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郎逃婚了

我的新郎逃婚了
作者: 喝口雪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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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售价: 69.80
折扣价: 40.50
折扣购买: 我的新郎逃婚了
ISBN: 9787573600509

作者简介

"喝口雪碧,晋江文学城金榜作者。喜欢所有柠檬味甜饮,奶茶只选全糖,跳远还是一米。情绪泛滥,时不时出现天马行空的古怪脑洞。手速废柴,却永远保持着把心中所有故事写出的冲动。 新浪微博:@晋江喝口雪碧 代表作:《我的新郎逃婚了》"

内容简介

"第1章:换了个新郎 五月,岚桥市。 浮云低沉,天气闷热。台风刚过,空气中夹杂着湿润的雾气,伴着微风从窗口吹进房间。 时钟嘀嗒地响着,时针缓慢地指向八点整。 门外传来一阵轻响,得到阮芷音的回应后,康雨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走进酒店的总统套房。 康雨就职的Merbeil是业内口碑最好的婚庆公司,专门服务高端客户。当然,公司提供的服务也绝对体贴细致,对得起百万的承接费用。 两个月前,Merbeil接到一场豪门婚礼的委托。内部竞争后,康雨脱颖而出,正式拿下这场豪门婚礼的策划。 SIMO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风格是简洁素净的典雅,却又不失隐藏在细节里的奢华。就连茶几上随意摆放的水杯,都是Queen-W定制款。 走进房间后,康雨看见新娘阮芷音默不作声地站在窗边。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体贴地询问:“阮小姐,时间还早,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对方闻声回头,明亮的凤眸清澈动人,柔光似水。她栗发红唇,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天鹅般的肩颈线,肌肤皓白如玉。 娇艳却不染半分风尘,她只是披着件松垮的浴袍,却惊艳得让同为女人的康雨险些移不开眼。 美人将视线定格在墙边不停走动的挂钟上,随后淡淡一笑,轻柔地反问:“还早吗?” 她的嗓音很低,像是在问康雨,又像是自言自语,这让康雨有些不明就里。 毕竟现在才刚过八点,按照婚礼流程,还有两小时秦总才会过来。 作为婚礼策划的负责人,康雨自然对新郎新娘有所了解。 秦家是屈指可数的显赫名流,新郎秦玦是秦氏现在的掌门人。 这位大名鼎鼎的秦总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念书时读的都是名校。国外求学时他办的创业公司成功上市,继承家业后又促成业界最大的医疗并购案。 然而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的身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一则绯闻。 不少八卦账号说这位风度翩翩的秦总和娱乐圈新晋小花林菁菲的关系有些暧昧,康雨自然也有点儿好奇。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后,她又觉得秦总对未婚妻阮小姐的体贴爱护不似作假。 阮小姐容貌气质俱佳,便是与在娱乐圈内姿色出众的林菁菲相比也毫不逊色。 听说,阮小姐当年以岚桥市文科榜眼的成绩考进A大,而后又进劳顿商学院深造,是真正的学霸。 这么一位家世显赫的名媛,履历优异不说,为人更亲和不摆架子。两个月下来,康雨已经成了阮芷音的忠实拥趸。 小花林菁菲的背景深厚,负面新闻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但康雨还是听身边来往的编剧朋友说,林菁菲拍戏时惯会摆谱。 那位秦总只要不是瞎了,哪儿会放着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不喜欢,拿林菁菲这个只会铺天盖地营销美貌的鱼目当珍珠? 康雨觉得,或许传闻只是流言,不过是网友们在捕风捉影。 阮芷音不知康雨心中所想,垂眸看了眼手机,关上窗走到沙发边落座。 “康雨,我记得你是北遥人,有没有算过从北遥来岚桥需要多久?” “搭飞机的话不到两小时,嗯……不过今天例外。我有朋友想来岚桥玩,原本订了今天的飞机,可刚看他的朋友圈说北遥那边不少航班都被取消了。” 岚桥和北遥都是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多台风,航班也偶尔会受天气影响而延误。 康雨刚说完,她的两名同事便推着挂了婚纱的衣架走进来。 阮芷音姿态慵懒,半倚在沙发上随意地点头,不再多谈。 总统套房里有独立的衣帽间,阮芷音进去换装。婚纱是出自阮芷音的好友顾琳琅的个人设计品牌的特别定制。 洁白的薄纱层层叠坠,珍珠和碎钻足足镶了几百颗,微光闪闪。修身的一字肩设计,凸显出她性感精致的锁骨和曼妙迷人的身姿。 不得不说,这件婚纱和阮芷音是绝配,众人都直呼好看。 这时,婚礼团队的执行助理赵荷走了过来,帮忙整理裙摆。 阮家这些年虽不及秦家,但也是岚桥数得上的名流。最重要的是,阮芷音即将嫁入秦家,正式成为秦太太。 赵荷有心讨好阮小姐,顺手整理婚纱的同时,也说着好听话。 “阮小姐,我跟过不少客户,但还是头一回碰到秦总这么帅气的新郎。秦总说你们十六岁时就认识了,要我说,情窦初开的感情都是最真挚的。” 对方的态度殷勤,阮芷音却独自出神,最后礼貌地勾唇,并未搭话。 赵荷有些尴尬,还好阮芷音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电给了赵荷转移话题的机会,她脸上堆笑,打趣说:“秦总真体贴,这会儿还要打电话。” 康雨见阮芷音微微蹙眉,以为她是不喜欢赵荷的做派,扬声道:“好了,别打扰阮小姐了,我们再去对一遍婚礼流程。” 康雨毕竟是婚礼的总负责人,赵荷虽有些后台,但也不敢明着违抗对方,只能不甘地咬唇。 三人很快离开房间。 房间里静谧下来,阮芷音走到窗边,接通了秦玦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温和沉静:“芷音,很抱歉。航班取消,我来不及赶回去了。” 阮芷音揉了下眉心,仿佛早有预料,语气平淡:“嗯,我知道。”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让电话那头的秦玦放下心来。 接下去,他的声音沉稳笃定,态度像解决一项并购案似的公事公办—— “时间还早,婚礼可以改到明天。我已经给翟旭打过电话,他稍后会去通知宾客,你放心。” 放心? 听到秦玦的话,阮芷音不禁觉得好笑。 昨天秦玦说分公司有事要连夜赶去北遥时,也是用这般温和平淡的语气让她放心,说他会及时赶回来,不会影响婚礼。 “阿玦,我知道林菁菲昨晚进了医院,你现在是在医院里吗?” 秦玦显然没料到她已经知晓自己来北遥的原因,沉默片刻。 阮芷音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之色,了然地开口:“那就是在林菁菲的公寓里了。” 对方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芷音,昨天没告诉你,是怕你误会。” “怕我误会?可是你看,明知我可能会误会,你还是去了。” 她的语气让人辨不出情绪,只是似乎有几分讽刺之意。 秦玦的声音变得有些淡漠:“芷音,我知道你对菁菲有些偏见,但她是你的表妹。她受伤,你和我都不能视而不见。” 男人对林菁菲显而易见的维护让阮芷音的指节微缩。她长舒口气,安静地垂眸:“是啊,林菁菲是我表妹。” 她也是秦玦的前女友—— 更是让少年时的秦玦情窦初开之人。 阮秦两家是世交,林菁菲六岁时随母亲搬到阮家,与秦玦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方才赵荷开玩笑时阮芷音没搭腔,是因为秦玦情窦初开的感情并不属于她。 “她现在怎么样?” 两人因林菁菲起过太多争执,秦玦这会儿也不愿多谈,简单地回应:“已经出院,没有大碍。” “是吗?”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阮芷音还是略松了口气。 阮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要是林菁菲把戏演过了,阮爷爷恐怕会承受不住打击。 不过刚才收到那些照片时,阮芷音就已经明白林菁菲大概不是真的出事了。 男人放缓语气:“芷音,婚礼前来北遥是我考虑不周,可眼下需要先把明天的婚礼安排妥善,好吗?” 因为林菁菲受伤,他临时爽约,所以要把婚礼推迟。 