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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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32173136
故事发生在一九三八还是一九三九年,父亲记得并不很清 楚,他说年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时令,寒冬腊月,祭灶的日 子,西北风呜呜叫,他们抗联部队的一个支队(父亲至死对他 部队的番号保密),二十多号人,清晨从四道岭小黑山的密营 出发,踏雪而行,晚饭时分,袭击了位于中苏边界的一个日军 守备队。 父亲说他们事先侦察了,这个守备队在山脚下,距离一个 小镇四五里路,驻扎着三十来人,有一栋长方形板房,两个矩 形仓库,还有一对大狼狗。板房是营房;两座仓库呢,为弹药 库和粮库。这两座库,是他们的主攻目标。 那时关东军在中国东北,一方面针对苏联,在边境一带秘 密修筑防御工事;另一方面针对抗日武装,进行围剿。为切断 老百姓与抗日队伍的联系,他们大规模实施归屯并户,建立 “集团部落”,大片农田荒芜,无数村落夷为废墟。父亲说自 此之后,队伍的给养成了问题,缺粮少衣,陷人被动。 四道岭在哪里?我在地图上找不到。父亲说除了四道岭, 还有头道岭、二道岭、三道岭和五道岭。这些岭呈刀锋状,山 上林木茂盛,山下溪流纵横,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适宜做密 营。父亲说他们最初的营地在头道岭的大黑山,那里狼多,当 地人也叫它野狼岭。深夜时群狼齐啤,狼眼鬼火似的在树丛闪 烁,地窖子的女战士恐惧这“夜歌夜火”,就往男战士住的这 一侧跑。父亲也不避讳,说他们因此喜欢狼啤。 狼通常群居,但也有离群索居的。父亲说头道岭就有这样 一条母狼,它双眼瞎。不知是天生瞎眼,还是后天瞎的一—比 如被猎人打瞎、疾病或是同类相残所致。大家分析,它在狼群 里受排斥,才被驱逐出来。一条瞎眼的狼,就是一把卷刃的 剑,锋芒不再。虽说它的嗅觉依然灵敏,但它朝着掠食目标飞 奔的时候,由于深陷永无尽头的黑暗,往往会撞到树上,或是 跌入谷底。猎物到不了嘴,反受皮肉之苦。但狼是聪明的,父 亲说这条瞎眼狼自打发现支队的行踪后,就一直凭声音和嗅觉 尾随他们,求得生存。 父亲是伙头军,他可怜瞎眼狼,做了几个鼠夹子,将拍死 的老鼠扔给它。战友们都说,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喂不 熟的,可父亲还是不忍看它挨饿,尤其到了漫漫长冬,白雪像 巨大的裹尸布一样覆盖了山林,它几乎找不到吃的,连哀叫的 力气都没了,像一团飘浮的阴云,蔫巴巴地尾随着队伍,父亲 总会想方设法给它口吃的。它得了食物后会叫几声,像小孩子 没吃饱奶时的吭叽声,带着些许的满足,又些许的抗议。 大地回春了,瞎眼狼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春夏秋三季,它 可以用鼻子觅到果腹之物,而那些东西其他狼基本是不碰的, 譬如浆果、蘑菇、青苔或是昆虫。它食肉的机会有没有呢?那 得看它的运气了。病死的鹰,半腐烂的兔子,对它来说就是美 味。一旦发现,它就迅疾赶去。可这样的食物,也是乌鸦的珍 羞。常常是它大快朵颐时,乌鸦纷纷落下,与其争食。瞎眼狼 反正看不见,奋勇吃它的。父亲说他们不止一次撞见它与乌鸦 同食腐肉的情景。看着它被漆黑的乌鸦给挤在一角,像条瘪了 的布袋,实在是心疼。 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