钩心斗角,上演社会新闻里出现的“下毒”“扯头发”事件,实际上,就算是在这狭窄拥挤,人均占地面积只有两平方米不到的办公室里,也难免会有拉帮结派的行为。 打抱不平是真,隔岸观火也是真。 沈荔看得清楚,却不予置评,就像她懒得戳穿Hakkasan其实就是伦敦的米其林这个事实一样。 她普度众生,身后自带佛光,哪怕内心叫嚣着“我佛不度傻子”,面上也要做出一副火化后能烧出一把舍利子的姿态,面对一切矛盾都保持微笑。 最好不要有任何人企图在她这里寻求同为被害者的共同感,谁知道哪里会突然冒出来第三只耳朵。 自然,前提是不触及她的底线。 沈荔坐地铁二号线回家,到站后还要步行将近一公里才能到她租房的小区。 单元楼的门前围着一圈打麻将的大爷大妈,旁边拴着一只咖啡色的比熊。 沈荔打了招呼,照例从包里摸出一根犬类小肉肠零食,蹲在一边看狗狗吃完了才慢吞吞上了楼。 这个小区老旧、破落,远离市中心和交通线,但胜在便宜,哪怕以她微薄的薪水也可以过上独居的清静生活,以及还有一群和蔼的邻居和一只乖巧可爱的小比熊。 简单装箱了几件换洗衣物,晚饭照旧用楼下粥铺里的包子应付,两块钱拳头大一个的梅菜包子,再加一颗茶叶蛋和一碗紫米粥,正正好。 沈荔刚剥开蛋壳,将鸡蛋一口塞进嘴里,枕边的手机便亮了起来,绿色的接通键在屏幕上不断跳跃。 电话那头是沈荔的母亲,她听见沈荔嘟嘟囔囔的说话声,叮嘱几句“吃饭不要太快”“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之类。 随后问起工作,得知沈荔要去雪溪出差,嘱咐她把上次寄给她的腊肉给在雪溪上大学的表弟带些过去。 聊到最后,将近十分钟的其乐融融,末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努力上班”让沈荔陷入了沉默。 她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一整颗鸡蛋,难以下咽,却也无法干脆利落地舍弃。 短暂的无言后,沈荔笑了笑:“放心吧妈,公司里谁的加班费都没我多。” “那就好啊。你可要上进,别让同事把你落下了,不枉爸妈白花十几万供你读那四年大学。” “我知道。”沈荔垂眸,指尖刮蹭着茶几上的蛋壳,“我会努力的。” 云川距离雪溪有一千多公里,公费出差,滞留时间紧迫,沈荔干脆果断地选择了直达最快的飞机,两个小时后抵达雪溪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朝雪溪大学去了。 项目催得急,前一位负责人压力大胃出血住院了,这任务便临时落在了沈荔头上。 横竖有个在这儿读了两年书的称得上半个本地人的表弟,她也不着急订酒店,先把这半行李箱的腊肉腊肠卸货了再说。 到了目的地,仅仅透过栅栏门便能看出来校园内部别致的装潢风格,沈荔心中感叹,不愧是能挤进国内排行前十的大学。 她拎着皮箱在校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隔着段距离,便看见宋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 他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握着手术刀。 沈荔:“……好特别的见面礼。” 宋渺推了推护目镜,面无表情地说:“解剖用的。” “那可太巧了。”沈荔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塑料袋风干特产,“刚好,给你带了腊肉。” 宋渺顿时沉默了。 林荫路旁间种着两排晚熟的樱花树,在晚春时节开得恰好,满苞盛放,甜丝丝的花香分外沁人。 沈荔漫步其中,不由得想起自己苦行僧修行一样的大学生涯。 别人谈恋爱,她在图书馆;别人逛街唱K,她在自习室;别人看剧追番,她在熬夜刷题。 结果发现“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这句名言,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干着“996”的活,拿着连只猫都不敢养的微薄薪资,还把自己最好的娱乐时光给赔了进去。 比如,正迎面朝她的方向,并排走来的一对小情侣—— 也不一定是小情侣,氛围微妙,而且男生似乎有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也许是处于暧昧期的朋友,或是一方单相思的校园暗恋。 总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她这朵“国色牡丹”不曾有过的体验。 沈荔兀自感叹着。 “小情侣”越来越近,一直走到直面相撞,避无可避的距离时,卷起一阵风,樱花瓣落在肩头,男生稍稍侧首。 