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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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北洋水师(1888-1895)
ISBN: 9787532153848
王明皓,1951年生,南京市人。1968年初中毕业后插队农村,种田八年。并在砖瓦窑场干过苦力;后又当过车工、钳工。年轻岁月多艰辛,而能自学苦修不辍。1980年参加南京师范大学夜大的学习,奠定了扎实的文史基础,1985年加入江苏省作家协会工作,现为该协会专业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集《快刀》,长篇历史小说《武则天》、《台湾巡抚刘铭传》等多种;并与中国知名导演张艺谋合作。撰写电影剧本。
舰队在黑乌乌一片的海上航行着,云很高,却遮 蔽了一天的星 星和月亮,猛一见,真不知它在向何处行驶,只有看 见了前方定远 舰上那时时闪烁着的灯光信号,才能感觉出那座小城 堡般的铁甲 巨舰在海上移动的身影,才似听见了风声、涛声和这 海宴轮上机器 的律动声。李鸿章站在船头,把向前翘望的目光收回 来,他看见海 宴轮舰首像一只巨大的铁犁,正在这一片汪洋上极力 地耕耘着,于 是便体验到这脚下早已热闹得扎实了,海涛掀翻开来 ,腾高了,向 犁头砸去,哗哗响着撞得粉碎又纷纷洒落,些许海水 飞溅到他的长 袍前襟上,一阵海风迎面掠过,他感到有些凉了。 这是光绪二十年(1894)五月中旬的一个晚上, 循例每三年一 次的海军大阅已进行了一半,北洋水师的舰队晚九点 从旅顺起航, 向着威海的方向疾驶。李鸿章已吩咐过,叫人勿来打 扰,他要立于 这舰首,好好地站一会。而每次站于舰首,听着机器 轰隆隆的律 动,看着舰首劈开海涛前行,他的心就总是跟着一阵 阵地躁动不 已。夏者,中国之人也;何谓中国,天下之中心也, 而它的四周,都 是些蛮荒而未开化的地方,“北狄”、“东夷”、“ 南蛮”、“西戎”。一 个四四方方的天下。这些都是中国人数千年来的认识 了。而自本 朝嘉庆、道光年间以来,六七十年工夫,西洋的舰船 逐次东来,一向 是屏蔽中国东南的万里海疆,天险就因了这鼓轮驶如 奔马、疾若飘 风的西洋舰船,反倒变成了通途。而西洋枪炮机器之 精坚神妙,火 轮车盘龙行地般的快速,电报电线瞬息万里的迅捷, 都叫人切肤地 感到世界原不是中国人想象的那个样子,西洋人再也 不是“北狄” “东夷”“南蛮”“西戎”可以同日而语的了。对于 原先认为的四夷, 中国人一可以用武力征伐,二可以同化,而随着西洋 舰船舶过来 的,却是另一种咄咄逼人的文明,可征伐乎?可同化 乎?这真是中 国人三千年来未遇到过的一大变局! 一个侧浪打来,海宴轮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李鸿 章伸手紧紧抓 住了船舷上的栏杆。变则通,通则存,自灭了粤捻之 祸以后,凡三 十年,修铁路,建工厂,开矿山,他李鸿章是竭尽全 力了,眼前的这 支北洋水师,大小二十余艘舰船,也已自成一队。李 鸿章放目四 顾,汪洋大海中一片黑蒙蒙的,他忽地觉得有些迷糊 ,这是朝何处 行驶?何处又是彼岸?一种莫名的孤独朝他袭来,他 蓦然间感到 有些冷了。 “来人。”李鸿章将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的只 是略略侧了下 头,“着致远、济远两快船上来,在海宴左右行进。 ” 一会儿,致、济两艘驱逐舰悄没声息地出现在海 宴轮的左右 时,李鸿章才一步一步走进海宴轮的船舱。 船舱中的电光灯光华四射,照得里面一应的西洋 物器耀眼夺 目:舱的中央是一张长桌,四周十几把高背木椅精雕 细刻,都是西 洋的样式;舱的顶头,大红镶花的地毯上,一张高脚 的两人沙发,依 旧还是放在那里。李鸿章走过去,兀自坐了下来,眼 光木木地望着 前面,他忽地一拍沙发,两边的舱门口如临大敌般的 一下涌进了十 几个亲兵,提枪持刀四顾而视,最后把目光都略略有 点吃惊集中到 了他的身上。李鸿章坐在那里,抬了抬手说:“熄灯 ,熄灯。”灯一盏 一盏熄灭了,亲兵们一个一个无声无息地退下了,这 沙发上只独独 地坐着他一个人。 光绪十二年(1886)也是这春末夏初季节,也是 在这刚刚离开 的旅顺口,他陪总理海军事务大臣、醇亲王奕譞巡阅 北洋海军与陆 上各要塞的情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那日白天他陪醇 亲王登上旅 顺黄金山炮台,面南观看“定远”“镇远”“济远” “超勇”等七舰合操 演习,令旗挥舞过,各舰或分或聚或纵或横,极有张 致,舰炮打靶轰 轰隆隆,最后定、镇二舰施放十二生大炮,炮弹射出 石破天惊,远处 的靶船立即被炸得四碎,块块碎片飞上了半天……而 那一列军舰, 却已隐掩在发炮时散出的一片淡烟之中。接着五艘鱼 雷艇从海湾 那边转出,一串小黑点很快变大了,来到了黄金山的 浅水处,一声 号令,鱼雷射出,唯见海中白纹一线,箭般的钻行, 中靶,一艘靶艇 顷刻被轰成齑粉。此时醇王兴发,又亲令炮台打靶, 环山各炮台用 二十四生及十二生克虏伯后门钢炮连环发射,炮声于 是此伏彼起, 声震寰宇,烟焰成云,弥漫天际。那天他乘兴请醇王 亲自引发水 雷,醇王先似有难色,后来还是一按开关,电线入火 ,电火入雷,八 具水雷同时爆发,地动山摇,海中的水柱直立涌起, 高十余丈,他与 醇王同时拍掌哈哈大笑了……那是海军的第一次大阅 ,他就是与 醇王奕譞同乘在这艘专为巡阅而置的海宴轮上的。那 次巡阅时, 非必要,李鸿章总是不多露面,这张沙发也从不擅坐 ,总是醇王见 到他,硬拉他坐在身边,共同接见海陆文武各官员, 他才坐上去的。 那时他的心里,总是既得意而又非常的感动。 如今,已是第三次大阅了,这张沙发的另一边, 已是空的了。 第二次大阅的光绪十七年(1891)新春,还没等 到大阅,醇王 就死了。死前李鸿章专程赴京去看过他。醇王府,这 个光绪皇帝 生父的官邸,他一脚跨进去,就见檐下石阶上晒满了 煤饼,心中便 不由得一声感叹,这真是个勤俭的亲王,是个时时想 要让大清江 山重新崛起的亲王哟,但同时又是个可怜巴巴,活得 极艰难、极其 战战兢兢的亲王。入见醇亲王时,李鸿章真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 睛,仅几个月的工夫,醇亲王已形容枯槁、病入膏盲 了。探视时说 些闲话,醇亲王微闭双眼,并不作声,一旦要告辞, 他又紧紧拉住 李鸿章的手睁开眼来,切切地说:“北洋水师,国家 命脉所系,往 后我不能助公之力了。”李鸿章问:“醇王一病,何 以至此?”醇王 闻言立时泪如泉涌,说:“蒙太后顾念,每日请御医 诊视数次,凡 用医药,都是出自内廷,我没有用医之权呀!”李鸿 章默默相对, 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