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是会飞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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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好的季节，新兵夏 树坐着军舰去了南沙。 没有一丝风的晴日里， 舒展平滑的海面像一块基底 深蓝色、表面敷着薄薄一层 炼乳的大玻璃。这块玻璃有 多大呢？ 世界有多大，它就有多 大。 “我们生活在一颗蓝色星 球上！”夏树在心里暗暗感 叹，“只有来到这么空旷的 大海上，才能真切体会到脚 下是一颗蓝色星球的奇妙感 觉。不是吗？” “炼乳”来自阳光对这块“ 大玻璃”的照射。眼前这片 海的深度，远远超过阳光能 够穿透的深度。这晴日的阳 光再繁密、再有力，却也只 能在抵达海面时瘫软为一层 炼乳状的虚光。虚光看起来 很薄，却很柔韧，涂抹在海 面上。夏树有一个错觉：他 如果现在跳下去，绝不会沉 到海底去，他会被这层虚光 弹起来，弹好几下，第一下 最高，接着每一下会低一点 ，像在蹦床上一样，最终， 他会稳稳地躺回到虚光之上 。 他会四仰八叉地在虚光 上躺着，把眼睛闭上，调匀 了呼吸，美美地享受躺在世 界那么大的一块大玻璃上的 感觉。等他睡着了，也许， 这层虚光会徐徐翻卷，像有 人在卷一幅画那样翻卷，那 就更有意思啦！到时，夏树 会随着在海面上翻卷的虚光 ，一直卷，一直卷，直卷到 海与天交接的地方才停下来 。那时的他，就成了一个巨 幅“炼乳”卷轴里的馅儿，如 同一个小小的人形标本藏在 一个琥珀的中心…… 阳光在夏树胡思乱想间 疾速黯淡下去，“炼乳”随之 在瞬间融化，海面的颜色只 剩下接近黢黑的深蓝。这让 人感觉滞重的颜色，在夏树 惊愕的注视下扭动起来，最 终变成了成千上万条巨蟒— —大海变得波涛汹涌。 夏树强烈感受到军舰的 晃动，同时又后知后觉地意 识到来白军舰正前方的海风 ，正使劲抽打他的脸和裸露 的胳膊。起风了啊，夏树心 悸地想。再抬眼望去，海面 上的能见度早己下降，夏树 再也找不到那种生活在一颗 蓝色星球上的感觉了。刚坐 上军舰的那天，夏树看到和 感受到的，就一直是此刻这 样的风和浪。他原以为今天 风浪会销声匿迹，没想到它 们又变成大海上的主角。 就算是最好的季节，这 片海域无风无浪的时候也不 多。 从中国大陆最南端的那 个军港启程，要航行好长时 间，才能进入中国南沙群岛 所在的海域，再在这片海域 里继续向南航行，方可抵达 夏树要去驻守的那个小礁。 先前，海风猛然出现， 如同一匹刚从马厩里放出的 野马，暴戾地发泄着积聚在 它身体里的怒气。这会儿， 它大概发泄得差不多了，变 得温顺起来。军舰之下的那 些“巨蟒”，也跟着温驯了许 多。再将目光投到海面上， 夏树看到的是层层叠叠的优 美涌浪。 “海豚！” 夏树的耳边传来一声惊 喜的唤叫。夏树应声向军舰 侧前方看去，只见不远的地 方，一群海豚正与军舰等速 前行，它们有序地在海面上 翻腾跳跃，那阵势，好看极 了。它们还发出叫声，一声 接着一声地叫。那声音里透 着喜悦。它们是把这艘意外 遇到的军舰当成玩伴了。看 它们欣喜雀跃的样子就知道 ，它们可欢迎它了。 一位老兵告诉夏树，这 是个好客的海豚家族，长年 生活在这片海域，每当海面 上出现船只，整个家族便会 出动，跳舞给船上的人看。 “每次我随船经过这片海 ，它们都会这样在不远处跳 舞。” 说这话的老兵，曾经随 脚下这艘军舰多次往返于南 沙和大陆之间。对这片时常 可以美到让人窒息的蓝色国 土，他很有发言权。除了这 个海豚家族的故事，他心里 应该还藏着许多神奇的南海 故事。一想到这点，夏树就 对这位老兵心生敬意。 可惜军舰不能与这个海 豚家族在一起待太久。它还 需要向南航行，向南，一直 向南，直到它的目的地。海 豚们追了军舰许久，终于停 了下来。再往刚才海豚出现 的方向看去，夏树看到的只 有孤寂的海面。 不久，夏树就明白自己 不用遗憾。这几天的航行中 ，类似海豚追逐军舰的趣事 还有许多，比如傍晚出现的 飞鱼奇观： 飞鱼是鱼，但它可以像 鸟一样飞翔，跃出水面，张 开胸鳍，可滑翔数百米。飞 鱼们不是一条接一条出现的 ，而是仿佛集体被一架引力 泵从海里吸出来的。突如其 来地，军舰的周围出现了数 不清的飞鱼。它们中的绝大 多数，从军舰旁的海水里冲 出来，接着向两边飞去。个 别飞鱼，从军舰旁飞出去后 ，向外画了一道弧线，接着 猛烈地向军舰撞击过来。有 的撞到舷窗上，有的落到甲 板上。远海上的傍晚，晚霞 尤其绚烂。夏树和一些官兵 惊讶地站在舰舷边，看着四 面八方身披霞光飞行的飞鱼 ，看得眼花缭乱。 不知过了多久，夏树正 在舱室里休息，从外面突然 传来脚步声。有人说：“到 了！到了！” 夏树跑出舱室，跟随官 兵们爬过舷梯来到前甲板。 P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