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鹅绒锁
作者: 春眠药水
出版社: 江苏文艺
原售价: 45.00
折扣价: 27.00
折扣购买: 鹅绒锁
ISBN: 9787559449115

作者简介

春眠药水,网络人气作者,现居洛杉矶,爱好逛公园,摄影。喜欢写现实又不失温暖的感情,让主角在试探与博弈中慢慢接纳彼此。代表作《鹅绒锁》。

内容简介

第一章 保镖 十二月的丹海市不像京州天寒地冻,却已足够寒凉,清晨尤甚,然而蒋英贤只穿了一件薄线衫坐在室外。她正需要这份冷冽,比咖啡提神。 抬头远眺,港口全景尽收眼底,这里不愧是全城景观最好的套房,难怪就算价格惊人,也要排队才可能预订得到。 她正感慨金钱的力量,身后传来“散财童子”的声音:“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沈东扬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捞起她的杯子,喝完又嫌弃道:“烟灰水似的,亏你咽得下去。怎么起这么早?” 他是单眼皮,不算传统帅哥,但他身上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自信,比出众的皮相更难得。 蒋英贤耸了耸肩,道:“生物钟作用,习惯了。” 她昨夜临时改签来港,赶上旅游旺季,酒店难订,不得已打电话给沈东扬,问他方不方便。 沈东扬每次来都住洲际的套房,五间房全包,分她一间也还有剩余。之所以问,是怕房里有别人,碰面尴尬。 好在他方便,半夜一点钟亲自下楼迎接她——这人从来不缺绅士风度。 沈东扬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报纸上。蒋英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有些尴尬。 报纸是她在机场用来打发时间的,只顾看财经版,没想到娱乐版更精彩。 照片中那神采奕奕的年轻女人她不认识,但她认识女人颈上的项链——蔚蓝恒星,G家的孤品。 前年秋天,沈东扬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拍下它,送给她做订婚礼物。这件事当时也上了媒体小报,只是沈东扬不方便露脸,她又不喜欢露脸,因此报上只有项链的照片。 蒋英贤最近一次戴它是为了参加一家画廊的开张仪式,因为结束后要直接飞去P国,随身带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方便,她便将项链暂时交回沈东扬手里,托他代为保管。 媒体特别敢写,大标题直奔主题——新生代偶像周晓晴神秘恋情阴转晴,男友疑是背景人士。 角落处配了另外一张小照片:周晓晴扎着马尾,巧笑倩兮地靠在一个男人肩膀上。尽管打了马赛克,但蒋英贤还是一眼认出那男人是沈东扬。 这些个“狗仔”,专拣软柿子捏,把沈东扬遮得严严实实,专拍周晓晴喜笑颜开的那一瞬间,连眼下有几条细纹都能数出来。 蒋英贤笑了笑,将报纸扔进垃圾桶:“在机场随手拿的。” 沈东扬盯着她突然问道:“不高兴了?” 蒋英贤有些意外他这么问:“怎么会?我知道你不会。”不会把订婚礼物送给其他女朋友。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多么与众不同,而是两家联姻,起码得互相尊重,他不是没分寸的人。 大概是女朋友心思活络,私自拿了项链招摇,想把事情搞得尽人皆知,可惜如意算盘注定落空——她与沈东扬的关系不靠感情维系,也不靠忠诚。只要他还姓沈,她还姓蒋,他们就是坚不可摧的情侣关系。 沈东扬还在看她:“如果不高兴看见她,我让她少出来露脸。” 他说得轻飘,可蒋英贤听明白了——他要用封杀周晓晴来表达歉意。 不知道周晓晴听见这番话要作何感想。说不定昨夜这人还在叫她心肝小宝贝,次日就拿她的前途命运当作取悦另一个女人的礼物。 “没必要。”蒋英贤没了聊天的兴致,沉默片刻,自觉语气太冷,又说,“搞这么大动静,反倒让人以为真有点儿什么。” 沈东扬不接话。 她继续说?:“晚上的活动我就戴这条项链去吧,省得有人猜东猜西。” 沈东扬身子一斜,半靠着椅背,嘴角扯出一点儿意味不明的笑?:“你家六个,只有你算人如其名。” 蒋英贤假装听不懂他的讽刺,浅笑着说道:“多谢夸奖。” 沈东扬的笑意渐渐冷却,心里有些挫败,也有些窝火。他三十年的人生无比顺遂,只在她这儿碰得一鼻子灰。 这女人总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模样,看似温柔,实则铁板一块,油盐不进。 其实他早该想到,她能从蒋家那么多子女中脱颖而出,怎么可能真的温吞? 蒋震为人风流,前后娶过三任妻子。第一任庄月琴是原滨城市委书记的独女,为蒋震创业提供了不少便利。庄月琴体弱多病,生下一儿一女后更是长年卧床,三十六岁便因病去世。 不出半年,蒋震又娶了当时合作方的副总陈枫进门。陈枫是那个年代少有的海归,样貌一流,工作能力更是一流,两人合力将公司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蒋震婚后风流不改,陈枫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女人,吵吵闹闹许多年,最后还是以离婚收场。离婚后,陈枫拿着半数财产独自去了P国发展。 现任蒋夫人杜悦只比蒋英贤大四岁,现年刚三十岁,年初才生下小儿子蒋英独。蒋震六十多岁又得一子,心情大好,直接将一套四合院转到她名下。 蒋震一共有六个子女,其中老五是私生子。