他穿着一件浅驼色的针织衫,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儿,瞳孔漆黑,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眼尾微翘,笑时便如月牙下弯。 两道视线相撞的一瞬间,沈荔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要更痛恨自己的高度近视。 她整个人像卡壳了一样愣在原地,大脑宕机几秒后,随着对方开口,才逐渐恢复运行。 顾停眉梢微挑,似是比沈荔更惊讶。 “沈荔?” 他尾音微微上扬,夹着些不经心的散漫,还是那个熟悉又欠揍的调调。再配上唇边细小的弧度,以及傲得二万五八万六亲不认的神情——顾停普普通通念着沈荔的名字,只不过中间略作停顿,便让人品出了别的意味。 “哟,是你啊,几年不见怎么混成这样了啊,老同学?”穿着精神小伙专属旺仔紧身衣,插着裤兜,嚣张到把豆豆鞋当拖鞋穿,还不停抖腿的顾停如是说道。 ——当然,这是只会出现在沈荔想象中的画面。 而事实与之相反,似乎鲜有人或事能入得了顾停的眼。他像失去了某一部分的共情能力,从不为旁人的遭遇动容半分。 甚至就算关乎自己,顾停也永远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一身轻松地站在那儿隔岸观火。 他打发走身边的女孩儿,手里夹着一沓薄薄的文件,好整以暇地看向沈荔。 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过于漫长,沈荔牵了牵嘴角,尽量保持自然:“好久不见。” “嗯。”顾停轻应了声,打量她,“我记得你在云川上班,出差?” 沈荔噎了一瞬。 曾经的同窗在“985”读研,想必毕业后也是前途无忧,而她却还在为了一点微薄的薪资加着“996”的班,就算被硬塞了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也只能忍气吞声。 更何况…… 她想起刚才和他走在一起的娇小女孩儿,一股莫名的血气直蹿天灵盖,到嘴边的“探亲”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如鲠在喉。 沈荔一把揽过旁边小她三岁的宋渺,面色从容镇定,勾唇一笑:“来,儿子,跟你顾叔叔打声招呼。” 宋渺一头问号。 顾停一脸无语。 他微微挑眉,露出一个“哦嚯”的神情,尽在不言中。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沈荔后悔了,别人都是急中生智,到她这儿成了急中生弱智。 顾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良久,沈荔似乎听见他哂笑了一声,抬眼,果然不是错觉。 顾停笑了,是真的笑出来那种,看起来很是愉悦。 “哦。”他边笑边道,“送孩子上学?” “是啊。” 沈荔慈爱地拍了拍宋渺的头,忽略对方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强行把人按进了怀里。 眼不见为净。 很快,顾停就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欠揍模样。他没接沈荔的茬,而是把视线移到了几乎被锁喉的宋渺身上。 他说:“宋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妈?”声音里的笑意显而易见。 沈荔大脑“嗡”的一声。 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你们……认识啊。” “是。”顾停语气欠欠地应了一句。 “哈……二婚嘛,这个母子年龄差不是很常见?” 越说越离谱,沈荔硬着头皮强撑下去,打着哈哈,让顾停看她笑话还不如就地杀了她来得痛快。 谁都可以,唯独顾停不行。 “那还真是挺快的,我记得上个月座谈会,宋同学的父母看着还挺恩爱。” 顾停摊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张薄薄的打印纸,递给宋渺,煞有介事地说:“下次辩论的正反命题,正好,麻烦你拍照发到班群里,明天上课抽查。” 沈荔僵住,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他在说什么? “好。”趁沈荔愣神的工夫,宋渺从夹缝中钻了出来,整了整衣领,看她一眼,故意似的,刻意地补了一句,“知道了,顾老师。” 沈荔:什么玩意儿? 走到宿舍楼底下,宋渺把行李箱放在沈荔旁边,接过她手里的风干腊肉。 几个剃着寸头的小男生路过,毛茸茸的发尖隐约带了些颜色,不难想象被点名抓去剃头之前,这一行人走在一起恐怕就是一道彩虹。 