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亮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

张贤亮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
作者: 张贤亮
出版社: 北京燕山
原售价: 35.00
折扣价: 20.10
折扣购买: 张贤亮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
ISBN: 9787540239589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绿化树 一 大车艰难地翻过嘎嘎作响的拱形木桥,就到了我 们前来就业的农场了。 木桥下是一条冬*干涸了的渠道。渠坝两旁挺立 着枯黄的冰*,纹丝不动,有几只被大车惊起的蜥蜴 在*丛中簌簌地乱爬。 木桥简陋不堪,桥面铺的黄土,已经被来往的车 辆碾成了细细的粉末。黄土下,作为衬底的芦苇把子 ,龇出的两端参差不齐,几乎耷拉到结着一层泥皮的 渠底,以致看起来桥面要比实际的宽度宽得多。然而 ,车把式仍不下车,尽管三匹马呼哧呼哧地东倒西歪 ,翻着乞怜的白眼,粗大的鼻孔里喷出一团团混浊的 白气,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车辕上,用磕膝弯紧夹 着车底盘,熟练地、稳稳**地把车赶过像陷阱似的 桥面。 牲口并不比我强壮。我已经瘦得够瞧的了,一米 七八的个子,只有四十四公斤重,可以说是皮包骨头 。劳改队的医生在我走下磅秤时咂咂嘴,这样夸奖我 :“不错!你还是活过来了。” 他认为我能够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有权分享 我的骄傲。可是这几匹牲口却没人关心它们。瘦骨嶙 峋的大脑袋安在木棍一般的脖子上,眼睛上面都有深 窝。它们使劲时,从咧着的嘴里都可以看到被磨损得 残缺不全的黄色牙齿。有一匹枣红马的嘴唇还被笼头 勒出了裂口,一缕鲜红的血从伤口涔涔流下,滴在车 路的沿途,在一片黄色的尘土上分外显眼。 但车把式还是端坐在车辕上,用一种冷漠而略带 悒郁的目光望着看不见尽头的远方。有时,机械地晃 动一下手中的鞭子。他每晃动一下,那几匹瘦马就要 紧张地抖动抖动耳朵。尤其是那匹嘴唇破裂了的枣红 马*为神经质,尽管车把式并不想抽打它。 我理解车把式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你饿吗?饿着 哩!饿死了没有?嗯,那还没有。没有,好,那你就 得干活!饥饿,远远比他手中的鞭子厉害,早已把怜 悯与同情从人们心中驱赶得一干二净。可是,我终于 忍不住了,一边瞧着几匹比我还瘦的牲口,一边用饥 荒年代的人能表现出来的*大的和善语气问他:“海 师傅,场部还远么?” 他分明听见了,却不答理我,甚至脸上连一点轻 蔑的表情也没有,而这又表示了*大的轻蔑。他穿着 半新的黑布棉裤褂,衣裳的袢纽很密,大约有十几个 ,从上到下齐整的一排,很像十八世纪欧洲贵族服装 上的胸饰。虽然拉着他的不过是三匹可怜的瘦马,但 他还是有一种雄豪的、威武的神气。 我当然自惭形秽了。轻蔑,我也忍*惯了,已经 感觉不到人对我的轻蔑了。我仍然兴致勃勃。**, 是我出劳改队走上新的生活的**天,按管教干部的 说法是,我已经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了。没有 什么能使我扫兴的! 确切地说,这只是到了我们前来就业的农场的地 界,离有人烟的居民点还远得很。至少现在极目望去 还看不见一幢房子。这个农场和劳改农场仅有一渠之 隔,但马车从早晨九点钟出发,才走到这里。看看南 边的太阳,时光大概已经过中午了吧。这里的田地和 渠那边一样,这里的天*和渠那边相同,然而那条渠 却是自由与不自由的界限。 车路两边是稻田。稻茬子留得很高。茬口毛茸茸 的,一看就知道是钝口的镰刀收割的。难道农场的工 人也和我们一样懒,连镰刀也不磨利点?不过我遗憾 的不是这个,遗憾的是路两边没有玉米田。如果是玉 米田,说不定田里还能找出几个丢失下来的小玉米。 遗憾!这里没有玉米田。 太阳暖融融的。西山脚下又像往*好天气时一样 ,升腾起一片雾霭,把锯齿形的山峦涂抹上异常柔和 的乳白色。天上没有云,蓝色的穹隆覆盖着一望无际 的田野。而天的蓝色又极有层次,从头顶开始,逐渐 淡下来,淡下来,到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部分,就成 了一片淡淡的青烟。在天底下,**的田野黄得耀眼 。这时,我身上酥酥地痒起来了。虱子感觉到了热气 ,开始从衣缝里欢快地爬出来。虱子在不咬人的时候 ,倒不失为一种可爱的动物,它使我不感到那么孤独 与贫穷——还有种活生生的东西在抚摸我!我身上还 养着点什么! 大车在丁字路口拐了弯,走上另一条南北向的布 满车辙的土路。我这才发现其他几个人并不像我一样 呆呆地跟着大车,都不见了。回头望去,他们在水稻 田后面的一档田里低着头寻找什么,那模样仿佛在苦 苦地默记一篇难懂的古文。糟糕!我的近视眼总使我 的行动**迟缓。他们一定发现了可以吃的东西。 我分开枯败的芦苇,越过一条渠,一条沟,尽我 *大的力气急走过去时,“营业部主任”正拿着一个 黄萝卜,一面用随身带的小刀刮着泥,一面斜睨着我 ,自满自得地哼哼唧唧:“祖宗有灵啊——” “祖宗有灵”是劳改农场里遇到好运道时的惯用 语。譬如,打的一份饭里有一块没有溶化的面疙瘩; 领的稗子面馍馍比别人的稍大;分配到一个比较轻松 而又能捞点野食的工作;或是碰着医生的情绪好,开 了一张全休或半休的假条……人们都会摇头晃脑地哼 唧:“祖宗有灵啊——”这个“啊”字必须拖得很长 ,带有无尽的韵味,类似俄国人的“乌拉”。(P1- 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