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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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拍案惊奇/中国古代小说名著插图典藏系列
ISBN: 9787020051588
且听说一人,乃是宋朝汴京人氏,姓金,双名维厚,乃是经纪行中人 。少不得朝晨起早,晚夕眠迟;睡醒来千思想,万算计,拣有便宜的才做 。后来家事挣得从容了,他便思想一个久远方法:手头用来用去的,只是 那散碎银子;若是上两块头好银,便存着不动,约得百两,便熔成一大锭 ,把一综红线结成一绦,系在锭腰,放在枕边,夜来摩弄一番,方才睡下 。积了一生,整整熔成八锭。以后也就随来随去,再积不成百两,他也罢 了。 金老生有四子。一日,是他七十寿旦,四子置酒上寿。金老见了四子 跻跻跄跄,心中喜欢,便对四子说道:“我靠皇天覆庇,虽则劳碌一生, 家事尽可度日。况我平日留心,有熔成八大锭银子永不动用的,在我枕边 ,见将绒线做对儿结着。今将拣个好日子,分与尔等,每人一对,做个镇 家之宝。”四子喜谢,尽欢而散。 是夜,金老带些酒意,点灯上床,醉眼模糊望去,八个大锭,白晃晃 排在枕边,摸了几摸,哈哈地笑了一声,睡下去了。睡未安稳,只听得床 前有人行走脚步响,心疑有贼,又细听看,恰像欲前不前相让一般。床前 灯火微明,揭帐一看,只见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曲躬而前, 日:“某等兄弟,天数派定,宜在君家听令。今蒙我翁过爱,抬举成人, 不烦役使,珍重多年,冥数将满,待翁归天后,再觅去向。今闻我翁目下 将以我等分役诸郎君,我等与郎君辈原无前缘,故此先来告别,往某县某 村王姓某者投托。后缘未尽,还可一面。”语毕,回身便走。金老不知何 事,吃了一惊。翻身下床,不及穿鞋,赤脚赶去,远远见八人出了房门。 金老赶得性急,绊了房槛,扑的跌倒,飒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急起挑 灯明亮,点照枕边,已不见了八个大锭。细思梦中所言,句句是实。叹了 一口气,哽咽了一会,道:“不信我苦积一世,却没分与儿子每受用,倒 是别人家的!明明说有地方姓名,且慢慢跟寻下落则个。”一夜不睡。 次早起来,与儿子每说知。儿子中也有惊骇的,也有疑惑的。惊骇的 道:“不该是我们手里东西,眼见得作怪。”疑惑的道:“老人家欢喜中 说话,失许了我们,回想转来,一时间就不割舍得分散了,造此鬼话,也 不见得。”金老看见儿子们疑信不等,急急要验个实话。遂访至某县某村 ,果有王姓某者。叩门进去,只见堂前灯烛荧煌,三牲福物,正在那里献 神。金老便开口问道:“宅上有何事如此?”家人报知,请主人出来。主人 王老,见金老揖坐了,问其来因。金老道:“老汉有一疑事,特造上宅来 问消息。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必有所谓,敢乞明示。”王老道:“老拙 偶因寒荆小恙,买卜,先生道:‘移床即好。’昨寒荆病中,恍惚见八个 白衣大汉,腰系红束,对寒荆道:‘我等本在金家,今在彼缘尽,来投身 宅上。’言毕,俱钻入床下。寒荆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爽快了。及至移 床,灰尘中得银八大锭,多用红绒系腰,不知是那里来的。此皆神天福佑 ,故此买福物酬谢。今我丈来问,莫非晓得些来历么?”金老跌跌脚道:“ 此老汉一生所积,因前日也做了一梦,就不见了。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 址的确,故得访寻到此。可见天数已定,老汉也无怨处。但只求取出一看 ,也完了老汉心事。”王老道:“容易!”笑嘻嘻地走进去,叫安童四人, 托出四个盘来,每盘两锭,多是红绒系束,正是金家之物。金老看了,眼 睁睁无计所奈,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抚摩一番道:“老汉直如此命薄, 消受不得!”王老虽然叫安童仍旧拿了进去,心里见金老如此,老大不忍, 另取三两零银封了,送与金老作别。金老道:“自家的东西尚无福,何须 尊惠!”再三谦让,必不肯受。王老强纳在金老袖中。金老欲待摸出还了, 一时摸个不着,面儿通红;又被王老央不过,只得作揖别了。直至家中, 对儿子们一一把前事说了,大家叹息了一回。因言王老好处,临行送银三 两,满袖摸遍,并不见有,只说路中掉了。却元来金老推逊时,王老往袖 里乱塞,落在着外面一层袖中。袖有断线处,在王老家摸时,已自在脱线 处落出在门槛边了。客去扫门,仍旧是王老拾得。可见一饮一啄,莫非前 定。不该是他的东西,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得不去;该是他的东西 ,不要说八百两,就是三两也推不出。原有的倒无了,原无的倒有了,并 不由人计较。 而今说一个人,在实地上行,步步不着,极贫极苦的;却在渺渺茫茫 做梦不到的去处,得了一主没头没脑钱财,变成巨富。从来希有,亘古新 闻。有诗为证。诗曰: 分内功名匣里财,不关聪惠不关呆。 果然命是财官格,海外犹能送宝来。 话说国朝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阊门外,有一人,姓文,名实,字 若虚,生来心思慧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件件 粗通。幼年间,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他亦自恃才能,不十分去营求生 产,坐吃山空,将祖上遗下千金家事,看看消下来。以后晓得家业有限, 看见别人经商图利的,时常获利几倍,便也思量做些生意,却又百做百不 着。 一日,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他便合了一个伙计,置办扇子起来。上 等金面精巧的,先将礼物求了名人诗画,免不得是沈石田、文衡山、祝枝 山,拓了几笔,便直上两数银子。中等的,自有一样乔人,一只手学写了 这几家字画,也就哄得人过,将假当真的买了,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 下等的,无金无字画,将就卖几十钱,也有对合利钱,是看得见的。拣个 日子,装了箱儿,到了北京。岂知北京那年自交夏来,日日淋雨不晴,并 无一毫暑气,发市甚迟。交秋早凉,虽不见及时,幸喜天色却晴,有妆晃 子弟,要买把苏做的扇子,袖中笼着摇摆。来买时,开箱一看,只叫得苦 。元来北京历诊却在七八月,更加日前雨湿之气,斗着扇上胶墨之性,弄 做了个合而言之,揭不开了。用力揭开,东粘一层,西缺一片,但是有字 有画值价钱者,一毫无用。止剩下等没字白扇,是不坏的,能值几何?将就 卖了,做盘费回家,本钱一空。 频年做事,大概如此。不但自己折本,但是搭他做伴,连伙计也弄坏 了。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名,叫做“倒运汉”。不数年,把个家事干圆洁净 了,连妻子也不曾娶得,终日间靠着些东涂西抹,东挨西撞,也济不得甚 事。但只是嘴头子诌得来,会说会笑,朋友家喜欢他有趣,游耍去处,少 他不得,也只好趁口,不是做家的。况且他是大模大样过来的,帮闲行里 又不十分入得队。有怜他的,要荐他坐馆教学,又有诚实人家嫌他是个杂 板令。高不凑,低不就,打从帮闲的、处馆的两项人见了他,也就做鬼脸 ,把“倒运”两字笑他,不在话下。 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