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建筑（第1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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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建筑研究
　　承恩寺建筑彩画初探
　　曹振伟
　　（故宫博物院，北京，100009）
　　摘要：承恩寺位于北京市石景山区模式口，始建于明正德五年（1510年）。虽然历史上经过多次修缮，但仍然保持着明代的格局，保留有不同时期的旋子和苏式彩画遗迹。在实地勘察的基础上，探讨承恩寺彩画的绘制年代、时代特征、工艺特点等。
　　关键词：承恩寺；明代彩画；旋子彩画；苏式彩画
　　彩画犹如建筑的服饰，具有显示等级、装饰、掩盖构件缺陷等功能，是建筑密不可分的组成部分。清代建筑彩画主要分为五大类，即旋子彩画、和玺彩画、苏式彩画、宝珠吉祥草彩画及海墁彩画。其中旋子彩画最常见，其最大的特点是在小找头内使用了带卷涡纹的花瓣，即所谓旋子。明代旋子彩画是由宋代彩画海石榴华（花）演变而来。关于明代彩画的档案记载稀少，如洪武时期《大明会典》记载的彩画类型有：青绿点金、青黑、彩色绘饰、青碧绘饰、粉青刷饰、土黄刷饰。其后200余年的时间里，彩画的等级规制本身也在不断变化。仅用洪武时期的名称，很难包含所有明代彩画的做法，因此姑且按照工艺做法称呼明代的各种彩画类别。从目前实物来看，明代彩画大致可分为浑金彩画、金琢墨碾玉彩画、金线大点金碾玉彩画、金线小点金碾玉彩画、墨线大点金碾玉彩画、墨线小点金碾玉彩画、雅伍墨青绿碾玉彩画、雅伍墨黑绿碾玉彩画、土黄色碾玉彩画。
　　一、承恩寺建筑彩画概况
　　承恩寺位于北京市石景山区“京西古道”模式口街北侧，始建于明正德五年（1510年），至今已有500余年的历史。中轴线上现存的建筑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两翼有配殿两座、钟鼓楼、碉楼及围房。目前区域内还保留有五种类型的旋子彩画及苏式彩画（表一）。旋子彩画包含墨线大点金碾玉彩画（山门内檐、天王殿内檐）、雅伍墨碾玉彩画（东西配殿内檐、钟鼓楼内檐）、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大雄宝殿外檐及部分廊步）、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钟鼓楼外檐、东西配殿外檐、大雄宝殿及法堂脊步）、雅伍墨旋子彩画（大雄宝殿内檐、围房内外檐）。苏式彩画为金线包袱式苏画（法堂内檐）。
　　表一　承恩寺内外檐彩画类型表格
　　二、现存彩画年代分析
　　承恩寺建筑上的彩画经过历代修缮，目前还存留从明中期到清代晚期三个时期、六种类型的彩画遗迹。从彩画等级上看，明代中轴线上山门及天王殿的彩画皆为含龙方心的碾玉彩画，高于两翼的配殿及钟鼓楼。配殿及钟鼓楼彩画降低为雅伍墨级别，不贴金。至清代，同样遵循中轴线等级高于两翼的原则，但皆体现在外檐上，大雄宝殿等级较高，配殿与钟鼓楼其次，围房等级最低。
　　（一）明代旋子彩画
　　明代旋子彩画分别存于山门、天王殿、钟鼓楼及大雄宝殿东西配殿的内檐，纹饰设置虽有区别，但皆为明中期特点碾玉工艺做法的彩画。
　　1. 山门
　　山门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单檐歇山顶建筑。内檐现存有明代中期风格的墨线大点金碾玉彩画（图一）。明间、次间的脊檩及脊垫板绘搭包袱式彩画，其余大木绘方心式彩画。
