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集(精)

邂逅集(精)
作者: 汪曾祺
出版社: 河南文艺
原售价: 42.00
折扣价: 29.40
折扣购买: 邂逅集(精)
ISBN: 9787555900559

作者简介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沈从文的高徒,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戏剧家、小说家,京派文学小说的代表人物及传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汪曾祺早年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师从沈从文先生。曾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顾问,北京剧作家协会理事。他在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领域成就颇高,充溢着浓郁的中国味道和灵性美质,语言平和质朴、清新隽永、娓娓而来、如话家常。著有短篇小说集《邂逅集》《羊舍一夕》《晚饭花集》,散文集《蒲桥集》《故乡的食物》《逝水》,京剧剧本《范进中举》《沙家浜》(主要编者之一),文学评论集《晚翠文谈》等。作品被译成多种文字介绍到国外。

内容简介

抽烟的多,少;悠缓,猛烈;可以作为我的灵魂 状态的纪录。在一个艺术品之前,我常是大口大口的 抽,深深的吸进去,浓烟渳漫全肺,然后吹灭烛火似 的撮着嘴唇吹出来。夹着烟的手指这时也满带表情。 抽烟的样子最足以显示体内潜微的变化,最是自己容 易发觉的。 只有一次,我有一次近于“完全”的经验。在一 个展览会中,我一下子没到很高的情绪里。我眼睛睁 大,瞇住;胸部开张,腹下收小,我的确感到我的踝 骨细起来;我走近,退后一点,猿行虎步,意气扬扬 ;我想把衣服全脱了,平贴着卧在地下。沉酣了,直 是“尔时觉一座无人”。我对艺术的要求是能给我一 种高度的欢乐,一种仙意,一种狂:我想一下子砸碎 在它面前,化为一阵青烟,想死,想“没有”了。这 种感情只有恋爱可与之比拟。平常或多或少我也享受 到一点,为有这点享受,我才愿意活下去,在那种时 候我可以得到生命的实证;但“绝对的”经验只有那 么一次。我常常为“不够”所苦,像爱喝酒的人喝得 不痛快,不过瘾,或是酒里有水,或是才馋起来酒就 完了。或是我不够,或是作品本身不够。真正笔笔都 到了,作者处处惬意,真配(作者自愿)称为“杰作” 的究竟不多;(一个艺术家不能张张都是杰作,真 苦!)欣赏的人又不易适逢其会的升华到精纯的地步, 所以狂欢难得完全。我最易在艺术品之前敏锐的感到 灵魂中的杂质,沙泥,垃圾,感到不满足,我确确实 实感觉到体内的石灰质。这个时候我想尖起嗓子来长 叫一声,想发泄,想破坏;最后是一团涣散,一阵空 虚掩袭上来,归于平常,归于俗。 我想学音乐的人最有福,但我于此一无所知;我 有时不甘隔靴搔痒,不甘用累赘笨重的文字来表达, 我喜欢画。用颜色线条究竟比较直接得多,自由得多 。我对于画没有天份;没有天份,我还是喜欢拿起笔 来乱涂,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而结果都是愤然掷笔 ,想痛哭。要不就是“寄沉痛于悠闲”,我会很滑稽 的唱两句流行歌曲,说一句下流粗话,摹仿舞台上的 声调向自己说:“可怜的,亲爱的××,你可以睡了 。”我画画大都在深夜,(如果我有个白天可以练习的 环境,也许我可以做一个“美术放大”的画师吧!)种 种怪腔,无人窥见,尽管放心。 从我的作画与看画(其实是一回事)的经验,我明 白“忍耐”是个甚么东西;抽着烟,我想起米盖朗皆 罗,——这个巨人,这个王八旦!我也想起白马庙,想 起白马庙那个哑吧画家。 白马庙是昆明城郊一小村镇,我在那里住了一些 时候。 搬到白马庙半个多月我才走过那座桥。 在从前,对于我,白马庙即是这个桥,桥是镇的 代表。——我们上西山回来,必经白马庙。爬了山, 走了不少路;更因为这一回去,不爬山,不走路了, 人感到累。回来了,又回到一成不变的生活,又将坐 在那个办公桌前,又将吃那位“毫无想像”的大师傅 烧出来的饭菜,又将与许多熟脸见面,招呼,(有几张 脸现在即在你身边,在同一条船上!)一想到这个,真 累。没有法子,还是乖乖的,帖然就范,不作徒然的 反抗。但是,有点惘然了。这点惘然实在就是一点反 抗,一点残馀的野。于是抱头靠在船桅上,不说话, 眼睛空落落看着前面。看样子,倒真好像十分怀念那 张极有个性而颇体贴的跛脚椅子,想于一杯茶,一枝 烟,一点“在家”之感中求得安慰似的。于是你急于 想“到”,而专心一意于白马庙。到白马庙,就快了 ,到白马庙看得见城内的万家灯火。——但是看到白 马庙者,你看到的是那座桥。除桥而外,一无所见, 房屋,田畴,侧着的那棵树,全附属于桥,是桥的一 部份。(自然,没有桥,这许多景物仍可集中于另一点 上,而指出这是白马庙。然而有桥呀,用不着假设。) 我搬来之时即冉冉升起一个欲望:从桥上走一走。既 然这个桥曾经涂抹过我那么多感情,我一直从桥下过 ,(在桥洞里有一种特别感觉,一种安全感,有如在母 亲怀里,在胎里,)我极想以新证旧,从桥上走一走。 这么一点小事,也竟然搁了半个多月!我们的日子的浪 费呀。 这一天我终于没有甚么“事情”了,我过了桥, 我到一个小茶馆里去坐坐。我早知道那边有个小茶馆 。我没有一直到茶馆里去,我在堤边走了半天,看了 半天。我看麦叶飘动,看油菜花一片,看黄昏,看一 只黑黑的水牯牛自己缓步回家,看它偏了头,好把它 的美丽的长角顺进那口窄窄的门,我这才去“访”这 家茶馆。 第一次去,我要各处看看。 进一个有门框而无门的门是一个一头不过的短巷 。巷子一头是一个半人高的小花坛。花坛上一盆茶花 。(和其他几色花木,杜鹃,黄杨,迎春,罗汉松。) 我的心立刻落在茶花上了。我脚下走,我这不是为喝 茶而走,是走去看茶花。我一路看到茶花面前。我爱 了花。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茶花,(云南多茶花,)仿 佛从我心里搬出来放在那儿的。花并不出奇,地位好 。暮色沉沉,朦胧之中,红焰焰的,分量刚对。我想 用舌尖舔舔花,而我的眼睛像蝴蝶从花上起来时又向 前伸了出去,定在那里了,花坛后面粉壁上有画,画 教我不得不看。 画以墨线钩勒而成,再敷了色的。装饰性很重, 可以说是图案,(一切画原都是图案,)而取材自写实 中出。画若须题目,题目是“茶花”。填的颜色是黑 ,翠绿,赭石和大红。作风倩巧而不卖弄;含浑,含 浑中觉出一种安份,然而不凝滞。线条严紧匀直,无 一处虚弱苟且,笔笔诚实,不笔在意先,无中生有, 不虚妄。各部份平均,对称,显见一种深厚的农民趣 味。P2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