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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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九九六年夏 某日 柳依依终于有机会回到她二十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地 方。 女儿柳叶子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在全家人的期盼 中如约而来。全家人在楼外楼大酒店为柳叶子举行了庆祝 晚宴。正当欢快祝愿的气氛达到高潮时，柳叶子忽然提出 ，明天要妈妈领她去爸爸的墓地祭祀。 柳依依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这是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母 亲心头上一块不能触动的伤疤。在这个场合提出来，她担 心母亲谢玉萍会立刻阻拦。 谢玉萍瞧一眼满脸兴奋的外孙女，低头夹了一口青菜 ，没有吭声。柳晓飞和栗天舒的目光都转向了柳依依。柳 鹤年忙解围：“叶子，你学习好了，就是最好的祭祀。那 地方偏僻，别去了！” 柳叶子撒娇地说：“妈妈以前就这么说。现在我考上 了你们给我设计好的大学和专业，也该满足一下我的要求 了吧。再说了，妈妈以前也承诺过我，说我考上了就领我 到爸爸坟上去祭祀，也看看他们下乡的青年点。” 谢玉萍脸色沉下来：“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柳叶子知道，这么多年，家里说什么往事都可以，只 要谁一提到妈妈和舅舅下乡的青年点，姥姥立刻就变脸， 满脸阴云，再说下去就变成疾风暴雨。所以，家里人谁也 不提她的身世。她只知道，自己未曾见过面的爸爸，葬在 遥远的雪帽山下。 “叶子，你舅妈单位要去南方旅游，你跟着去旅游吧 。”柳晓飞看到母亲阴沉的脸色，忙编个理由，同时向栗 天舒使个眼色。 栗天舒心领神会：“叶子，跟我去旅游吧，四川九寨 沟风景可美了！” 柳叶子脸色润红，声音坚定：“妈妈，你不领我去， 我自己去！宁可耽误上学，也要去雪帽山下看看爸爸！” 说完，柳叶子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谢玉萍的脸上。谢玉萍的心像被 针扎了一下，十八年前女儿柳依依身怀六甲离家出走，十 八年后依依的女儿又演这出戏，这倔强劲儿也在遗传！ 谢玉萍满腹不悦，还是僵硬地笑笑说：“小姑奶奶， 谁敢阻拦你啊！你这个北大学子，未来的国家栋梁之材， 谁惹你谁不摊上事儿啊！” 全家人哄地笑起来。 柳叶 子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姥姥一定能支持我的行动！” 柳依依内心真的感谢女儿柳叶子争取来机会，让她可以回 二十年前下乡的农村走一趟。那是她永远抹不掉记忆的地 方，那里有她的亲人长眠在青山脚下。 柳依依谢绝了弟弟柳晓飞开车送他们母女去农村的提 议，她要和女儿安安静静地走一趟，兑现高考前对女儿的 承诺，也了却她二十年来的夙愿。 列车在许屯车站停下，柳依依领着女儿走出车站。拉 脚的摩托车、三轮车堵在出站口。她俩跟随下车的旅客走 出站口，一下子就被围住，那些拉脚的都争抢着问：“你 们去哪儿？坐我的车送你们！” 柳依依选择了一个憨厚的小伙，问：“你的是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