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海天
原售价: 29.80
折扣价: 20.90
折扣购买: 契阔/深圳新锐小说文库
ISBN: 9787550715165
厚圃,原名陈宇,居深圳。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结发》《我们走在大路上》,小说集《只有死鱼才顺流而下》等,有作品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华文学选刊》《名作欣赏》《世界日报》等刊物转载,入选《中国年度短篇小说》《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等多种选本。曾获台湾联合文学奖、首届广东省小说奖、首届广东省青年文学奖长篇小说奖、深圳青年文学奖等,入选“岭南文学新实力十家”、“聚焦文学新力量——当代中国青年作家创作实力展”等。现为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作协理事。
2 回到家,老太太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打 瞌睡,听到门响,她一个激灵地扬起头来。 “回来了?”她含含糊糊地问。我说是啊,你赶 紧去睡吧。她像在梦境中,颤颤巍巍地起身,关掉了 电视,又回过头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啥子? ”我说不用不用。 我岳母七十二了,皱巴巴的一张瘦脸,满头银发 ,走起路来左脚一撇一撇的不太灵便。打从苏晓娜出 事后,她就从四川都江堰过来,一直照顾着她,照顾 着这个家。我总把她想象成昔日在乡下走街串巷的“ 箍桶匠”,其工作就是把快散了板的“家”箍紧在一 起。就在她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我已经跟她说过无数遍,晚上不用等我,该休息就休 息。可是,她一直这样,都成习惯了。这是不是晓娜 授意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打结婚那天起,每次我外 出应酬,晓娜都要等我回来才肯去睡。如果我饿了, 她就会像她母亲刚才那样,问我想吃点什么,到厨房 给我煮上,她做的酸辣粉味道一流,就是华强北的那 家“牛王庙”也没法比。然后,她会挨着我坐下,看 着我呼噜噜地把它吃光。她常常说:“看你吃东西真 香。”要是我夹几根送到她的嘴边,她就会皱起鼻子 直摇头。待我冲完凉,如果身上还闪烁着些许欲望的 小火苗,晓娜就会躺在我的怀里唤起我的激情。她做 爱的样子真投人,边尖叫着边扭来扭去,那死死箍住 我的样子仿佛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新婚燕尔,我开了一家不 起眼的景观公司,既搞设计又兼做工程。晓娜虽没亲 身参与,但也明白生意场上的艰辛,没有同定的休息 日不说,还要去干各种各样的违心事。有一天她伸出 两个指头,从我衣服上抽出一根长长的发丝,缠在纤 长白皙的中指上迎着光出神。 “还是染过的。”她轻轻地说,像在赞叹某件美 好的事物。我装作没听见,把手里的遥控器摁来又摁 去,等待着晴空霹雳。 “做生意,逢场作戏是免不了的,但要有分寸。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声音没有丝毫的不快,仿佛只 是想给我阐明一个道理。她的深明大义不但没有使我 获得宽恕,相反涌起了更多的歉疚。从那以后,我们 的感情进入了好光景,我们无话不谈,分享着情人般 的柔情蜜意还有战友般亲密的信任。 可惜的是,这一切已成回忆。七年前的一个夏天 ,晓娜被一辆泥头车撞飞了。从半空中落下后她还能 清醒地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一如既往不疾不徐,“ 老公,我被车撞了……”之后这句话犹如响钟在我脑 海里回荡了一年之久。肇事司机逃逸,她被好心人送 往医院。那个夏天,死神忽然主宰了我们这个两口之 家,什么都乱套了。我陪着她在医院里熬了四个月, 中间签过三份病危通知书。我哭着喊着哀求医生无论 如何不要放弃。当然最后晓娜没死成,但却生不如死 ,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目光呆滞,骨瘦如柴,生 活无法自理。从医院转回家时,她的一块头盖骨还冷 藏在医院的冰柜里。我每每想起,就有种撕心裂肺的 痛。 车祸后的晓娜虚弱得像枚蚕蛹,我,还有她母亲 只能用温情和爱给她织起密实柔韧的茧。偶尔我会把 她抱到阳台,她轻得像一个纸盒子。阳光温煦地洒在 她身上,微风缓缓地吹动着那头剪短了、变得枯涩的 头发,她凝望着高楼之间鲜蓝的天,耀眼的云,两只 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茫茫然的,给人一种与世无争 的感觉。我坐在她旁边,读着她最喜欢的小说。有时 听着听着,硕大的泪珠就会从她的眼角颠出来,温热 地砸在我的手腕上。 如果晓娜这样活下去,活到八九十岁,有意义吗 ?可是我还是希望她好好地活着,说不定哪天医学更 发达,她又能够康复如初。从夏天开始,到秋天,一 直延至初冬,我老是失眠,有时像没合眼楼下就已经 传来沙沙的扫地声。有天清早我呵欠连天地走到阳台 上,阳光迟迟没有出来,饱含着水分的空气吸进肺去 ,沁凉沁凉的。我向下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过雨, 地面湿湿的,被风干的地方呈现出一块块的灰白,几 个清洁工有说有笑地干着活儿。我怔怔地看了半天, 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甘心拿现在的一切——包括房 子、车子、存折乃至学历身份去换回晓娜的健康。真 的,为了她,我愿意当个贫穷的清洁工。人,只有到 了这个份上才能真正明白当个“正常人”有多么的幸 福。每天夜里,我总希望睡上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变得和从前一个样。 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真的,虽然大 家都往好里想,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不免存在忧 虑。我和晓娜的婚姻变成了一段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 旅程,我使劲地回望两个人走过的日子,仿佛一个忍 饥受饿的人伤感地回味着记忆中丰衣足食的生活。一 想到今后我还将继续孤寂、枯燥地走下去,心情就沮 丧、脆弱到极点。也许再过些日子,我就会熬不住, 跟别的什么女人睡到了一块。晓娜可能也有这种担忧 ,所以从医院回到家后,她就没打算让她母亲回去。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