阮芷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秦玦向自己求婚那刻起,这场婚礼在两人心中的分量就是不一样的。 她面色平静,沉默地望向窗外。 城市喧嚣繁华,高楼林立。 也许是室内的冷气太足,她单手环臂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涌动的车流,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真实感。 她就像是回到了16岁那年。 缓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阿玦,记得刚回阮家时,我弄丢了院长送的玉佛,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个人躲在阁楼里哭。后来你发现我躲在阁楼里,也没告诉别人,偷偷帮我把玉佛找回来了。” 她的声音缥缈柔和,秦玦不禁随着她的话陷入回忆里,心软下来。 然后他低沉一笑:“那时我想,怎么会因为弄丢了东西就偷偷躲起来哭?不过看你哭得太认真,我只能帮你找。” 阮芷音莞尔一笑。 其实她清楚,秦玦没有找到那个玉佛。只是少年自小养成的风度教养让他无法看着女孩抹泪而坐视不理,于是他买了个看起来一样的玉佛回来。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秦玦问。 “就是突然觉得,失去那个玉佛其实也没那么值得伤心。” 话毕,她心底的情绪散去大半。 当初她之所以哭,更多是因为刚回阮家时受着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的注视,她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后来她考上A大又出国,听多了外人对她的讨好称赞。那时秦玦给她买来的玉佛也不见了,她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所以这些年来,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呢? 像是已经将一件事考虑太久,她终于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阿玦,婚事到此为止—— “我们分手吧。” 突如其来的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水里。 两边的人顿时陷入僵持却暗藏汹涌的沉默,气氛渐渐变得压抑起来。 沉默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薄怒—— “我承认,我不该缺席婚礼。你有情绪,回去后我会跟你解释。但是芷音,别拿取消婚事和分手这种话来胡闹,你过界了。” 秦玦这番话隐隐带了些责备之意,令阮芷音哑然片刻。 他们认识八年,恋爱谈了三年。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 在国外时,秦玦对她不错,那会儿阮芷音也觉得他们能走到最后。哪怕是回国后的几次争吵中,他也没这么失态过。 然而此时此刻,秦玦这个为前女友逃婚的新郎,却责备她不该拿取消婚礼至她回国后买下的那套精装公寓里。 阮芷音的银行账户里并不缺钱,不提那些帮导师做对冲基金时赚的,求婚时秦玦还给了她30%的T&D股份,他仅留下5%的股份。虽是B股,丰厚的分红却是实打实的。 前两年她陪秦玦创业虽辛苦,但他对她也算是体贴入微,生活尚有几分温馨。 这也是陷入争执的这大半年里,阮芷音仍未放弃这段感情的原因。她觉得,有些问题可以沟通解决。 但事实是她高估了他们的感情。 不过要是哪天林家人知道秦玦变相地在给她“打工”,表情怕是会丰富至极。 洗漱完毕,阮芷音走进厨房里随便熬了点儿粥,坐在餐厅里喝着,垫垫肚子。 等会儿要和程越霖回阮家吃饭,她显然还得应付麻烦,很容易坏了胃口。 粥喝了一半,桌上的手机响起。 她瞥了一眼,果然是林成打来的。 “音音,换新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商量?” 林成的语气是长辈特有的“关心”。 阮芷音轻笑着放下汤勺。 她心想,对方不等她回老宅就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也真是沉不住气。 “姑父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换新郎,您不是最清楚吗?