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少儿
原售价: 20.00
折扣价: 13.00
折扣购买: 月光水井/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典藏作品
ISBN: 9787534255397
小说 钟声回荡 林彦 一 那颗1938年射向他的**一直在他耳边呼啸着,谁也没料到四十九年后 竟会骤然将他击中。 整整四十九年,席先生耳边从不间断地流淌着无数声音,风声雨声歌声 喊声掌声桨声汽笛声……唯有那颗**的呼啸却始终是无处不在的,不时把 他的记忆咬得一痛,让他神经抽搐,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就像1987年4 月29*,他盯着一张报纸,四十九年前的硝烟、刺刀和鲜血重新在他眼里闪 来闪去,耳边*林弹雨,还有杀人的狂笑与凄厉的哭嚎。席先生的牙齿咬得 “嘣”的一响,密封在心灵深处的往事顿时血浆喷涌。他的手指死死地抠着 报纸,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两条腿却*剧烈地抽搐着。 外婆说当时真的不知道他在发抖,在发抖哦。那天对于外婆并没有什么 不同,顶多只是清晨的雾浓一些。外婆照例走进浓雾里清扫街道,出门准时 碰到席先生在窗下做广播体*。席先生住在外婆的木阁楼下面,*子长了, 外婆对席先生的活动*程了如指掌:做*、买菜、读书、午睡,偶尔去校园 走一圈,等弄堂拐角那盏路灯亮起来,只要不下雨席先生就坐在路灯下看报 纸,边看报纸边听收音机。外婆耳背,席先生欣赏的内容她一无所知,不过 她知道播完新闻关上收音机肯定是晚上八点,一分一秒也错不了。 这个傍晚席先生依旧靠在躺椅上看报纸,黄昏的紫光已悄悄褪去,巷子 里飘来煤油炉炒菜的味道。路灯投下一团光晕,把无雨的天气也弄得朦朦胧 胧。外婆在潮湿的厨房里煮粥,一个硬币从她围裙兜里抖落出来,外婆蹲下 来忙碌了很久,始终没有搜到暗角里有金属的光泽。等她直起腰才发现路灯 莫名其妙地熄了,席先生还无动于衷地仰坐着,摊开的报纸在暗夜里像一张 含糊而僵硬的脸。 睡着了?外婆边嘀咕边下楼看个究竟。席先生看过的报纸大多会送给她 当废品,外婆大概企图挽回那个硬币的损失,拧上收音机就习惯去收席先生 手里的报纸:“还看还看,路灯摸黑晓得勿……” 借着巷口一抹淡黄的灯影,外婆脸上突然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片刻后 整个文林街都听到外婆语无伦次的惊叫:“哦哟不得了,快快快,完了,席 先生不行了!” 人群围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很厉害,漏出一点星光和风。席先生双 目紧锁,眼角的皱纹无比深刻,神情一如他惯有的严肃。医院的急救担架挤 了进来,一个套白大褂的医生抓起席先生的手试试体温和脉搏,摇摇头,用 一个*简单的动作结束了一个人六十八年盼一生。 二 他不是我的老师,但是每年都坚持到学校来给我们上一课。 那**我还在栖镇中学念初二。听校工老罗说,席先生去世的那一刻, 他听见*场槐树下的那口大钟突然沉闷地一响,而当时*场上根本没有人。 大家正为老罗的传言是否可信争辩不休,班上的宋团支书沉重地宣布, 原定五四青年节全体团员去城北荒丘的计划临时调整,因为席先生已经不在 了。 我们静默了片刻,表情却松弛下来,总算可以不去城北了。