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他乡/有价值悦读

作者简介

孙甘露，**作家，上海市作家协会副**，《萌芽》杂志社社长，“思南读书会”策划人之一。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呼吸》，中短篇小说集《访问梦境》，随笔集《比缓慢*缓慢》，谈话录《被折叠的时间》。

内容简介

*席似水，瓦罐如冰。 钱庄内极为阴暗潮湿，如同我满脑子的胡乱念头 。 曲尺形的柜台光可鉴人，那位长相如同鸵鸟的掌 柜生就一副骇人的容貌，那神情介于哲人与鳏夫之间 ，既有沉溺于思辨的惬意的孤寂，又有因谙熟于逝去 了的男欢女爱而特有的敌意的超然。 鸵鸟径自朝我们走来，将两只瓦罐放到桌上。忽 然直勾勾地抓起我的胳膊：“喂！肤色有点异常呀！ 这可不会是喝酒喝的。”说完，他就把鼻子移到柜台 后面，不再吱声。 我们没有得到下酒的小菜。据邻桌一对表情** 的人声称，谈话，就是这儿下酒的菜。众人*啄米般 地捣着凑得极近的头，频率极高地谈论着什么。我和 诗人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俄顷，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谈 话，将脑袋转向我俩：“喂！谈话！谈话！喂！你们 ！你们自己谈话！”在我们周围是一片吵吵嚷嚷，“ 你们，别想用旁人的谈话下酒。新来的笨蛋！一对笨 蛋！两个！两个！笨蛋！”众人的嗓音里流溢出醉意 的自豪。 “酒喝得是否尽兴，全看谈话是否适宜于下酒喽 ！”在语尾加喽字的人，两手麻利地洗着纸牌打我们 桌边踱过。 “我们试试吧？”诗人捧起瓦罐询问道。 “那么，也好。”我斜眼瞧瞧柜台后面的鸵鸟， “你来南方之前都做些什么？” 诗人将身子仰到椅背上，做出一副很优雅的样子 ，高声说：“我把自己藏在家里。你应该懂得，北方 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说罢，他神气地扫了一眼钱 庄内的人。 鸵鸟的脖子不动声色地竖着。 “在我们南方，大家伙都待在街头上的。”我嘀 咕道。他伸出右手焦黄的食指，意思切中要害：“不 能因为你在街上，就说大家都在街上。” “那么，有人来寻找或者拜访你吗？”我慌忙岔 开话题。他和蔼地解释道：“一旦有人找上门来，我 们就倾巢而出。反之，我们就把自己藏起来。” “你们是藏在一起，还是四散东西？”我揣测， 这是时下北方流行的一种游戏，便试图得到一些基本 的规则，好在南方率先玩起来。 “藏无定法。”诗人的食指**地敲着瓦罐，“ 或三五成群，或单吊一室。或于显眼处藏身，或于幽 暗处现形。不藏即藏，藏即不臧，聚即散，散且口聚 ……” 他那梦语般入迷的低述，他那飘忽的神情，似乎 不断地在恳请慰藉。他那引人遐想的语调，给人一种 惊讶不已的愉悦之感。 “我们在我们的个人生活与他人的书籍之间自由 出入。＇’诗人补充道。 我不明白他回忆的是什么人物，我只是认为他想 表现他的诗人气质。 他的目光总是越过你，即使他**爱你，他还是 要越过你。就像越过随水而出的舟楫。他的目光总是 那么迷离，仿佛他总是迎风而立。 他总是在朗诵，谈话就如一首十分口语化的诗作 片断。不断切人，走向不明，娓娓道来。谈话是片断 的，是非吟诵的。总之，他是不真实的，而又是令人 难忘的。 “你到南方是来参加季节典礼吗？” “不，我是来参加嘲讽仪式的。” 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时间因讽拟而为感觉所羁留 。鸵鸟钱庄之外是被称作街景的不太古老但足够陈旧 的房屋。是紧闭或打开的窗，是静止不动或飘拂的窗 帘，是行走或伫立的人群。 诗人一气喝干了他的瓦罐：“在梦与梦之间是一 次典礼和一些仪式。而仪式和雨点是同时来临的。在 传说中，这是永恒出现的方式。” 我估计，他是在力图重建一种诗歌环境。 诗人用食指蘸了蘸滴在桌边的酒渍，在桌面上用 力划道：“圣水之边，芭蕉尾际。喟叹时刻，松枝时 节。” “送你啦！” 他揭示事物的方式令人联想到那些过寄生生活的 人。他们优雅而疲倦。他们活动于他们臆想的空间， 他们不吝啬时间，而又对流逝的岁月耿耿于怀。他们 总是纠缠于情感的细枝末节，总是在大众的尾部说三 道四。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