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上的风刀子/大作家小时候

作者简介

王开林，湖南省作协副主席，《文学界》执行主编。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迄今已出版散文随笔集《站在山谷与你对话》、《沧海明珠一捧泪》、《大变局与狂书生》、《新文化与真文人》、《敢为天下先》等十九部，发表长篇小说《文人秀》一部。作品被收入海内外近三百种散文、随笔选本和年鉴。获得首届\"湖南文学奖\",1992年\"萌芽文学奖\",第四届、第七届\"《十月文学奖》\",第四届台湾\"《中央日报》文学奖\"等海内外多个文学奖项。

内容简介

勾魂的梅菜扣肉 大脑中的记忆是一个相当奇妙的库房，里面收藏着海 量的语言文字和图画录像，有的清晰如初，有的模糊难辨 。其实，记忆就像电脑硬盘，哪怕它闲置了三十年四十年 ，只要不曾被不可抗拒的外力破坏或被强行格式化，它就 依旧可以从容自若地接受重启，如实地呈现原有的内容。 小时候，我觉得吃肉不算轻奢，而是极侈。家里饲养 了一头花猪，但它百分之百会被供销社收购，母亲用它去 换回一年中全家大部分的开销，这个决定不可更改。家里 喂养了十多只母鸡，其重要的任务，或者说唯一的任务， 就是“咯咯哒”——生蛋，鸡蛋可以卖钱，因此年轻的母 鸡能够免去性命之忧，老母鸡直到“退役”时才会转化为 一锅香汤，可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倘若行大 运，我能从山中逮到麻兔和野鸡，父亲钓鱼也有可观的收 获，这样一来，开荤仪式就会凸显巨量的欢喜。 某年正月问，父亲带我去何队长家拜年，一个大院子 ，一栋青砖瓦屋，好气派。无意间，我看见他家的大厨房 里悬挂着十多条金黄的腊肉，它们长条直垂，令我的五脏 六腑深受震撼。忆苦思甜时，大家都说从前地主老财家如 何富有，可是光凭这十多条沉甸甸的腊肉，我敢说队长家 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比地主老财差。回家的路上，我将这 个主观判断讲给父亲听，他摇摇头，对我说：“以前大地 主并不多，小地主很可怜，他们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弄 回那些田地，比一般的农民住得好些，过日子并不会强出 太远。”父亲的话乍听去有些反动的意味，但我觉得没毛 病，无可置疑。何队长家的腊肉太多，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个事实比任何硬邦邦的教条都更具说服力。 过年时，队上通常会宰杀过年猪，按人头分肉，一人 一斤，由于大姐已经出嫁，我家只能分到五斤。这就是全 部份额了，不可能更多。有了肉吃，美了吧?我的日子仍然 过得相当挣扎，摆脱不了苦恼，因为我最爱吃的不是辣椒 炒肉，也不是老姜肉片汤，而是那碗油光闪亮的梅菜扣肉 ，它是餐桌上的王者，要从除夕夜一直摆放到元宵节，样 子始终不变，就像一个硕大的蘑菇头，切印清晰，片片齐 整。须知，一碗梅菜扣肉的完整度和光亮度关系到一个家 庭的体面，正月里有人来做客，个个都懂规矩，只是小心 翼翼地吃扣肉周边的梅菜，毫不触及“主体建筑”，主人 则不停地劝客人吃肉，热情十足，彼此的口水都在嘴里打 了九十九个来回，却没人肯做失礼的冒失鬼。只更换梅菜 ，不更换扣肉，是这个美食节目最精彩的桥段。每天吃饭 ，我都在惦记和算计着那碗扣肉，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难以得手。 有一天，我看见家里的小花猫纵身一跃，跳到餐桌上 ，它左闻右嗅，“喵喵喵”叫个不停，于是我心生一计， 从碗橱中偷出一片扣肉来，躲到后山的树林中去品尝。那 滋味该怎么形容?当时我还找不出合适的词语，现在回想， 可谓“馋嘴扣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小花猫被我 栽诬成贼，自然有口难辩，但父母心细如发，我也不是那 么容易蒙混过关的。碗橱加了木栓，纵然小猫轻功了得， 也有偷尝禁脔的贼心，但它不可能偷得到扣肉。父母没怎 ★国家“十三五”重点规划项目、国家出版基金项目 ★当代文学名家回望消逝的童年，跨界讲述一代人的成长故事和时代影像 ★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的王开林老师的整体语言风格是典雅的，这部作品把对儿童世界的把握和儿童视角的体味，化成字里行间对童年深深的眷念、对纯真年代挥之不去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