还是您觉得,我不仅不该嫁进秦家,也不能嫁给程越霖,所以,”她扬眉,而后缓缓道,“恼羞成怒了?” 林成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话摊开,沉顿少顷,声音亦冷下来:“你觉得我会相信程越霖是不求回报地帮你?” “的确不是,北城的项目会给霖恒。” 这一点阮芷音从未想过隐瞒。 “你疯了?” 林成是真惊讶,那可是阮氏这两年最大的项目。阮芷音也是因为拿到北城的项目才在阮氏有了话语权。 阮芷音神色平静地往粥里加了点儿糖,垂下眼眸开口:“竞标前,你就清楚阮氏的流动资金根本吃不下这项目。让我带团竞标,承诺竞标后项目归我,不就是打着无论如何我都会失败的算盘? “既在爷爷面前显大度,又能等着我承认失败向你低头,再用北城项目的合作向严家卖好,可真是一石三鸟。” 林成商场上的眼光和能力一般,但钻营取巧的手段,他一向熟稔。 思及此,阮芷音淡笑:“项目是我拿到的,我自然有权决定。毕竟,程越霖现在是我丈夫,爷爷也会同意。” 算盘落空,林成略顿,隐隐咬牙:“你就不怕我告诉老爷子,他这孙女婿不是真心?” “那你说,爷爷会不会因为心疼我被搅黄婚事,一气之下把所有股份给我?”阮芷音毫不退让。 到底是对她的话有所顾忌,林成缄默半晌,声音阴沉含嘲讽之意:“音音,这可不像你,姑父当年还真是看差了眼。” 当年阮芷音回来,他也警惕过。 最后他却觉得,她不过是个性格乖闷的书呆子,不足为惧。林成没想到,八年后会被这鹰啄了眼。 “过奖了,姑父。我这点儿能耐,不及你在爷爷面前的一半。” 她的姑姑阮玲芳,从小被捧在手心,性格单纯不谙世事。当初她闹着要嫁林成,阮家二老还不太同意,但林成对阮老爷子像亲儿子般孝顺,二十年如一日。 后来老人上了年纪,儿女又都去了,只剩下林成这个女婿陪在跟前,多少有些动容。 论起在老爷子跟前的殷勤,她的确比不上林成。 十一点,才刚把身上的家居服换下,阮芷音就接到了程越霖的电话。 男人言简意赅:“下楼。” 阮芷音简单收拾了下,坐电梯出了公寓。 那辆黑色锃亮的宾利静静地停在斜对面的树下,她几步走过去,却在车前犹豫地停住。 车窗降落,男人西装笔挺、神色淡漠地靠在后座上,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交叠,他将净白的指节随意搭在中间。 程越霖微微抬眸。 经历了昨天那场风波,她倒像是恢复得很快,瞧上去不过疲惫了些,状态却尚可。 也对,从以前开始,她就冷静清醒得过了头,而外人总是把这份冷静当成懦弱和温柔。 和她对视后,男人轻瞥旁边的座位:“上车。” 阮芷音抿唇,这才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对方吩咐司机开车,随后便架起腿托闭目养神,眉眼间似有疲惫之色。 突然间宣布结婚,婚礼结束后,他又回公司和股东们开会到凌晨,才拟好结婚对霖恒产生影响的事项。 车内安静片晌,程越霖闭着眼,轻描淡写地开口—— “想好说辞了?” 他问的,自然是这场婚事在阮老爷子那里的讲法。 阮芷音点下头,默然垂眸:“我和秦玦没有感情,之前同意结婚只是因为婚约。他喜欢林菁菲,而我……” 她迟疑微顿,才道:“和你是真爱。” 秦玦和林菁菲共同留下一个烂摊子,她只有这么说,爷爷才不会急火攻心。 “哦?”程越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眼眸里含着审视之意地望向她,“真爱?”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将其缠绕在舌尖细致反复地揣摩了一番。 阮芷音哽住,觉得这话确实引人遐想,柔声解释:“你放心,没别的意思,只是在爷爷面前的说辞。” 可他挑下眉,轻哂地反问:“我该放心?” 阮芷音抬眸,疑惑地看他。 “为什么找我?”程越霖已经换了个问题。 想到顾琳琅昨日列出的新郎标准,也为了等会儿在爷爷面前他能好好配合,阮芷音决定顺势夸赞他一番。 “你长得帅,又有钱,短短五年就把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发展成现在的霖恒,可见能力也出众。琳琅说,想嫁你的人从岚中排到A大,也就只比秦玦稍少些。” 虽然程越霖脾气差,但现在大家结婚也不追求处不处得好感情,还是有不少想嫁过去花他钱的人。 有钱花,狗脾气你忍忍就好。 她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谁知男人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她话的最后—— “稍少些?” 