六人的名字中间都是一个“英”字,最后一字分别取自“见贤思齐”“慎独”。 蒋英贤排行第三,按理说该叫“英思”才对,可蒋震先把“思”字给了二女儿,于是她就成了蒋英贤。 是夜,洲际酒店宴会厅内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晚宴正式开始前,众人相互攀谈闲聊。蒋英贤身边也围了几个人,热情地同她分享近期见闻。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有多高,蒋家在这些自视甚高的丹海阔太眼中还属暴发户之流,可她是沈东扬的未婚妻,于是暴发户也成了她们眼中的香饽饽。 “那你进来看着我尿!” 热闹祥和的气氛忽被一声呵斥打破,一个“尿”字刺激到不少人的神经,谈笑声霎时偃息。 蒋英贤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苍白瘦削的女孩正怒目瞪视着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人。 男人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宽肩窄腰,留着少见的板寸头。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女孩后知后觉地犯了尴尬,低下头快步离开。黑西装男人面不改色地跟在她身后。 蒋英贤不禁多看了两眼。虽说男人的五官确实出色,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看他的,而是因为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腰背太挺,表情太冷,不像是来应酬的,更像是来抓人的。 本以为小小的闹剧已经结束,不料那两人很快又成了焦点。 男人擒住女孩的手臂,径直离开宴会厅,脸上两道新鲜的血痕格外醒目。女孩边走边挣扎,表情扭曲,明显憋着脾气。 蒋英贤注意到她鼻子下面似乎沾了点儿东西,正疑惑,身旁有个人问她:“蒋小姐,你认识徐小姐吗?” 蒋英贤摇头。 另一人接话道:“是华阳集团徐董的小女儿徐亚薇吧?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另一个人是……” “应该是她的新保镖。” “保镖?看着不像。” 确实不像。保镖要相貌普通,才不容易被人记住,光这一点他就不合格。 “对。听说以前是特种兵。” “太夸张了吧?徐董收到勒索信了?” “哎,你不知道?徐小姐在国外染上了点儿坏习惯,被关在家里两年多不见人。现在能出来活动应该是戒掉了。至于保镖,应该是徐董担心徐小姐以前那些朋友再来骚扰她吧。” “你是说毒——那种东西她也敢碰?胆子真大。” “谁说不是?” 蒋英贤静静地听着,猜出了个大概。徐小姐没忍住,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打算趁外出活动的机会吸上一口,本以为躲进洗手间就能万无一失,没想到新保镖铁面无私。 托徐小姐的福,今年的晚宴比往年都更有趣些。 蒋英贤笑了笑,将这小插曲抛诸脑后。 两个月后,蒋英贤正在办公室加班,忽然接到了蒋英齐的电话。 “姐!你一定要救我!这事被爸知道我就完了!”他声音慌乱,说话也颠三倒四。 两人的母亲都是陈枫,是真正的亲姐弟,但是并不怎么亲近,若非走投无路,他不会求到她这里来。 “怎么了?” 蒋英齐支支吾吾:“电话里不方便说。” “你在哪里?” “在家,我在家。” “好,我马上回去。” 蒋英齐早早在她房间等着,见到她那一刻险些哭出来。 不久前,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叫陆轩的公子哥。陆轩说喜欢他的车,正好蒋英齐也想攀他的关系,便大方地将车借给他开。名义上是借,实际上是送,正合陆轩心意。因为陆父为人低调,不喜欢家人在外张扬,车子挂在蒋英齐名下反而更好。 谁想这就出事了。 就在这晚,陆轩酒后飙车,撞上护栏,人被送进医院抢救。 最糟糕的是,车上还有一名女孩,又没系安全带,车子撞上护栏时,人直接撞破前窗玻璃飞了出去。 现场照片很快被人发到网上,短短一小时已有不少转发量,等到天亮势必要上热搜。照片上,车牌号码看得清清楚楚,迟早要查到蒋英齐头上。 蒋英贤知道陆轩这个人,他妈妈给陆父做情妇做了二十多年屹立不倒,逢年过节还能带着孩子去找爷爷拿红包。 叙述完事情的经过,见蒋英贤一直不吭声,蒋英齐坐不住了,抓着她的手声泪俱下道:“姐,我们是亲姐弟,妈去了P国躲清静,抛下咱们不管不问,爸也从来不喜欢我。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蒋英贤看着他问:“你想让我怎么救你?” “找姐夫删了网上那些照片就行。只要别扯出陆家,别扯出我。” 他早就想好了。 蒋英贤目光冷淡,依旧不作声。 蒋英齐蹲得脚都麻了,心中越发不忿,差点儿甩手大喊:“我知道,你从来没拿我当亲弟弟看。”然而,现在除了沈东扬,没人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他只得忍耐着脾气求她。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蒋英贤到底还是拨通了沈东扬的电话。 沈东扬没有多说什么,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两个小时后,天已蒙蒙亮,沈东扬发来短信:“放心。” 蒋英齐比她着急,听见手机铃声,立刻凑过来看。