路过时,其中一小孩儿“嘻嘻哈哈”地撞了撞宋渺的肩,吹了声口哨:“弟妹?” 宋渺眼皮都没动一下:“我姐。” “哦哦,是姐姐啊。” 这一句出来,那几颗五彩斑斓的“猕猴桃”“唰”地都围了上来,一口一个“姐姐”地叫人,让人以为他们才是沈荔的弟弟。 沈荔被围在当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趟差走得匆忙,她翻了翻包,没找到什么能当见面礼的,一抬头,看见提着腊肉的宋渺。 “我这儿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也就从家里带了不少腊肉腊肠,不嫌弃的话大家拿去分了吃吧。”她指了指宋渺。 男生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哪怕知道这些原本不是带给他们的,也毫不客气地“横刀夺爱”,玩笑似的拍了拍宋渺的肩。 “兄弟们会给你剩点的。” “不用,最好一点也别剩。” 宋渺口味清淡,腊肉腊肠被瓜分走正合他意。 几颗“猕猴桃”道了谢,打闹着上楼了。 “我看你室友们人都不错。”沈荔踮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就是这脑袋可千万别跟着去染个什么绿的、紫的,不然小姨要打断你的腿。” “知道。” “自己在外地上学,家里很难帮得上你,多交朋友。等下午我安顿好了,叫上你室友们,烧烤、火锅,想吃什么我请。” “姐,”宋渺掀了掀眼皮,“别逞强。” 沈荔一噎:“一顿饭而已,不至于请不起。行啦,上去吧,晚上我再联系你,可能得八点多。” “嗯。” 宋渺转身走了两步,到楼梯口了,还是没忍住回过头,问:“你跟顾老师……认识?” 沈荔嘴角的弧度一僵,小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好不容易刚把这事给忘了。 “高中分班前一个不太熟的同学。” “……还挺远。跟不熟的同学——有必要吗?” 沈荔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但她不是很乐意回想,也不想用脚趾给雪溪大学抠一个地下商场出来。 “你情商还挺高的。” 宋渺摊了摊手,没再继续追问,抬脚上了楼。 云川的是分公司,在雪溪的才是总部。 这回派沈荔来是有个一年一聚的汇报年会,白天汇报全年业绩,加上员工评优,晚上有个酒席,一天下来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 年会下月初举办,得提前敲定具体流程,以及将酒店订下来。 沈荔以为,好歹是总部,一年一次的活动总要有排面。结果两边的策划一碰头,她看着领导拨下来的最大预算金额,陷入了沉默。 西餐、红酒、甜点,一样不能少,连管弦乐队现场演出这种要求都提出来了,预算却不愿意多给,难道还指望他们自己补贴吗? 万恶的“资本家”。 沈荔正腹诽时,总公司的策划就在细枝末节上抠抠搜搜地减少资金。 两人跑了几家酒店咨询,期间沈荔顺便找好了住的地方。 大致计划定好后,她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七点了。 她给宋渺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接通。 “阿渺,想好吃什么了吗?” 沈荔这个人,其实骨子里还是很护内。 就比如说,这种时候,她应该优先询问室友们的意见,但她想她家阿渺口味挑剔:正常人不吃的,他肯定不爱吃;正常人吃的,他也不一定能吃。 所以她选择优先询问宋渺的意见,他能吃,他的室友必然也能吃。 毕竟难得来一趟,沈荔主要还是想迁就他。 “宋渺,烧烤烧烤!” “烧什么烤,姐姐能喜欢在露天烤摊听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吹牛吗?依我看火锅就不错。” “你痔疮没事啦?” “滚蛋。” 电话那端七嘴八舌,听到最多的答案还是烧烤。 沈荔想了想,宋渺口味清淡,但也不是不能吃辣,到时候烤些蔬菜就行了。 沈荔弯唇:“那就烧烤吧。你们找地方,发给我地址,我大概七点半能赶过去。” “嗯。”沉默了一瞬,宋渺添了一句,“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微信收到一个定位地址,沈荔打开地图,按着位置搜了一下。 从她现在的位置过去,打车要花四十多块钱。 望着比云川多出三块起步价的出租车,沈荔迟疑片刻,在拼车和打车之间选择了前者。 虽然可能会绕些远路,但她如果坐地铁过去,明显会超过约定的时间。 她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一辆银白色的桑塔纳停在跟前。 