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文艺
原售价: 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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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食草家族
ISBN: 9787533946715
莫言,原名管谟业,山东高密人,1955年2月生。著有《红高粱家族》、《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蛙》等长篇小说十一部,《透明的红萝卜》、《司令的女人》等中短篇小说一百余部,并著有剧作、散文多部;其中许多作品已被翻译成英、法、德、意、日、西、俄、韩、荷兰、瑞典、挪威、波兰、阿拉伯、越南等多种语言,在国内外文坛上具有广泛影响。莫言和他的作品获得过“联合文学奖”(中国台湾),“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法国“Laure Bataillin(儒尔·巴泰庸)外国文学奖”,“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意大利“NONINO(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大奖”,中国香港浸会大学“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以及中国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
当马蹄声要消逝时,头上十五层的高楼里,似乎 每个房间里都响起森林之兽的吼叫声。那个腿有残疾 的姑娘,从动物园里录来各种动物的叫声,合成一盘 录音带,翻来覆去地放。我在楼道的出口经常碰到她 ,她的眼神如河马的眼神一样流露着追思热带河流与 沼泽的神秘光芒。城市飞速膨胀,马蹄被挤得愈来愈 远,蝗虫一样的人和汽车充塞满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太平洋冷饮店”后边的水泥管道里每天夜里都填塞 着奇形怪状的动物。我预感到,总有一天我会被挤进 这条幽暗的水泥管道里去。 我是今年的三月七号开始去树阴下看画眉的,那 天,与我们学校毗邻的农科院蝗虫防治研究所灰色高 墙外的迎春花在暧洋洋的小春风里怒放了几万朵,满 枝条温柔娇嫩的黄花,空气里洋溢着淡淡的幽香,灰 墙外生气蓬勃,众多的游男浪女,都站在高墙外看花 。起初,我听说迎春花开了也是准备去看花的,但我 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我认识的教授扶着一个我认识 的女学生细长的腰在黑森森的冬青树丛中漫步。教授 满头白发,女学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谁也没 注意他和她,因为他像父亲,她像女儿。他和她也是 去看迎春花的,我不愿尾随他们,也不愿超越他们。 我走上了“太平洋冷饮店’’外边那条铺了八角水泥 板的小路。 三月七号是我的生日,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这 个日子之所以伟大当然不是因为我的出生,我他妈的 算什么,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过是一根在社会的直肠里 蠕动的大便,尽管我是和名列仙班的治蝗专家刘猛将 军同一天生日,也无法改变大便本质。 走在水泥小径上,突然想到,教授给我们讲授马 克思主义伦理学时银发飘动,瘦长的头颅晃动着,画 着半圆的弧。教授说他挚爱他的与他患难相共的妻子 ,把漂亮的女人看得跟行尸走肉差不多。那时我们还 年轻,我们对这位衣冠灿烂的教授肃然起敬。 我还是往那边瞟了一眼,教授和女学生不见了。 看花的人站成一道黑墙壁,把迎春花遮没了。我的鞋 钉与路面敲击发出橐橐的响声,往事忽然像潮水一样 翻卷,我知道,即使现在不离开这座城市,将来也要 离开这座城市,就像大便迟早要被肛门排挤出来一样 ,何况我已经基本上被排挤出来。我把人与大便摆到 同等位置上之后,教授和女学生带给我的不愉快情绪 便立刻淡化,化成一股屁一样的轻烟。 我用力踏着八角水泥坨子路,震耳的马蹄声、遥 远的马蹄声仿佛从地下升起,潮湿的草原上植物繁多 ,不远处的马路上,各色汽车连成一条多节的龙,我 听不到它们的声音。我听着马蹄声奔向画眉声。 起初,遛画眉的老头子们对我很不放心,因为我 是直盯着画眉去的,连自己的脚都忘记了。老头子们 生怕我吃了他们的画眉鸟。 画眉鸟见了我的脸,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好像他 乡遇故交一样。并不是所有的画眉都上蹿下跳,在最 边角上挂着的那只画眉就不上蹿下跳。别的画眉上蹿 下跳时,它却站在笼中横杠上,缩着颈,蓬松着火红 色的羽毛,斜着眼看笼子的栅栏和栅栏外的被分隔成 条条框框的世界。 我很快就对这只思想深邃的画眉产生了兴趣,我 站在它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它鼻孔两侧那两撮 细小的毳毛的根数我愈来愈清楚。它从三月八号下午 开始呜叫,一直呜叫到三月九号下午。这是养它的那 个老头儿告诉我的。老头儿说这只画眉有三个月不叫 了,昨儿个一见了你,你走了后它就叫,叫得疯了一 样,蒙上黑布幔子它在笼子里还是叫。 这是画眉与你有缘分,同志,看这样您也是个爱 鸟的主儿,就送给你养吧!老头儿对我说。(P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