看清内容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见他这副模样蒋英贤冷冷地开口:“那个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他一愣,反问她:“谁?”俨然忘了事故中还有一个人。 蒋英贤失望至极,懒得多言,只说:“以后不要再和陆轩来往。” 蒋英齐忙不迭答应:“好,姐,我都听你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看着弟弟步伐轻快地离开,蒋英贤有些自嘲。 说是帮他,她何尝不是在帮自己?这事若被大哥、二姐知道,一定会揪住不放。无论她和蒋英齐两人关系如何,在蒋家其他人眼中,他们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蒋英齐觉得父亲偏爱她,其实父亲只是喜欢她够听话罢了。 子女太多,亲情也得靠竞争。 在等待沈东扬回复的那段时间里,蒋英贤安排秘书柯蕊先去医院跟进。 清晨六点半左右,柯蕊打来电话。 “柯蕊,陆轩怎么样?” “老板,人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没伤到内脏,手术也很成功,休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 蒋英贤放下心来,又问了几句陆家人的态度。得知网上的照片已经处理干净后,陆轩的妈妈没有太咄咄逼人,只让柯蕊传话说,等陆轩清醒过来,她就会立刻为他办理转院。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心。 “那个女孩怎么样?” “不太好,伤在头部。医生说就算抢救过来也不一定能恢复意识。”柯蕊停顿了两秒,压低声音问,“老板,还……救吗?”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柯蕊又唤了一声:“老板?” 蒋英贤缓缓开口:“让医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吗?” 柯蕊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的语气汇报道?:“清楚了。她本名叫傅芝,江州人,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傅芝高中没毕业就出来京州做模特,艺名Anna,拍过几本平面杂志,和陆轩也才认识一周。她哥哥现在也在医院,只知道妹妹出了车祸。” “陆家什么态度?” “从进医院到现在,一句也没有问过。” 看来是不打算管了。 蒋英贤说:“安排王律师起草一份保密协议,准备好了来接我一起去医院。不要叫司机,你开车,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的,老板。” 挂上电话,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三姐,你不应该救她。” 蒋英贤脊背一凉,转身看向门口。 来人是蒋英慎,蒋家老五,蒋震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当年正是他的出现,才令她与蒋英齐的母亲陈枫彻底死心,毅然决然离婚。 一直有传言说蒋英慎的生母是某位三金影后,对此,蒋震与影后皆是一笑置之,久而久之,大家便也忘了这桩桃色传闻。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蒋英慎的五官越来越像那位影后了。 “英慎,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送咖啡。”蒋英慎举高手中的马克杯。 他知道她的习惯——六点准时起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他在楼下等到六点半还不见人影,索性上来看看。 蒋英贤问:“你都听见了?” 蒋英慎大方地点头:“我昨晚就知道了。四哥的动静那么大,很难不知道。”知道她担心什么,他说,“其他人都不在家。爸没回来,杜阿姨带着小弟回了娘家,只有我在。” 蒋英贤暗自松了一口气。 蒋英慎又重复了一遍:“三姐,你不该救她。” 蒋英贤垂下眼睛,睫毛遮掩住瞳孔,神情难辨。她笑了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当然知道一旦傅芝醒过来会有多少麻烦,所以才会在柯蕊问还救不救时犹豫那样久。 蒋英慎也笑了:“家里恐怕只有你会这么想。” 他才十九岁,五官尚带着些稚气,笑起来越发雌雄莫辨。 “咖啡在这儿,凉了就别喝了,下楼我再给你做。”蒋英慎嘱咐了两句,放下杯子离开。 蒋英贤恍然记起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蒋英慎五岁才被蒋震接回家,陈枫大怒,放话说绝不可能替别人养野种。家里没人愿意搭理蒋英慎,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前厅沙发上。她看他可怜,招呼他吃水果,小男孩跳下沙发跑过来拉她的手。 从此蒋英慎黏上了她,久而久之,两人比她和蒋英齐更像亲姐弟。 现在,连蒋英慎也长成了“合格”的蒋家人…… 房门外,硕大的水晶吊灯自三楼天花板直垂一楼大堂,在云石地砖上映射出夺目的光彩,那光彩虽然绚烂,却毫无生机。手脚泛起难以言喻的凉意,蒋英贤不愿再看,转头看向窗外。 