　　彩画以青绿色为主色，色调沉稳，似使用矿物质颜料绘制。纹饰皆为退晕工艺，浅色与原色明度相近。旋纹轮廓线内不使用白粉，为破色粉。大线为墨线，不贴金。端头以副箍头起始，不用整箍头。方心头为宝剑头状。找头旋花为旋涡状与如意头两种纹饰相结合。一整两破旋花为其基本构图模式，在此基础上加入如意头等纹饰填补空地。头路瓣使用旋涡状纹饰，二路瓣为花瓣状。头路瓣旋涡纹饰的起笔绘制点皆出自前一旋纹中部，与早期彩画做法一致。宽大构件的彩画二路瓣内皆为旋眼。其余构件不设二路瓣，头路瓣内即为旋眼。旋眼尺寸较大，约占据木构件高度的1/3。彩画大点金，旋眼、栀花心、菱角地等皆做单线沥粉贴金（图二）。
　　图一　山门内檐彩画
　　图二　山门内檐三架梁彩画
　　明间大木中心设反搭包袱，包袱横跨脊檩、脊垫板两构件（图三）。两侧找头绘制一整两破加两路旋纹。中心包袱为莲座，内红油地色绘片金梵文。梵文外设包袱边四道。由外至内分别为曲水、编织锦纹、硕火、金刚宝杵与宝珠。曲水为墨线青绿色。编织锦纹取青绿红三色。硕火为红、绿、白、青四色。绿色地绘制沥粉贴金的金刚宝杵与宝珠。包袱边与找头旋花间设置垂直曲水箍头一道。与斜向曲水间相夹的三角形内平涂浅青色地，绘制青色花卉。
　　东、西次间大木中心设反搭包袱，包袱横跨脊檩、脊垫板两构件，颜色颇为素雅（图四）。两侧找头绘制勾丝咬。设包袱边四道，由外至内分别为曲水、花卉、卷叶纹、花卉。曲水为墨线青绿色。两道花卉皆为浅青色地绘制青色花卉。卷叶纹青绿两色，两绿色凤翅瓣间有沥粉贴金的箍相连。包袱边与找头旋花间设置垂直曲水箍头一道。与斜向曲水间相夹的三角形内绘制编制锦纹。此种纹饰题材的包袱目前仅发现此一处。
　　图三　山门内檐明间脊步彩画
　　图四　山门内檐次间脊步彩画
　　各面檐枋及明间两缝五架梁方心部位彩画的等级有所提升，使用沥粉金龙。其余室内大木的方心为素黑一字，不绘纹饰。所有的檩皆为普照乾坤做法，即方心部位上下不设楞线。龙纹单线沥粉贴金。龙身粗壮，前低后高，呈俯冲状，后腿蹬地感力道十足。龙身下绘制肚弦。龙爪风车状，存在四爪、五爪两种画法。龙嘴张闭相结合。龙鼻立体，似猪鼻。龙发呈束状。龙前设火焰宝珠，宝珠为背光状。
　　图五　天王殿内檐彩画
　　2. 天王殿
　　天王殿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单檐歇山顶建筑。内檐现存有明代中期风格的墨线大点金碾玉彩画。明间的脊檩（构件经过更换）和脊垫板绘搭包袱式旋子彩画，其余大木绘方心式旋子彩画（图五）。明间包袱绘莲座梵文。大木彩画有多层叠加现象，方心分别为素方心黑一字、沥粉龙纹、佛八宝与锦纹。
　　明间脊垫板梵文包袱纹饰已模糊不清。脊枋方心绘制朱红色张嘴行龙纹（图六），龙须、角、发、肚弦等附属纹饰使用青绿等色彩。室内其余龙纹与山门内檐一致，皆沥粉贴金，存在张嘴、闭嘴两种造型。部分龙纹、八宝等片金纹饰的底层有锦纹彩画痕迹，疑为在原有纹饰上经过重绘（图七）。又表层彩画纹饰、工艺做法皆体现了明代中期的特点，初步判断应为相近时期绘制，或同一时期的彩画经过二次调整，将纹饰等级提高，重绘方心部位的彩画。
　　图六　天王殿脊枋行龙纹
　　图七　天王殿表层龙纹，底层锦纹
　　平板枋及垫板彩画独具特色，正反降魔云纹，核心纹饰为旋瓣。相邻两降魔云的交界处平涂红色。金檩出头绘柿蒂纹加八出旋瓣、四出旋瓣。梁头绘制方格锦二元喜旋纹。一整两破旋花为梁枋彩画找头的基本组合形式，其间点缀卷叶纹填补空地（图八、图九）。卷叶纹在明代后期已不再运用。整旋花为椭圆形，二路瓣有三层退晕。
　　3. 大雄宝殿东西配殿
　　东西配殿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单檐硬山顶建筑，檐下设一斗两升交麻叶头斗栱。内檐现存有明代中期做法的雅伍墨碾玉彩画，与钟鼓楼内檐一致（图一〇）。地仗极薄。青绿色为主色，色调沉稳。纹饰皆为退晕做法。端头以副箍头起始。方心头为宝剑头状。找头旋花为旋涡状与如意头两种纹饰相结合。不设二路瓣，头路瓣内即为旋眼（图一一）。垫板与枋底面绘制正反两个半如意头彩画，青绿相间连续排列。此种纹饰是清代纹饰长流水的雏形。
