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百花洲文艺
原售价: 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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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1984短篇小说卷)
ISBN: 9787550020153
吴义勤,文学博士,教授,博土生导师。现为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山东省“泰山学者”特聘教授,兼任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协会理论批评委员会委员。
雪夜来客 冯骥才 “听,有人敲门。”我说。 “这时候哪会有人来,是风吹得门响。”妻子在 灯下做针线活,连头也没抬。 我细听,外边阵阵寒风呼呼穿过小院,只有风儿 把雪粒抛打在窗玻璃上的沙沙声,掀动蒙盖煤筐的冻 硬的塑料布的哗哗啦啦声,再有便是屋顶上那几株老 槐树枝丫穿插的树冠,在高高的空间摇曳时发出的嘎 嘎欲折的摩擦声了……谁会来呢?在这个人们很少往 来的岁月里,又是暴风雪之夜,我这两间低矮的小屋 ,快给四外渐渐加厚的冰冷的积雪埋没了。此刻,几 乎绝对只有我和妻子默默相对,厮守着那烧红的小火 炉和炉上丝丝叫的热水壶。台灯洁净的光,一闪闪照 亮她手里的针和我徐徐吐出的烟雾。也许我们心里想 得完全一样就没话可说,也许故意互不打扰,好任凭 想象来陪伴各自寂寞的心。我常常巴望有只迷路的小 猫来挠门,然而飘进门缝的只有雪花,一挨地就消失 不见了…… 咚!咚!咚! “不——”我要说确实有人敲门。 妻子已撂下活计,到院里去开门。我跟出去。在 那个充满意外的时代,我担心意外。 大门打开。外边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一个挺宽的 黑乎乎的身影。谁? “你是谁?”我问。 那人不答,竟推开我,直走进屋去。我和妻子把 门关上,走进屋,好奇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不速之 客。他给皮帽、口罩、围巾、破旧的棉衣包裹得严严 实实。我刚要再问,来客用粗拉拉的男人浊重的声音 说: “怎么?你不认识,还是不想认识?” 一听这声音,我来不及说,甚至来不及多想一下 ,就张开双臂,同他紧紧拥抱一起。哟哟,我的老朋 友! 我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颤抖着: “你……怎么会……你给放出来了?” 他没答话。我松开臂抱,望着他。他摘下口罩后 的脸颊水渍斑斑,不知是外边沾上的雪花融化了,还 是激动的热泪。只见他嘴角痉挛似的抽动,眼里射出 一种强烈的情绪。看来,这个粗豪爽直、一向心里搁 不住话的人,一准要把他的事全倒出来了。谁料到, 他忽然停顿一下,竟把这情绪收敛住,手一摆: “先给我弄点吃的,我好冷,好饿!” “呵——好!”我和妻子真是异口同声,同时说 出这个“好”字。 我点支烟给他。跟着我们就忙开了—— 家里只有晚饭剩下的两个馍馍和一点白菜丝儿, 赶紧热好端上来。妻子从床下的纸盒里翻出那个久存 而没舍得吃掉的一听沙丁鱼罐头,打开放在桌上。我 拉开所有抽屉柜门,恨不得找出山珍海味来,但被抄 过的家像战后一样艰难!经过一番紧张的搜索,只找 到一个松花蛋,一点木耳的碎屑,一小束发黄并变脆 的粉丝,再有便是从一个瓶底“磕”下来的几颗黏 糊糊的小虾干了。这却得到妻子很少给予的表扬 。她眉开眼笑地朝着我: “你真行,这能做一碗汤!”随后她像忽然想到 一件宝贝似的对我说: “你拿双干净筷子夹点泡菜来。上边是新添上的 ,还生。坛底儿有不少呢!” 待我把冒着酸味和凉气的泡菜端上来时,桌上总 算有汤有菜,有凉有热了。 “凑合吃吧!太晚了,没处买去了。”我对老朋 友说。 “汤里再有一个鸡蛋就好了。”妻子含着歉意说 。 他已经脱去棉外衣,一件不蓝不灰、领口磨毛、 袖口耷拉线穗儿的破绒衣,紧紧裹着他结实的身子; 被屋里的热气暖和过来的脸微微泛出好看的血色。 他把烟掐灭,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瞪着这凑合起 来的五颜六色的饭菜,真诚地露出惊喜,甚至有点陶 醉的神情:“这,这简直是一桌宴席呀!”然后咽一 口口水,说,“不客气了!”就急不可待抓起碗筷, 狼吞虎咽起来。他像饿了许多天,东西到嘴里来不及 尝一尝、嚼一嚼,就吞下去。却一个劲儿、无限满足 、呜噜呜噜地说:“好极了,真是好极了,真香!” 这仅仅是最普通、最简单,以致有点寒酸的家常 饭呀,看来他已经许久没吃到这温暖的人间饭食了。 女人最敏感。妻子问他: “你刚刚给放出来,还没回家吧!” 我抢过话说:“听说你爱人曾经……”我急着要 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他听了,脸一偏,目光灼灼直对我。我的话立即 给他这奇怪却异常冷峻的目光止住了。嘴巴半张着。 怎么?我不明白。 妻子给我一个眼色,同时把话岔开: “年前,我在百货大楼前还看见嫂子呢!” 谁知老朋友听了,毫无所动。他带着苦笑和凄情 摇了摇头,声调降到最低: “不,你不会看见她了……” 怎么?他爱人死了,还是同他离婚而远走高飞了 ?反正他的家庭已经破碎,剩下孤单单的自己,那么 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一时,我和妻子不知该说什么,茫然无措地望着 他,仿佛等待他把自己那非同寻常的遭遇说出来。 他该说了!若在以前,他早就说了—— 我等待着……然而,当他的目光一碰到冒着热气 儿的饭呀菜呀,忽然又把厚厚的大手一摆,好像把聚 拢在面上的愁云拨开,脸颊和眸子顿时变得清亮,声 调也升高起来: “哎,有酒吗?来一杯!” “酒?”我和妻子好像都没反应过来。 P6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