不出一小时,柯蕊开车出现,载着她直奔医院。 “老板,傅小姐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现在在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人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医生也没有把握。” “她哥哥怎么样?” “没闹也没哭,除了问医生情况就没再出声。” 柯蕊边说边递给她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傅芝的详细资料。只一页纸就将她的人生经历概括完了:不甘平凡的小镇女孩,想要凭美貌闯荡世界,到了京州以后才发现美貌在这里并不稀奇。 她的哥哥傅城则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十八岁入伍,一年后考入军校,毕业后进入雪豹突击队,参加过不少危险任务。在国外的一次撤离行动中,因多次往返作战区,解救出二十多名中国籍平民,被授予一等功。 这样的人,本该留在部队才对,他却选择了退伍,加入私人安保公司,成了一名保镖。 看着照片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蒋英贤总觉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然而当她踏进医院长廊,远远看见那人戒尺似的后背,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竟然是他,“小插曲”小姐的保镖。 听见脚步声,傅城第一时间看向来人。两名年轻女性一前一后走过来,走在后面的那个穿着白色丝质衬衣和藕色西装裙,步伐不疾不徐。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衣着却格外端庄,但并不显老,只是现在这样打扮的年轻人很少见。 傅城蹙眉。他猜不出两人为何事而来,但能断定她们一定不是来慰问的。 “傅先生,您好,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但是令妹的事情越早处理,对我们大家都越好——” 柯蕊上前说明情况,绝口不提陆轩的名字,也不提车祸起因,只谈现在该怎么办。 傅城不是傻瓜,他听得懂柯蕊话中的隐含意思。她在委婉地告诫他?:车祸与车主无关,但是开车的那位他找不到,不如乖乖闭嘴换钱,能捞多少是多少。 傅城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屈辱与怒火在胸腔中灼灼燃烧。等对方说完,他冷冷地开口道:“请回吧。” 柯蕊愣住,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才换来这样三个字。她还想再劝,触到对方的视线,气势一下子弱下去。 见此,蒋英贤出声道:“傅先生,意气用事对令妹没有任何好处。据我所知,她的情况不太乐观,术后需要长时间住院、用药、复健,这些都不是免费的。” 傅城的唇抿得更紧了,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我自己会想办法治好她。” 蒋英贤从柯蕊手中拿过协议,递到他面前,语气十分柔和?:“傅先生,我们绝对没有要侮辱令妹的意思,只是想尽力做出一些补偿。” 她停了一会儿,见他根本没有接的意思,收回手,掏出一张名片放到他面前。 “傅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请联系我。只是,现在是我有求于你,主动权在你手上,等到你来找我时,我们的立场、身份就变了。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很少劝人,可惜起了反作用——傅城将名片扔进了垃圾桶。 蒋英贤不再多说,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车内,柯蕊愁容满面道:“老板,现在怎么办?” 换个立场,她会佩服傅城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可她现在是蒋英贤的秘书,所以只会恼他骨头太硬。 蒋英贤低头翻看着待会儿开会要用的文件,轻声说:“不急。” 傅城站在蒋氏总部大楼前,抬头望一眼高耸入云的大厦,抬脚迈了进去。 他还是来找她了。 这半年来,他一边照顾傅芝,一边想尽办法寻找开车的人。然而事发路段没有监控,酒吧监控也“刚巧”坏了,傅芝所在的经纪公司更是对他避之不及。 事到如今,他竟然连车牌号码都没能查到。 几个月前,一名叫Lucy的女孩来医院探望傅芝,面对他的追问,Lucy叹气反问:“傅大哥,找到开车的人难道比救Anna的命还重要吗?” 傅城无言以对。 接到前台电话后,柯蕊亲自下楼接人,她安排傅城在会议室休息,说老板开完会就见他。 傅城一坐就坐到天黑,直到窗外灯火通明,柯蕊才又出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长廊尽头的办公室,柯蕊推开门,示意他进去,而后关好门离开。 办公室内,年轻女人正在签字,收好钢笔后才抬头看他,朋友般地招呼道:“傅先生,好久不见。” 傅城摸不准她的态度,于是选择沉默。 “请坐,喝点儿什么?金骏眉可以吗?” “不用麻烦。” 蒋英贤替他做了决定,拿起座机吩咐:“柯蕊,送两杯水进来。”直觉告诉她,比起咖啡或者茶,他会更喜欢白水。 