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时光来看你/Since1976少年文艺典藏精品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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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礼！白桦树 黄蓓佳 白桦树，我又看见了你！ 高高地立在河岸上，依然是那样挺秀，依然是那样银白纯 净，那样庄重可亲。你呀，白桦树，我又看见了你！ 我站在落霞河的对岸。隔了这一条粼粼的河水，白桦树 对我微微侧过身子，好像在急急地诉说什么。哦，是了，当年 贺老师栽下这棵树时，曾笑着对我们说：“小鬼头，你们就看着 吧，树不倒，我也不会倒的！”现在，树大了，树高了，长得好有 气派。老师，亲爱的老师，你在哪儿？ 贺老师去世了。昨天回到村里，妈妈头一个告诉我的，就 是这个消息。虽知道迟早要有这么个结果，猛一听说，心里还 是难*得不行。关起房门，畅畅快快流了一阵眼泪，才能够勉 强出来招呼父老乡亲。 贺老师生的是癌病。八年前，他还在部队当连长时，病就 已经诊断出来了。住了三个月医院，动了一次大手术。出院 后，贺老师给首长打报告，要求复员回地方。首长说：“留在部 队吧，这里条件好，看病、休养，都方便。”贺老师答道：“我的病 我心里有数。虽说动了手术，能活个十年八年就算命长。我 现在是废人了，怎能花钱养个废人在部队里？这碗饭我咽不 下去。”战士们舍不得他走，说情愿养他。贺老师摇着头，买回 一坛酒，给全连同志一人敬了一杯，算是辞行。就这样，他带 了妻子儿女回到家乡。听说，回乡第二天，他跑到公社*委领 工作，**顾惜他身子，让他在公社挂个“顾问”名，他不吭声， 跑回来，前村后庄转了两天，又去找公社，要求分配在本村小 学当老师。就这样，他在我心里占下了位置。那年我上五 年级。 也是那一年，贺老师在乡亲们帮助下，紧挨落霞河盖了三 间小瓦房。门前河岸上，贺老师栽下这棵白桦树，还对我们说 下那句话。 贺老师刚到学校时，怎么看也觉得不像个老师。棱角分 明的方脸盘，粗眉毛，络腮胡子，头发是短短的，一根一根竖在 头顶上。不像别的老师，再不济也要留个长分头，讲课讲到激 动时，脑袋一甩，一绺头发从额前跳到头顶，多派头！贺老师 一年四季总是那套黄*装，领口上留着两块长长方方的领章 印，夏天再热，也没见他解过风纪扣，或者穿着汗衫进教室。 乡村里的小学老师，不分语文算术，什么都是一人包了。 j已得他头一次给我们上课，上的是体育课。那时中苏边境正 是吃紧，到处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贺老师跨进教室，二 话没说，往黑板上刷刷刷写下几个斗大的字：要准备打仗！字 写得伸胳膊甩腿，好像从黑板伸往四面八方的*筒子。我们 那时还小，只觉得有趣，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贺老师眉心一 皱，大声喊了句口令：“立正！”吓得我们乒乒乓乓从凳子上站 起来，规规矩矩垂手并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贺老师威严地 训斥我们：“干什么都要有个样子！打仗要像打仗，上课要像 上课。我手下不许有吊儿郎当的战士，也不许有嘻嘻哈哈的 学生。记住没有？好，稍息！不，就是——坐下！”那一节快下 课的时候，贺老师又认认真真对我们说：“我的字写得太不规 矩，这是个大缺点。从今后，我每天临一张字帖，你们给我判 分数，你们也要临，一星期一张，每星期五交上来。我跟你们 较上这个劲儿啦。” 贺老师真不像个老师。喊他“连长”*合适。我们背地里 都喊他“连长”。也不知怎么的，三下两下，他就把我们“整”服 了。他很严厉，喜欢训斥人，我们却偏偏爱听他训斥，仿佛能 站在他面前是一种光荣，是一种“男儿”和“勇敢”的标志。也 许，这是因为他把我们都看成了他的“战士”？现在想起来，正 是这样。十来岁的男孩子，不需要别人的溺爱和迁就了，而盼 望有人平等地对待他，把他看作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们的 连长，我们的贺老师，他懂得这一点。 我走上灰白色的水泥桥面，一群背书包的小学生，大概刚 下学，叽叽喳喳地从身旁过去了。两个推独轮车的老乡，推了 鼓鼓的两麻袋东西，热得打了光脊梁，刚刚从坡下挣扎上来。 独轮车“吱溜吱溜”的叫声，单调而又漫长，如同一路唱着故乡 的小曲。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