阮芷音以为他被激起了胜负欲,连忙安抚:“你也别灰心,只要改改你……不太友善的性格,肯定能奋起反超。秦玦现在传绯闻,你洁身自好,在女人眼中肯定还有加分。” “是吗,我这么好?”男人盯着她,眸光玩味。 阮芷音见他心情不错,跟着点头:“当然,否则我也不会选你当新郎。” 他可是荣膺顾琳琅列出的备选新郎榜单排名第一的位置。 程越霖环臂看她,审视的目光在她的面上轻扫过,继而轻笑出声:“呵,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你不太放心,那你的居心何在? 阮芷音:“……” “但你的眼光有很大的进步。”他继而赞赏。 阮芷音:“……” 宾利缓缓驶入城东别墅区,停在阮家老宅的庭院门口。 两人下车,司机拎着礼物候在一旁。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宅。 他们刚进门,管家刘伯便迎上来。 他接过司机手中的礼物,然后向阮芷音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季先生也来看老爷了。” 刘伯口中的季先生,是阮爷爷的养子季奕钧。他十二岁时被阮家收养,据说是故交之子,但也有传言说是私生子。 许是为了避嫌,季奕钧成年后便搬出阮家,只偶尔回来探望阮爷爷。阮芷音回阮家后见他的次数不多,并不算熟。 正想着,她便看见季奕钧踱步走下了楼。已近四十的年纪,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内敛成熟。 阮芷音礼貌地点头:“小叔。” “嗯。”季奕钧淡淡应声,视线稍移,望向她身旁的人:“程总。” 程越霖同季奕钧握手,用漆黑的眸子含笑回视:“小叔不必客气,叫名字就好。” 季奕钧倒是未应,看向阮芷音:“阮叔刚醒,你带程总过去吧,我先走了。” 言罢,他冲程越霖微微颔首。 刚要离开,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首笑道:“差点儿忘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阮芷音这才记起,顾琳琅说过昨天季奕钧破例来了婚礼现场,只不过仪式结束后就走了。 不知为何,阮芷音觉得季奕钧和程越霖之间有股莫名的熟稔之感。但季奕钧和他们差着辈分,所以她也没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 她的这个念头只是一转,便很快收起。 阮芷音领着程越霖上楼。 两个月前,阮爷爷突然查出肺癌晚期。因为上了年纪,医生委婉建议保守治疗,但众人都明白这话的意思。  阮爷爷倒看得很开,说他已活到耄耋之年,顶多遗憾孙女还没嫁人。于是,明知出现了矛盾,她和秦玦还是定下了婚期。 昨天的婚礼,阮芷音除了对秦玦失望,更多的是对林成和林菁菲丝毫不顾爷爷身体的愤怒。 毕竟医生曾嘱托过,老爷子情绪不能激动。 行至房门外,阮芷音刚要敲门,又忽然顿住,犹豫着收起纤细的指尖,转而轻轻扯住男人的袖口。 程越霖低头,视线落在她停于袖口的圆润指尖上,眸光中幽深似潭,随即平静地与她对视。 阮芷音松手,低声和他商量:“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装作亲密些?” “装作?”他挑眉,眼底眸光微转,“你想怎样?” 阮芷音抿唇,朝他伸出手。 她的素手纤细如葱,指甲晶莹剔透。 察觉到对方闲散中透着端量的眼神,她凝重地蹙眉,劝说道:“虽然委屈了你,但戏总要演好,我也会尽量补偿你。昨天的婚礼上,你不也……?” 阮芷音本想说,昨天他也亲了自己,尽管只是嘴角。但她转念一想,那会儿自己心不在焉,他亲她不仅是主持人的要求,更是为帮她演戏,以防气氛僵持。 生意场上谁没个逢场作戏的时候? 可他连出席宴会都要带助理,可见多么排斥与异性肢体接触。 说到底,是她委屈了他。 于是她瞬间没了底气。 “我不也什么?”程越霖低垂眉眼,拖腔带调,略顿,又意有所指地讥诮出声,“不过,的确是委屈了。” 男人唇角漾出抹古怪的笑,像是不情不愿,但温热宽厚的手掌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主动敲响门扉。 沙哑年迈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二人开门,携手走了进去。 房间内,老人倚靠在床边。 面容沧桑憔悴,身子瘦弱,但还算有精神,他看到孙女后露出慈祥的笑容:“音音来啦?” 