差不多每年 五月我们都要被席先生动员起来去城北荒丘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尽管我们怨 声载道,但他居然每回都能得逞。因为在校长看来,比起看电影、逛公园、 征文之类的纪念活动,席先生的计划*经济节省,既不用请导游又不用买门 票。 那地方也确实用不着门票。 去参观的是一片坟墓。从栖镇到县城北转十五里,一路上柳暗花明,水 鸟、炊烟还有忽远忽近的杵衣声,如同在一幅明静的水墨画卷里行走。而一 旦接近荒丘,气氛就陡然为之一变。风紧了,烟冷冷地发绿,野*森森掩到 膝下,枯瘦的松树与荆棘阴沉地站着,鸟和虫的语言像是诡秘的笑。一大块 荒地突兀而起,如一个蓬头垢画的孤寂老人,冷峻地仰对着天空。 它掩埋着三百七十七条生命,这个数字在我们记忆里跟圆周率一样清晰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席先生几乎复述了无数次。他说几十年前这里的风光 其实很不错,这个叫南陂的村子**偏僻,连县**的资料里都没有标明它 的具体方位。1938年它却赫然出现在侵华**的作战地图上,并且加注了红 圈,据说村东有一座木塔,是*本飞机的导航标志。 抗*战争爆发时,席先生从师范毕业,随着上海和南京相继失陷,他裹 在乱民的洪流里一路踉跄逃难,宁波陷落他来到芜湖,芜湖被*占他躲到南 昌,几乎是他跑到哪里**就*到哪里。他说那一年*本飞机在头顶一轰鸣 ,天就像流血似的猩红猩红的,到处是弹坑和废墟,刮在他脸上的风都是灰 黑一片。 和他一起出门逃难的姐姐在芜湖被冲散,他辗转到南陂投奔阿舅。然而 五天后风声就紧了,栖镇中学敲响了大钟,方圆几里都能听见,他们临时把 紧急的钟声改作防空警报,钟声一响,*本飞就该来了。 村里开始发放难民证。白色的难民证让村里人犯了错误,青壮年大多当 了兵或者逃难在外,一群老弱妇孺指望那张纸抵挡*寇的屠刀,等到席先生 说服他们疏散时,**已经堵住了村口。那么一大片黄色的*队连同刺刀的 寒光让全村人目瞪口呆,席先生恍惚觉得飘扬的膏药旗上是一滴淋漓的血, 不禁两腮发紧。 后来发生的一切不用他讲解我们在电影里也经常看到,他们像当时南京 的难民一样,战栗着逃窜着惊叫着,任由一群灭*人性的强盗践踏**和宰 割。稍有反抗举动的男人通通被绑在木桩上,让**当靶子开膛练习拼刺刀 ,其余村民被囚禁在渔户仓库里。席先生和阿舅跳窗逃脱,藏在村边深沟中 ,隔着茅*他们听见女人声嘶力竭的挣扎,两名**正拖着一个抱小孩的妇 女施暴。席先生说那个叫莲英的女人还给他缝过衣服,眼睛亮亮的会说话。 他犹豫着想跳出去,却被阿舅死死摁住。 一个白净的**突然怪叫起来,他的小指被女人咬断了,“刷”的一声 刺刀出鞘,席先生闭上眼睛,耳边有凄厉的惨叫,还有孩子的哭喊。然后他 看到两名**拖起血泊中痉挛的莲英扔进一口深井里,失去母亲的男孩趴在 井边哭嚎,**在狂笑,仿佛欣赏一只蚂蚁在热锅里团团打转。 “扑通!”那个孩子也跟着跳进了井里。 接下来一声呼啸,阿舅抢先跳起来掷出了手里的渔叉,插进井边**的 额头。*声随之旋风般刮起,他看到阿舅笼罩在**网里,打折的四肢抖动 着如同一种僵硬的舞蹈。 没等他叫出声,一颗**呼啸而来,从肩头穿过,让他扑倒在沟里。 次*清晨他清醒过来,发现**之内村子竟然从眼前**消失了,到处 是青烟袅袅的断壁残垣,一座巨大的土丘触目惊心地拔地而起。土丘下面是 那眼深井。 除了他,全村被杀和被囚的人通通填在井里埋掉。据席先生多年后的统 计,无辜惨死的生命有三百七十六条。另一名死者叫宫本雄一,侵华**高 桥联队*曹,被渔叉击毙,系**为此次血洗南陂付出的**伤亡代价。 