很快,柯蕊敲门入内,将一杯水送到傅城面前。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蒋英贤方才起身,走到傅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从容地迎向他的目光。 她有一张颇具古典气质的脸,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和嘴唇都小巧,温婉清雅,美得没有任何侵略性。 傅城是真正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对危险的敏感度已然演变成直觉。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轻声细语的女人会让他直觉危险。 “蒋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蒋英贤点头。 距离车祸已有小半年,傅芝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单ICU一项的费用就足够拖垮他。蒋英贤以为他最多坚持一个月。 傅城艰难地开口:“我需要钱。” 蒋英贤轻笑:“傅先生,你不太会求人。” 瞥见男人的手掌骤然收紧,她忙说:“抱歉,我的表达有歧义。”她不作过多解释,转而说道,“之前在医院的提议仍然有效,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不需要。”傅城打断她的话,“小芝不需要施舍。我今天来,只为借医药费。蒋小姐,这些钱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 蒋英贤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说:“傅先生,口说无凭。” 她不需要他还钱,但她不会在谈判时做好人。这个上过战场的男人似乎并不了解生意场,不仅不会求人,还不太会谈判。 “我们立字据,利息照算。” 蒋英贤饶有兴趣地看他:“可是,傅先生,我不太缺钱,我需要的是你守口如瓶。” “我不会——” 这次换她打断他的话:“口说无凭,不是吗?” 傅城快速眯了一下眼睛,沉声问:“你要我做什么?” “你可以为我做什么?”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那——帮我杀一个人如何?” 男人的气息骤然一凛。 蒋英贤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开个玩笑。我需要保障,比方说,你的一点儿小把柄。” 把柄? “你有什么与医药费同等价值的把柄吗?” 显然没有。 蒋英贤料定他没有,顺势端起手机,镜头对准他:“傅先生,你知道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傅城抿唇疑惑?:“什么?” “我说,傅先生,你知道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她顿了一下,解释道,“现在只需要一张照片,就可以通过智能手段将照片上的人的脸拼接到另一个人的身体上。听说凭现有技术足以做到以假乱真,一般人根本看不出问题,是不是很先进?” 傅城愈加疑惑,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他知道,眼前这人绝不会浪费时间同他废话。 果然,蒋英贤晃了晃手机,神色不变地说:“所以说现在只要有了一个人的照片,就能创造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小照片、小视频。” 她重读了“小”字,耐心等待他明白其中含义,才悠悠开口道:“一点儿小把柄。放心,只要我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流言,小玩意的观赏者就只会是我一个人。” 傅城用她的话反击:“口说无凭。”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当然,我们也可以继续商讨别的方案,只是傅小姐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一句话死死掐住他的七寸。 傅城蓦然想起她在医院说过的话——等他来找她时,他们的身份、立场就变了。 压下心中各种情绪,傅城无所谓道:“我是男人,就算你传到网上,我也没有任何损失。” 他比她猜想得更清醒,至少没用“我可以澄清视频是伪造的”这种理由来反驳。一旦视频传播开来,真真假假又有谁在乎?蒋英贤喜欢和清醒的人打交道,于是语气温和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麻烦看镜头。” 傅城牙关渐渐收紧,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条越发利落。 他越是这样,蒋英贤越确信自己的想法没错。比起钱,他更看重尊严;那么比起违约金,这招显然更有效。 她极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傅城最后还是将脸对准她的镜头。 蒋英贤点开拍摄,拍摄几秒后似是不满意,眉间轻微一蹙,理所当然地提要求:“傅先生,麻烦你把上衣脱掉,现在这样能拍到领口,后期处理起来可能会有点儿麻烦。” 傅城并不动作,而是直直盯住她,给她反悔的机会。