阮芷音点头,走到床前细心将他身后的枕头扶好,而后向他介绍:“爷爷,这是程越霖,我们……刚结婚。” 阮爷爷垂眸,脸色稍沉:“我听刘伯说,秦玦——” 话没说完,他望着一旁的程越霖,叹口气,欲言又止。 阮芷音微缩掌心,继而展开笑颜,自然地赔罪:“爷爷,很抱歉,当初答应和秦玦结婚只是因为婚约,不想扫您和秦爷爷的颜面……我和秦玦没有感情。” 在众人眼中,她和秦玦确实是因为这份婚约被捆绑在了一起。至于国外的事,外人并不知道。 因之前反复做过心理建设,所以此刻的她从容淡定,将自己的那套“圆满”的说辞和盘托出。 提及“真爱”时,她还“温情脉脉”地望了眼身旁的男人,幸好对方还算配合。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还是说,您真的希望我被这道婚约困住一辈子?” 这番话刘伯已照阮芷音的吩咐,事先给阮爷爷讲过,但对方始终有所疑虑。 此刻见她神情轻松,眼眸含笑,老爷子将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喟叹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招呼二人坐下。 “程先生是吧?你看起来有些面熟。” 程越霖对上老人端详的视线,轻声回:“家父是程逢生。” 阮爷爷回想几秒,默默点头。 而后,他看向阮芷音,温声道:“音音,去看看饭好了没?等会儿让刘伯上来叫我们。” 阮芷音知道爷爷说这话是想支开自己,但也无法拒绝。她只能暗地里给程越霖递了个眼神,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谁知刚下楼,阮芷音就见到了林成。 让阮玲芳青睐的男人,自然长得不错。林成浓眉大眼,即便人到中年,也尚有几分儒雅成熟。 两人刚在电话中撕破脸面,林成这会儿倒舍了往日和蔼的模样,眼神阴鸷:“音音,程总没陪你回来?” “他在和爷爷说话。”阮芷音淡漠地回视,已然没了陪林成演戏的意思。 “呵,你这出戏倒演得好。” 到底是不甘心和严家的利益交换付诸东流,不过这是在老宅,他也不能真和老爷子心爱的孙女起争执。 视线落在阮芷音清秀艳丽的脸庞上,他思虑片刻,忽而道:“音音,虽然没了秦家的婚事,但等你和程总离婚,姑父会给你另找门好婚事。林哲就很喜欢你,哪怕日后老爷子不在,我也会让他好好对你。” 林成对程越霖还算有几分了解。 父亲破产入狱,程越霖却在短短几年后翻身而起,手段狠戾,眼中只有利益。这种人,婚姻中的利益若是消失殆尽,那这段婚姻也就该到头了。 女人再美,也不会动摇足够狠心的男人。何况对方本就为利而来,想必从一开始也就和自己这外甥女画下了倒计时的截止时间。 林成对亡妻有些感情,若阮芷音安分,他也不会为难她。若能让她嫁给侄子也算全了情面。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也会护上几分。 阮芷音知道,林成这是在警告她,等爷爷不在了,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姑父。虽然他参与搅黄了她和秦家的婚事,但她还是要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和他作对。 “姑父,秦玦知道你在心里拿林哲和他相提并论吗?”阮芷音冷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再者,林哲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当年捅了他一刀吗?” 这些年林哲见了她就怕得哆嗦,蒋安政总觉得林哲怕她不对劲。其实他的感觉没错,的确是不对劲。 林成听见她落尾的话,睁大双眼:“你……你当年是故意的!” 他以为阮芷音是婚事告吹才性情大变,根本没想到她年少伤人时说的梦游是假的。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确是故意装成了那副无害呆板的模样。 林哲当年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确实被阮芷音吓得不轻。只是林成也不好追究,生怕将事闹大,毕竟侄子理亏在先。 阮芷音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成震惊的神色,觉得他不该这么惊讶才是。 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心思敏感,最善察言观色。