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陆士嘉先生)(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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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附近，有一条名叫南半截的胡同 。绍兴会馆就坐落在这条胡同的7号。在南城众多的外省会 馆中，它算是比较小的一个，加上来往的人都操着比英文 、德文也好懂不了多少的方言，令当地很少有人跟里面的 人有什么交往。要不是后来鲁迅先生曾在这里住过一阵子 ，恐怕除了一些绍兴人和毗邻而居的人以外．一辈子也不 会有人知道它。它与世无争地钻在胡同深处，恪尽职守地 接待着南来北往的绍兴籍人士。即使是1911年，震惊中外 的辛亥革命之年里，也没让它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景象来。 这一年的初冬，寂静的小院还在于冷的清晨中酣睡， 门房的老吴突然被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和车轮声惊 醒。侧耳听了片刻，那声音分明是朝这边来的。就在老吴 边嘟囔边穿棉袄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像是停在院门外 。“咦，格似撒宁啦？”老吴用绍兴话在心里嘀咕着，睡 眼惺忪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厚重的大门。只见门口有四辆四 轮大马车，赶车的几个灰头土脸的汉子各个东倒西歪疲惫 不堪，车篷顶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黄土，显然是从老远的地 方来的。 老吴走下台阶，正待张嘴问最前面一个赶车人，只见 从车里下来一位40多岁身着重孝的老爷模样的人。他朝老 吴点了一下头，没顾上说话，就快步走向第二辆车，向里 面说了句：“阿嫂，我们到了。”然后，和赶车的一起搀 下一位30多岁的妇人。那老爷再次向妇人说道：“阿嫂， 我们到了，这就是绍兴会馆。” 娇小而清瘦的女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 笑，一双天足穿着戴孝标记的白鞋。她对对方说道：“看 看后面车里你的侄子们，看他们醒了没有。”就向大门口 慢慢走去。 老爷模样的人对车夫吩咐了一句，便赶紧扶着妇人一 起向被冷落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老吴走过来。 “这位，”老爷模样的人开口说道：“我们是从山西 太原过来的，是严兴缪严先生介绍来投奔绍兴会馆的。” “噢，严老爷介绍来的。好，好。那你们跟我进来吧 。夸低（快点），外面吓奇冷各。”老吴显出了前所未有 的热情，他知道，严老爷是会馆的大股东，掏钱很爽快， 也常常介绍一些有地位的人来这里投宿。尤其是那人也操 着令他听着舒服的绍兴话，让老吴觉着回老家了似的。毕 竟好长时间没人来了，老吴有些闷得慌。 后面的车里陆 续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仆人模样的人，男仆牵着一个10岁的 、一个5岁的男孩；男孩子们头上都缠着白布，显然也是在 戴孝，那女仆两手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一行人在 老吴的引导下，来到了前院倒座房的一间屋里。一番交涉 后，便被安顿到第二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住下了。 回到门房后，老吴就纳开了闷：“格一家是啥个人哪 ？怎么全都戴孝啊？那女人和小孩戴孝，大概是当家的不 在了。可那位老爷，好像是孩子们的爷叔，他怎么也戴孝 呢？有给阿哥戴孝的吗？” 老吴啊，你有所不知啊。这是一场特殊的惨剧。在那 场惨剧中，那三个孩子的父亲和他们的爷爷，竟然在同一 天，突如其来地死在同一个人的枪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