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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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蓝得像婴儿的眼 睛，没有一丝杂质。洁白 的云的白，总让人有掬一 捧人口的冲动，它的味道 肯定和家乡的雪一样美味 。铁男想着，嘴角不南露 出笑意，仿佛城市的喧嚣 、高耸入云的大楼变成另 外一个世界。 这样的蓝天、白云， 只有在家乡才看得到。回 到家乡，心灵突然变得和 那纤尘不染的云一样洁白 、轻盈。 这样想的时候，铁男 正缓慢穿过熟悉的村庄， 一条狭窄弯曲的水泥路面 ，两旁的房屋大都是典型 的白族民居：灰瓦、土墙 、木房。从敞开的木门看 进去，是三房一照壁，照 壁上有“福”或“寿”字，山 墙上画着山水、花鸟、虫 鱼。经济条件好点的喜欢 追逐时髦的人家，把土墙 变成了砖墙，还有一些更 富裕的，用钢筋混凝土盖 起了小洋楼。 从房子的建筑，可以 看出历史的变迁、岁月的 沧桑。铁男不禁恍惚起来 ，这建筑、这小路是那么 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看着眼前的一切，像在 梦里，像在记忆中，又像 在真实的世界里。时光真 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让那 些小路、建筑，变得迷离 起来，一切似乎都只不过 是一个长长的梦罢了！究 竟是哪里变了，铁男不知 道，但心里总有种怪怪的 感觉。 铁男正感慨万分，敞 开的大门里突然露出一张 张笑脸来，热情地用白族 话说道：“铁男，回来了 ！进来坐坐吧！” 铁男一边应答着：“再 来！再来！”一边快速穿 过村子，心里有股淡淡的 温暖在深秋弥漫开来！家 乡人还是那么热情、淳朴 、好客，但当年，为什么 自己要想方设法逃离，恨 不得永远不要再踏入呢？ 白族人家的大门只有 在睡觉时才关闭，其他时 候都敞开着，这是为了方 便邻里之间互相串门、照 应，另一个原因就是彼此 之间信任。菜地里的菜可 以互相摘了吃，家里的工 具可以互相拿了用，甚至 是盐巴、醋、酱油等小东 西没了，一边把锅架在火 上，一边去邻居家里要， 也来得及。铁男每次回去 ，看见敞开的大门就有种 回家的感觉，无比亲切， 总觉得敞开的大门是在迎 接和她一样归来的游子！ 瞬间，整个身躯以及灵魂 就像从城市的钢筋混凝土 、尾气编织成的樊笼中挣 脱出来的鸟，自由无比！ 走到一道低矮、倾斜 的木门前，铁男的脚步像 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想要 挪开太难。她索性像被点 了穴一样，定在木门前， 认真端详起来。墙上，到 处结满厚厚的蜘蛛网，硕 大的蜘蛛正在快速穿梭， 织网。三面的围墙是土墙 ，呈黑黄色，歪歪斜斜， 有的凸出来，有的凹进去 ，显得又矮又丑。坐西朝 东的房子，原本浅灰色的 漂亮青瓦已经变成深黑色 、深褐色、墨绿色。究竟 是什么颜色？画家都很难 描述出来，总之是那种肮 脏不受人待见的颜色，看 了会让人觉得恶心、难过 、感慨。而那些瓦七零八 落，像上了年纪的老妪嘴 巴，不但可怜地瘪进去， 里面的牙齿还东零西落， 歪歪斜斜，到处漏风。 这所房子的后面、左 右都是气派、崭新、高大 的新楼房，就越加衬托出 这所房子的破旧、矮小、 寒碜和丑陋来。整个村庄 ，这所房子似乎成了漂亮 姑娘脸上的一道疤痕，丑 陋、面目可憎。想到“疤 痕”这个词时，铁男的心 不由得猛地紧缩起来，仿 佛她心头上的那道伤疤又 被揭开了，鲜血正向外汩 汩地流淌，一阵巨大的疼 痛攫住了她的心，她不由 得捂住胸口。脑海里突然 浮出两句诗：“今年花落 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铁男仿佛听到了小孩 子追逐嬉戏的声音，从房 子里传了出来。 铁男捂着胸口，推开 快要倾倒的大门，走了进 去，里面空无一物，地上 到处是蚂蚁、蟑螂，还有 几只肥硕的老鼠大摇大摆 从她的脚边走过，吓得她 尖叫一声，闪开去。原来 这屋子锁着的只有一院的 荒芜、寂寞，还有在时光 的长河里慢慢消磨的容颜 。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 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 天，此何人哉？”铁男的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 下。 路人经过，见铁男呆 立在荒芜的院子里，惊奇 地叫道：“铁男，回来了 ，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吧？ 你来诗鹤家吗？她们家早 不住这里了！唉，诗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