　　图八　天王殿找头旋纹
　　图九　天王殿找头卷叶纹
　　图一〇　东配殿内檐彩画
　　图一一　东配殿内檐彩画细节
　　4. 钟鼓楼
　　图一二　鼓楼内檐如意头彩画
　　钟鼓楼面阔一间，进深一间，重檐歇山顶建筑。一斗两升交麻叶头斗栱。内檐绘雅伍墨碾玉彩画，如意头造型（图一二）。彩画较为残破，颜色辨识不清，仅可看出如意头造型。如意头是明代彩画常见造型之一，清初偶尔使用。彩画端头以副箍头起始，不用整箍头。方心头与区域内其他明代彩画一致，为宝剑头状。
　　（二）清代旋子彩画
　　清代旋子彩画遗迹分布于钟鼓楼外檐、围房外檐、大雄宝殿内檐、东西配殿外檐及法堂内檐，按等级高低分别为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搭包袱式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雅伍墨旋子彩画。
　　1. 清代中期的旋子彩画
　　清代中期的旋子彩画分别留存于大雄宝殿及法堂内檐。
　　（1）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单檐硬山顶建筑。前檐启三门，后檐启一门。前内檐明间及东西次间局部（下金步南面及檐步）绘制龙锦方心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盒子内绘西番莲、异兽。明间脊部大木上绘制搭包袱式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图一三、图一四）。其余室内大木绘制夔龙、宋锦方心雅伍墨旋子彩画，绘制整破栀花盒子。同一座建筑上绘制不同种类的彩画有两种情况：**种，为不同时期存留的遗迹。第二种，同一时期即内外檐不一致。大雄宝殿室内的三种彩画从地仗做法、纹饰做法、颜色设置等特点上看，较为一致，应为同一时期所绘。
　　图一三　廊步墨线大点金彩画，室内雅伍墨彩画
　　图一四　大雄宝殿脊步彩画
　　室内三种类型的老彩画既具有清中期的遗风，又有晚清的特点。彩画色泽沉稳，非晚清进口化工颜料色相，与清代中期相似。方心头略尖，此造型盛行于乾隆朝至道光朝初期。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方心内的龙纹使用两色金箔，凡青色地用含金量74%的赤金金箔，宝珠、散云使用含金量98%的库金金箔。两色金工艺至清晚期已不再使用，皆改为单色金箔。大点金彩画的盒子整体造型为菱形向海棠盒形过渡的产物，既有清中期菱形的效果，又有晚期圆润的趋势。盒子内的西番莲为清中期的剪裁法工艺，即卷草纹枝条不完整，似被盒子轮廓线裁切，呈现出若隐若现的效果。雅伍墨彩画盒子遵循清代晚期以来“整青破绿”的特点，即青色箍头内绘完整的菱形栀花盒子，绿色箍头内绘十字交叉的破栀花盒子。找头二路旋瓣皆为分格法绘制，其内不再绘制黑老，为清代中后期的普遍做法。夔龙造型变化较丰富，龙身粗细灵动，常伴有抱瓣。部分夔龙腹部有肚弦，延续着清中期的做法。浅青色由青色加入铅白调制，且白色剂量明显高于清代中期做法，呈现出晕色不柔和的视觉效果。整体上看，大雄宝殿室内彩画为承上启下阶段的产物，与道光时期修缮比较吻合。
　　明间脊步大木上绘制搭包袱式墨线小点金旋子彩画（图一四）。包袱内红色底绘制片金坐龙纹。龙身赤金，火焰用库金。其外设包袱边三道：最外侧为丹、红两色硕火；内为连珠纹；最内为绿色如意云纹。两侧找头旋花，仅旋眼、栀花心沥粉贴金。盒子内章丹地绘青色拶退活蝠磬纹、绿地黑叶子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