沈荔绕到车后面,昏黄的灯光下,瞧得不太真切,但前几个数字是能对上的,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沈荔拉开车门,明暗交错间,看到坐在后排另一边,懒懒散散地斜倚着车门的男人。 他侧首望着车窗外,位置恰好隐于黑暗当中,只在光亮下露出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 沈荔想:这应该就是她的“拼友”。在稍远些的地方坐稳后,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师傅,我和……这位先生,目的地顺路吗?还是需要绕一小截?” 言下之意,沈荔想跟人打个商量能不能先送她,距离七点半只剩二十分钟了。 “咦,姑娘,你是不是认错——” “不用绕。” 身旁的男人忽然开口,不知什么时候把头转了过来。 车子恰好行驶到一个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旁边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夜晚灯火通明,车身缓缓停在了一座巨大的LED灯牌下。 那副似笑非笑的眉眼直直跃进了沈荔的视线。他语调淡淡:“正好顺路。” 看到顾停,沈荔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念头:原来老师这行也不挣钱啊。 不然,像顾停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司机绝不打车,能打车断不可能费腿走路的富二代—— “你怎么也拼车?” 还没反应过来,沈荔已经把脑子里思考的事,当着本人的面说了出来。 “犯法吗?”顾停反问。 他的语气没什么问题,但说出的话就让人忍不住产生把他一脚踹下车的冲动。 “你真幽默。”沈荔扯了扯嘴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呢?” “不应该啊。”顾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微微后仰靠着车座,漆黑的双眸直直看着她,“你以前不是挺关注我的吗?” 狭窄的车内空间里,避无可避。 无论是顾停的目光,还是她一直意图避之不谈,假装无事发生,结果却被撕破最后一点伪饰的过去种种。 沈荔的脸一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上午顾停没有当众戳穿她,虽然在场三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也没说什么,给当事人留足了面子。 沈荔一度以为顾停早就忘了,毕竟这张脸和身段摆在那儿,追求过他的人两双手也数不过来。 再有可能,就是懒得或者说不屑对此出言讥讽。 但眼下看来,曾为此产生过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感激之情,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这人行事无端,永远没有固定轨迹,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谁也猜不准。 “也没有吧,那时候好胜心强,看你成绩比我好,就忍不住多注意两眼。” 沈荔强撑笑容,庆幸灯光太暗,掩盖了她熏烤似的脸色,不过体温是有点高。 算了,左右顾停也不会—— 一个急刹车。 碰、到、她。 还好没有…… 沈荔没有扶着东西,重心不稳,原本正朝向顾停说话,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 将将撞进对方怀里之前,沈荔急中生智——这回倒不是弱智了。她两只手臂猛地撑住驾驶座和后车座,硬生生卡在中间。 沈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停,呈现出一种大鹏展翅的姿势。 顾停微微抬起下颌,眼皮都没动一下:“你也挺幽默。” 沈荔顿时失语。 原本队排得好好的右拐车道突然并过来一辆奔驰,差点儿追尾。 好在司机师傅反应迅速,及时刹车打转向错开了。 原本到此为止,也就是一桩未遂的闹剧,司机师傅好脾气地给对方让路,结果防撞监测器“嘀嘀”直响,不断发出尖锐的鸣警。 对方在慢慢倒车,然后往右猛地一打方向盘。 司机师傅一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顺着奔驰车头的朝向往右一拧。 沈荔没料到还有余波,这回避无可避,手腕一滑,直直跌进了顾停怀里。 鼻尖嗅到清淡的黑加仑香气时,沈荔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咝!” 