然而对面的女人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反而温柔提议:“要我帮忙吗?” 僵持半晌,傅城终究还是起身,利落脱掉上衣,将上半身暴露在她的目光与镜头下。 他的肌肉很漂亮,身体修长且结实,一看就不是在健身房中练出来的。他的胸前和小腹有几道长短不一的旧伤疤,左臂上还有一个圆形伤疤,似乎是枪伤。 蒋英贤感到新奇,没想到在和平年代还能见到枪伤。 “……” 傅城转过头去,凹陷的脸颊与紧绷的下颌线,昭示着他正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是在为自己的赤身裸体感到耻辱吗? 有意思。 蒋英贤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请转两圈。” 怒火不上不下,刺一般卡在傅城的喉咙里,激起淡淡的血腥气。他机械地转动身体,克制着怒意问:“可以了吗?”“稍等。”蒋英贤在他的注视下检查起视频来,甚至放大画面来确认自己拍得是否足够清晰。 “可以了,傅先生,拍得很清楚。”蒋英贤放下手机,看着他说,“傅先生,虽然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这样做并非出于个人兴趣,这只是一个交易。” 傅城无视她伸出来的手,冷冷地说道?:“蒋小姐,希望你说话算话。” 蒋英贤微微一笑,收回手,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用座机接通柯蕊后打开功放,当着他的面吩咐柯蕊去医院将傅芝的医药费结清。 通话结束,他们的交易也算结束了。傅城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手刚碰上门把手,便听见身后的女人说:“我有一个对傅小姐来说更好的提议,有兴趣听一下吗?”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头也不回地走掉,脚却动不了。 傅城转回身,目光稳稳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似乎永远蕴含着笑意,很容易让人错以为她是温柔的。 蒋英贤说:“傅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意识,她需要更专业的看护,私人疗养机构会比医院的病房更适合她。” 傅城看着她,突然有点儿想笑。她从头到尾都没逼他,只是抛出条件,让他自己做出抉择,可他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条件是什么?” 既然这么问,那就是同意了。 女人勾唇,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问:“徐亚薇打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什么?”他被她的话弄糊涂了。 “去年年底,在丹海市,她在丽君会的慈善拍卖会上抓破了你的脸。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天她也在? “没想什么。”傅城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蒋英贤兴趣盎然道:“你看不起她?” 傅城的眉头蹙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就是你的条件?回答一个问题?” 蒋英贤失笑:“傅先生,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明明是嘲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根本没有恶意一样。 但她怎么可能没有恶意? 傅城为自己的失智感到恼火,冷声问:“所以条件是什么?” 蒋英贤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说:“我还没想好。明天我会安排人帮傅小姐办理转院手续,至于条件,等我想好再说吧。傅先生,我这里还有工作要处理,不送。” 说完,她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只当他是空气。 刚开始确实是故意不理他的,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文件吸引,心思全部扑在上面,根本没听见他离开的声音,等忙完,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回想傅城的表现,蒋英贤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作为出钱的金主,被横眉冷对都没生气,他倒好,一点儿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她脱下衬衣,径直走进隔壁休息室的淋浴间。 等待热水的间隙,她又忍不住笑了。 今天可真是有意思的一天。 蒋英贤说没想好,是真没想好,那个提议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提起的。 傅芝的医药费对她来说只是一笔小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有一天傅芝醒过来了,她也能第一时间处理。 