宫本的墓盘踞在荒丘顶部,上插一段刻有黑色*文的简易木桩,俯压着 底部殉葬的三百七十六个中国人。恃强凌弱,以少欺多,一幅侵华战争时期 中*对峙的形势图,竟然极其形象地概括在一座坟墓的结构上,让席先生一 瞬间忘记了伤痛和恸哭。 他说奇耻大辱! 他说奇耻大辱的时候我们也曾经满腔悲愤泪光闪烁,在荒丘下面列队肃 立,沉重的呼吸惊得青*簌簌作响,一大片压抑的沉默似乎有了沉沉的重量 ,等待一瞬间的爆发。 可惜年复一年,他讲解的内容始终只有这些。我们的感触也*益迟钝, 浓郁的悲情被时间渐渐稀释,大家列队时会自觉地拣一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听席先生毫不省略地把故事从头温习一遍,到处是窃窃私语和东张西望的 眼睛。 而他居然毫无觉察,事实上只要接近荒丘他就容易失态,伛偻的腰挺得 笔直,深凹浑浊的眼里光芒熊熊燃烧坚冷如铁,像灰烬里不灭的火星。即使 他不在这里,那种目光依然无处不在,从树棘*丛某个角落潜游出来,凝结 成*不随便撤退的坚守,*不轻易抹平的伤痕,*不伴随时间退潮的呼啸, 让人不自觉地惊悚肃立。 整整四十九年。他就这样目光炯炯地站着,不肯间断地为这座荒坟奔走 呼号,反复到**部门信访,向政协呼吁,请求建立“南陂血案遗址”或者 教育基地,统一开展铭记国耻的教育活动…… 遗憾的是,除了反复动员自己的学生来参观,他的计划**没有实施的机会 。**接近成功的一次大约是1955年,县**终于决定在南陂建一座纪念石 碑。栖镇有关部门赶紧在荒丘周围补栽松柏,并且修了一条路。准备方便人 们*后参观教育基地。 出乎意料的是,所谓的纪念碑只是修了一个不太高的石柱子,刻了一行 字就**收场。那条足以容纳浩浩荡荡参观人群的大路,没有任何想象中的 喧闹就直接陷入了荒芜,野*逐渐蔓延,只有色彩斑斓的蜻蜓在*尖停伫不 动。在那样一个崇尚斗志昂扬战无不胜的年代,荒丘难免会成为一种尴尬的 存在。毕竟,三百七十六人牺牲,只击毙了一个**,论抗战的意义不如平 型关大捷,就算是纪念国耻也远不能和***纪念馆相提并论。 至于附近的村民,对这条路和石碑也提不起兴趣。县人民**曾经尝试 恢复南陂的建制,动员了好几回,却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搬迁。他们说这里阴 气太重,蛇虫又多,天黑雨湿的时候能听见鬼语啾啾。好在地方宽阔,倒是 个理想的墓地。结果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荒丘周边的新坟越堆越多,残碑 断碣,在苍烟落照下躲避着人群,由寂寞归于宁静,像一个避世隐居、满脸 皱纹的老人,淡漠地打量着世间的一切。 席先生也老了。清明时分络绎去荒丘扫墓的茶农都亲眼看到一个热血沸 腾的青年,在不太长的时间里凋零得像一棵深秋的树。他们都知道这个老头 脾气很怪,守着一个坟墓,不上香也不焚烧纸钱,就那么执拗地站着,偶尔 叹息一声,望着东方。 他是否看见,东方另一个安置战争亡灵的地方正香火缭绕热闹非凡。靖 国神社,一个不大的院子修得庄严肃穆,上百万*本**曾经以此地为起点 ,挥刀前进,一度把亚洲和太平洋拖人血雨腥风,死后又聚在神社祭祀。那 里也是执拗的,就算是被侵略****和*害民众的抗议多如潮水,然而从 政客到平民全部衣冠楚楚,昂着不肯轻易服输的头,凛然而虔诚地折服在神 社台阶下。台阶上十四名甲级战犯和二百五十万个战死者牌位上下有序,排 列整齐,傲骨铮铮,好像还等待着某种重新出发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