与此同时,头顶落下来细微的倒吸冷气声。 沈荔慌忙从顾停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小镜子对着灯光照了半天。额心红了一小块,轻触略有痛感,看来这一下磕得不轻。 “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你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沈荔回过头,看向面色不悦的顾停。 “对、对不起?” 顾停被她气笑了,阴阳怪气里夹着笑腔。 “没事。我该的。” 这一出成功吸引了路口执勤的交警,举着荧光灯把人拦了下来。 没等交警靠近,一个满身奢牌,头发染成果绿色的年轻男人从驾驶位蹿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冲向路边的绿化带,一通狂吐。 司机师傅感叹:“现在的二世祖,真是越来越嚣张。” “是啊。”沈荔转移话题,心虚地附和。 顾停冷冷淡淡地哂笑一声,没再揪住不放,挪开了视线。 接下来一路相安无事,赶在晚上八点钟之前,桑塔纳停在了一家露天烧烤大排档前。 还没下车,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窗,沈荔就看见几颗五彩斑斓的“猕猴桃”,生怕还不够扎眼似的,围着靠人行道最近一侧的圆桌坐了一圈。 中间还夹着个格格不入的宋渺。 她低头一看,八点过五分。 见宋渺摸出手机划看着屏幕,沈荔连忙摇下半扇车窗,招了招手。 “阿渺!” 这一声喊出去,不单是宋渺,那几颗“猕猴桃”也齐刷刷看了过来。 “哎,姐姐来啦。” “姐,这儿呢!” 宋渺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反倒是旁边的小朋友一口一个“姐”,热络得沈荔有种自己是“猕猴桃”大姐头的错觉。 检查了随身物品没有遗落后,沈荔打开车门。半只脚迈出去了,她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会出气儿的活人。 就这么一声不吭直接走,是不是不太好? 要不……好歹吭一声吧。 沈荔:“我到了。” 顾停低头刷着手机,纤长的睫毛在眼皮下打出两片光影。 他从鼻腔里闷出一声冷哼,算是应了。 沈荔松口气:“再见——” “沈荔。”顾停突然叫住她,漆黑的眸直直盯着她,“你这句,说得像是再也不见。” 实不相瞒,她确有此意。 沈荔微笑:“瞧你这话说得,没有的事,难得再见我开心还来不及,改天有时间一起吃饭。” “电话、微信一个没留,你打算靠脑电波传信?” “……这不还有阿渺嘛,学生找老师应该很方便吧?” “不用这么麻烦。” 沈荔一乐,不由得喜上眉—— 还没来得及到眉梢,她刚弯起嘴角,便看见顾停长腿一收,坐直了身子。 “别改天了,”他打开车门,“现在就有时间。” 沈荔唇线缓缓拉直,傻了。顾停……以前有这么不要脸来着吗?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哦。我不忍心伤老同学的心。” 顾停下了车,绕到沈荔那边,微微侧身抵住车门,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挺开心的吗?见到我。” 沈荔现在不知道该痛恨顾停的厚颜无耻,还是自己死要面子的一时嘴快。 自己说出口的话,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牵了牵嘴角:“哈哈哈……当然开心,开心死了。” 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地补了一句:“感谢老同学愿意给面子施舍我这顿饭。” 不知是压根儿没懂,还是装作听不白沈荔话里的阴阳怪气,顾停恩惠般点了点头:“不客气。” 沈荔现在就指望他能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学生们美好的课后聚餐时光,识相一点离开。 她跟在后面慢吞吞走着,这才看清楚顾停褪掉白天那身正儿八经的衣服,套着件立领卫衣,同色灰蓝运动裤、运动鞋,刘海似乎用发胶定过形,整个人像一只行走的镭射灯。 怎么看都不太像老师…… 不如说,比起在学校时,现在的顾停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等两人再稍走近些,隔得距离近了,宋渺眼尖地看清沈荔旁边的人,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顾老师?” 其余几颗“猕猴桃”也发现了顾停,然而他们的反应却远远出乎沈荔意料。 “哟,停哥!” “这么巧啊,停哥也跟人约了烧烤?” ………… 沈荔的心凉成一片。 