再说,沈东扬能有五六七八个女朋友,不代表她也能。她对关于男人的胸襟的看法没那么乐观。 蒋震这两年格外看重她,她不敢说这究竟是因为她的能力强,还是因为她与沈东扬的关系。 几天后,京州产业园旧改项目终于批下来,蒋氏也与市政府成功签约。蒋英贤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忘记了傅城这个人。 市里很重视这个项目,还没动工,市委书记就来实地视察了两次。也难怪,如果做好了,这会是个出彩的政绩。 旧改事务庞杂,要与不少部门打交道。作为蒋震钦点的项目负责人,除了日常工作,蒋英贤也得时不时在一些接待场合露脸。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 有人几杯酒下肚,便把手往她腿上放。 “听说蒋小姐二十一岁就从哈佛毕业了,难怪蒋董器重,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你,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蒋小姐这么漂亮,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柯蕊的脸当即黑下来。 蒋英贤假借倒茶,不动声色地拨开对方的手。 柯蕊机灵,赶紧拿着手机凑近她的耳朵,谎称有份文件急着找她签字,两人就此脱身。 上了车,柯蕊气得龇牙咧嘴:“气死我了,老板!他疯了吧!一个副局长也敢——” 蒋英贤还算平静:“就算只是副局长,想让咱们难受也有的是办法。” 柯蕊明白,只是气不过。 不是说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为什么她觉得蒋英贤活得比自己累一百倍? 等待红灯时,柯蕊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递给蒋英贤两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子。 “什么东西?”蒋英贤接过去问道。 “傅先生送来的钱。” “什么钱?”蒋英贤拆开其中一个袋子,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滑到腿上。袋子里还有另外四沓,一沓一万,一共五万。 柯蕊道:“这是傅先生上个月交给前台的,让前台转交给您,前台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先送到我这儿了,当时您说让我退回去。” 蒋英贤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 之前项目部送上来的资料里有好几处数据是去年的,不知是真粗心,还是假大意。她那会儿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三五万块? 柯蕊又道?:“我打电话给傅先生,让他来拿回去,他不同意,他说……”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些酸掉牙的坚贞不屈的宣言。 看来当保镖赚得挺多,两个月就能拿出十万,怕不是把工资一分不剩,全部送来了吧? 第一次见人这么着急还钱,蒋英贤简直怀疑他是受虐狂。 “什么话把你为难成这样?说吧,他骂我了?” “没有,没有。”柯蕊急忙否认,“傅先生说,他妹妹不是乞丐。” 老实说,柯蕊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挺动容的。但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直到这天回公司,前台小邓又送来个一模一样的袋子,她才想起来。 “今天前台送来了第二个牛皮纸袋子,我才想起来这件事,给傅先生打电话他一直不接……对不起,老板,我没办好。明天我一定把钱退回去。” 柯蕊心虚地透过后视镜瞄蒋英贤。 女人斜靠在后座的椅背上,脸庞掩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半晌,蒋英贤说:“算了,留着吧。”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 窗外,购物中心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电影的预告片,是军旅救援题材,男主角五官刚毅,动作戏也不错。 蒋英贤看了几眼,脑中闪过一双锐利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有愤怒,也有克制。 他醉酒后,会摸女人的大腿吗? 这个设想让她想笑。 他大概不知道,要是他不这么积极还钱,或者表现出一点点儿卑躬屈膝的讨好,她就放过他了。 “柯蕊,把傅城的手机号码发我一下。” “哦,好。”柯蕊的手机里有个专门记电话号码的记事本,搜索到傅城的名字后,将那串数字转发给蒋英贤。 蒋英贤没有保存,直接复制粘贴到信息栏,发过去三个字?:“蒋英贤。” 手机很快振动了一下:“你要什么?” 蒋英贤轻笑一声,收起手机。 口气这么大? 春眠药水 豪门爱恋 出圈力作 内含全新番外 蒋英贤×傅城 一场意外,欠下巨债 他选择敲她的门—— 蒋英贤:“来玩个游戏吗?” 她如羽毛,拂过眼角,也撩进他心底。 从此他丢盔弃甲,甘愿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