顾停笑了笑,十分不客气地在学生腾出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没约,凑巧碰上了。” “凑巧?”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浮夸的霓虹灯招牌,将信将疑道,“这家烧烤摊挺小众的啊。” 另一个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搡了他一把,示意他看向沈荔。 “跟姐一块儿来的。” 几个小孩儿的眼神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宋渺翻看着菜单,闻言,站起身拖着塑料椅子往旁边挤了挤。 “顾老师和我姐是高中同窗。” “哦……”小朋友们献殷勤似的从隔壁桌扯过来张椅子,放在了顾停旁边。 顾停眼皮未抬,没什么反应。 沈荔手指死死抠着挎包的带子,片刻,认命地坐下了。 她擦着边,小幅度地把椅子往宋渺的方向蹭了几厘米,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服务生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他们这桌。几人七嘴八舌地点餐,几乎把菜单上的烤串要了个遍。为了照顾在场唯一不能吃辣的宋渺,又单独要了两碟孜然和辣椒蘸料。 几个小朋友自费去旁边的烟酒商店抬了两扎罐装啤酒,往地上一放。 顾停终于舍得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眉心一皱:“小屁孩喝什么酒,退了去。” “别啊停哥,我们都成年了……” “不多喝,一人三罐,成不成?” “还讲价,最多两罐。”顾停眉心略微舒展,抬了抬下巴点着啤酒,“退一扎,换瓶别的饮料,常温的。” 见他松了口,几个小朋友当下也不计较是三罐还是两罐了,一边腹诽“停哥好菜”,一边提着啤酒换了瓶大瓶的乳酸菌来。 顾停单手接过饮料瓶,“咣”一声放在桌子上,恰好放在沈荔和他的位置正中间。 等待途中,烧烤还没送上来,一扎啤酒先少了一半。 几个小朋友喝得都有些上头,酒气上脸,从“猕猴桃”变成了“红心火龙果”。 聊得起劲时,其中一个突然把话题抛向顾停。 “哎,停哥,我记得咱们上次聚餐的时候你还挺能喝的啊,怎么现在酒量这么差了?” “可不,而且还可讲究了,连室内烤肉都嫌油烟大否决了,是吧,宋渺?” 猝不及防被点名,宋渺老年人一样喝着凉白开,慢半拍地轻轻点头。 “哦。”顾停从塑料袋里翻出一罐啤酒,500ml容量的大号易拉罐在他手中像个小巧的玩具。他单手打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大口,“原本是没打算来的。” 他喉结上下一滚,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荔。 “这不是,你姐非让来嘛。 “我不来,她会不开心。” 什么玩意儿? 她有说过,非让他来吗? “见到你很开心”,反向推出来“见不到会不开心”? 何况有耳朵的人应该都能听出来她只是客套一下…… 做人实在不该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沈荔看向顾停,用平静的目光谴责他歪曲事实。 注意到她的视线,顾停看了过来。 目光相交,他微微挑眉,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泰然自若到让沈荔一度产生了是自己表达有误,冤枉了他的错觉。 宋渺的表情十分精彩,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沈荔,目光里写满了“你怎么这样”。 几颗“红心火龙果”也彼此面面相觑时,正好服务生急匆匆地端着托盘走过来,他们干笑两声,打着哈哈揭过了这个话题。 这群小朋友倒是很会吃。 三只大号托盘,上面垫着锡纸,一盘是各种烤肉,一盘是烤蔬菜,剩下一盘则是苕皮、面筋一类的小食。每一盘都堆叠成了小山包。 圆桌一侧,小朋友们齐刷刷伸手去拿肉串。 余下顾停、沈荔和宋渺三个,活像混进屠夫堆的出家人。 沈荔拿了串烤玉米粒,细嚼慢咽地一粒粒扒下来,边吃边温暾地说:“慢慢吃啊,不够了再加。” 一根竹签上没几颗玉米,沈荔心里默默数了数,也就一根大玉米一排的数量。她扫了一眼扔在旁边的菜单。 炭烧玉米,一块二一串。 她噎了一瞬,嘴里的玉米突然不香了。超市的速冻玉米五块一大个儿,农贸市场批发三块五一个,这么十几粒就要一块多。 好黑心的商家。 沈荔放下竹签,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成形的想法。 她打开淘宝,在搜索框输入“玉米粒串”四个字,弹出来十几页的搜索结果。她手指上下划动,比对着各家的价格和质量。 大部分都是腌制好的袋装串串,价格不划算是一说,沈荔属于沾辣和甜必起痘的人。现世报来得相当之快,一点儿侥幸心理也不敢有。 她手指一顿,点进某家食品有限公司的店铺。 两百块十箱。 沈荔深知自己在算数方面毫无天赋,果断打开计算器。 二十块一箱,一箱九十串冷冻黄玉米粒。 一个大个头儿的玉米能剥下来十几串,这么算,一箱的量相当于六七个整玉米。 平均……三块三一个。 好划算。 沈荔脑子一晃,想也不想下单了十箱。发货地是邻市,等她出差回去应该刚好能到。 不对,她没有烧烤机。 沈荔沉默地打开刚关掉的淘宝,一番对比后,买下一款鸳鸯火锅加烧烤两用的电磁炉,顺手把烧烤料和刷子一起买了。 买好必须的东西,沈荔长舒口气,像完成了什么指标。她熄掉手机屏,一抬头,对上了顾停—— 看傻子的眼神。 沈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顾停不快了,低头看了一眼桌下——也没踩着他啊! 沈荔觉得,这回偶然遇见,顾停好像一直在给她话吃。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要适当进行反击。 这么想着,沈荔微微蹙眉,瞪了回去。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有事吗? 两人的椅子离得远远的,中间都快隔出个大峡谷了。 顾停向后仰靠着椅背,一只手捏着易拉罐,微微垂眸,和她对视片刻,认输般移开目光。 他拽着椅子,往沈荔的位置靠了过来,没握着啤酒的那只手抬了起来。 沈荔脑子空白了一瞬,这不是要揍她吧?因为她挑衅他,所以他恼羞成怒了? 想着,她双手在胸前交叉,身体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动作。 然后——顾停的手,顺势落在了她身后的靠背顶端。 两人沉默地对视。 好在旁边的小朋友们正沉迷喝酒划拳这种幼稚的小玩闹里,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动静。 宋渺倒是注意到了,但他似乎已经在短时间内习惯了沈荔的异常,捧着茶杯,一脸晚年看破红尘的慈祥感。 片刻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错开视线。 顾停敛眸,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你在干什么?” 沈荔老老实实地回答:“为我的旅游基金添砖加瓦。” 见顾停嘴角一抽,她意识到可能又要被嘲讽了,连忙伸出手和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仔细掰扯。 “你看,烧烤摊一串玉米,十几粒而已就要卖一块二。我在网上二百块拍了十箱,一箱九十串,合三块一根玉米,还不算竹签和运费的钱。按市场价的话,岂不是净赚几百块?” 沈荔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一旁的小朋友听见了,不敢再多点。 既然出来了,自然要以吃饱、吃开心为主,只是多年的贫穷让她养成了能省则省的消费习惯。 听完后,顾停沉默了。 沈荔以为对方为她精妙的算计所折服,一时间颇有些得意。 顾停牵了牵嘴角,没忍住,问她:“你要摆摊卖?” “不啊。” “那,哪儿来的‘赚’一说?” 顾停手腕一伸,拿过她的手机。刚好熄屏时间到了,他下意识把大拇指按了上去。伴随着一声潺潺的溪水声,解锁了。 指纹解锁。 顾停指尖一顿,抬眼看过去:“多少年了,你这手机没换过吗?” 沈荔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当他嘲讽她舍不得买新手机,这么久了还是用的高中时候买的老款智能机。 “我念旧。” 她死撑面子。 顾停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继续出言讽刺,反而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解锁后,屏幕正好显示待发货的界面。 顾停扫了一眼,把手机还给她,神情哂然。 “玉米粒二百,烧烤机三百——这么便宜的电磁炉能用多久?” “不便宜了……”沈荔小声反驳。 顾停没和她过多纠结,继续说:“其余五十,加起来总共五百五十块。这个东西……” 他拿起沈荔扒了一半放在小碟子里的串串,捏在指尖晃了晃。 “九百串,不等你吃完就放坏了。就算能吃完——也不可能,迟早会腻。”他扒了扒丢在一边吃完的竹签,哂笑一声,“才十几根就吃腻了,平时嘴馋花十几块能解决的问题,你整整多花了五百块。 “还觉得自己赚了吗?” 沈荔不想听,盯着那十箱玉米粒,上面显示仓库已经开始处理了,都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 沈荔拉不下脸退货,满脑子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浪费了一个月六分之一工资的事。 顾停往后一靠,抿了口酒,放出绝杀。 “难怪攒不下来钱。” 沈荔:有被他的智商碾压到。 沈荔硬着头皮说:“那都到拼车这一步了,不得省着点。” 她说得委婉,言下之意是,你现在不也穷成这样,就别说风凉话了。 “哦,你是要我跟你取经学省钱吗?” “倒也没有——” “那,半年后恐怕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哎,姐和停哥你俩聊啥呢?” “在教你们顾老师如何省钱。”沈荔想了想,补充道,“毕竟,你们这行,也挺缺钱的哈。” 都把富二代逼得跟人拼车去了。 顾停没吭声,反倒是学生们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这话是停哥自个儿跟你说的吗?那指定是诓人的。” “停哥,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呢?你一个刚毕业就当上主讲,还有副业的人,跟姐姐卖啥惨呢。” 沈荔一愣,看向顾停,对方却若无其事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就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荔觉得自己再不吃点什么东西压压火的话,迟早被顾停这张欠揍的嘴气死,她拿起一串烤苕皮塞进了嘴里。 桌上的三盘烧烤很快就见底了,只有放蔬菜那一盘还堆着半个山包。 吃饱喝足,小朋友们开始找乐子,决定转易拉罐玩真心话大冒险。 转瓶子的人为上家,停止转动后,瓶口所对的人即为下家。上家选择惩罚方式,下家要照做或如实回答。 很传统的模式。 左右即便她成了下家,在场几人大约也不会对她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沈荔安心地坐在一边,自觉接过了清扫盘底的任务。 秉持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沈荔细嚼慢咽地把那余下的小半盘烤蔬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不过她也会挑食,将烤土豆和烤苕皮吃得干干净净,烤蘑菇和烤茄盒一类的咽下去得比较艰难。 一开始众人还比较含蓄,最后几罐啤酒下肚,酒气上头,玩得也越来越开。 轮到宋渺是下家时,几个“好室友”凑在一块儿一合计,抛出一个大冒险——去对面餐厅,跟进去后右拐第一张桌子上坐着的人要微信,不论男女。 这个要求其实不算过分,实在是很温柔了。 宋渺不咸不淡地应下,穿过马路,在众人的注视下径直走进了对面的餐馆。 沈荔也盯着瞧热闹,私心希望最好还是个女孩子。以她家阿渺的姿色,不该和她一样变成“国色牡丹”。 五分钟后,等再出来时,宋渺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在众人的吆喝声中,他摊开手:“没要。” 唏嘘一片。 惩罚则是帮上家完成一份期末小答辩的稿子。 沈荔却注意到,他说的不是“没要到”,而是“没要”,合着是压根儿没开这个口。 她疑惑地看向宋渺,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沉默地把旁边不知道谁喝剩下的半罐啤酒倒进水杯里,一饮而尽。 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易拉罐再次转动起来,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缓缓停止转动。 瓶口正对沈荔。 上家,是顾停。 沈荔的神经骤然紧绷成一条直线,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场唯一有可能给她找麻烦的人。 好在对方选择了真心话,沈荔暗自松口气。 看热闹的小朋友们吹起了口哨,一片嘈杂之中,顾停略略低眸,两点漆黑的眼瞳审视着她。 “沈荔,”他问,“你说过谎吗?” 双向暗恋/久别重逢 心口不一毒舌大少爷和他的天生克星 久别经年,喜欢依然那么热烈。 沈荔长得张扬,脾气不好 顾停尝过了才知道 原来这是颗柔软又甜滋滋的小荔枝 一口就让他甜晕了头 1.心口不一毒舌大少爷和他的天生克星,见面即互怼,冤家变真爱的久别重逢小甜饼。 2.令人心动一万次的双向暗恋青春之作,久别经年,喜欢依然那么热烈。 3.随书赠祈愿御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