院长妈妈对孩子们好,却不愿他们太过单纯。她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察觉恶意,怎能不考虑自保? 可笑的是,当年被她捅刀的林哲,仅仅因为林菁菲的三言两语,就被秦玦安排了令人艳羡的工作,多么荒唐。 那天争吵时秦玦说她变得刻薄,或许不是假话。他只喜欢她的善良乖巧,而她不伪装,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长大。 他的世界里尽是顺途,让她向往,也与她相斥。她尽力尝试靠近,却仍然失败。 收起心底的情绪,阮芷音不再与对方虚与委蛇,直接绕过他去了餐厅。 很快到了饭点,菜自然都已做好。她正想让刘伯去叫人,却见房门突然被打开,程越霖微微屈身,搀扶着阮爷爷下楼。 刚在客厅里坐下的林成,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将阮爷爷扶到餐桌主位上坐下。 饭菜被端上桌,其余几人相继落座。 阮爷爷看上去心情不错,憔悴的脸庞上也显出些许抖擞之色,笑呵呵地道:“今天是家宴,越霖也别拘束。” “爷爷放心。”男人含笑应下。 阮芷音凝眸看向程越霖的侧脸,有些愕然,没想到他能耐着性子讨爷爷欢心。 她忽然想到他是跟着他的爷爷长大,心下了然几分。虽然两人间是一场交易,但他远超期望地尽了责。 她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提出其他条件。 林成将这幕收入眼中,半晌,突然开口:“爸,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下。” “什么事?”阮爷爷看向林成。 “音音说,要把北城的项目给霖恒。这项目公司准备了这么久,说给就给,实在有些任性了,股东那儿可不好交代。” 林成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阮芷音自作主张损害了阮氏利益。更甚之,他也在暗示程越霖结婚的动机。 阮爷爷稍做沉吟,却点头道:“项目给了音音,越霖又是阮家的孙女婿。这个项目阮氏做太吃力,倒不如让给霖恒。” 林成面色微沉,没想到阮爷爷会是这个反应,半开玩笑道:“爸,才见程总第一面,您就偏心到孙女婿身上了?” 阮爷爷皱眉,似有不悦。 程越霖放下筷子,然后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了下,淡然地询问:“是谁说,霖恒要单独开发北城的项目?” 林成不知他话中的意思,愣怔片晌,下意识看向他身旁的阮芷音。 程越霖顺着对方的视线转头,那双桃花眼酝酿出令人沉溺的温柔之色,嗓音却云淡风轻:“原来音音这么……向着我。” 阮芷音:“……” 男人蓄意加重音节,让她瞬间明白他的潜台词:戏,总要演好。 而后,他将目光对上林成,语气显得稀松平常:“霖恒只参与前期开发投资,其余工作还是由阮氏全权来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异。 程越霖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只会拿霖恒投资份额的部分收益。虽然阮氏出力多,但也解决了资金不足的困境。 他当然也不亏,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和阮氏分钱? 阮芷音看到爷爷满面欣慰之色,林成眼露狐疑暗自盘算,微哽少顷,神色自若地点头:“对,他说的没错。” 不管程越霖还提了什么条件,但此刻送上门的好处,她会拒绝吗? 她当然不会。 岚桥市,机场大厅。 阵阵轰鸣声由远及近,航班缓缓降落。国内抵达的出口处,翟旭拎着文件包候在最前方。 向来面不改色的翟特助,此刻的表情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平静。 直到熟悉的两道身影出现,翟旭快步向前,接过老板手中不多的行李。 岚桥不比北遥凉爽,秦玦此时只穿了件浅青色的衬衫,将西装随意搭在臂弯上。 那张清俊的脸上神色淡漠,他高视阔步地走出机场大厅,和蒋安政先后坐上停在出口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 航班起飞时,天气还不算太好,中途遭遇气流颠簸了一路。 秦玦这会儿轻揉着太阳穴,压下那点儿不适:“先把公司要签的文件给我。” 翟旭松了口气,打开公文包将最上面的几份文件递去,小心打量老板的神态。 这些文件昨天都已发过电子版,秦玦不过简单翻开看几眼,很快签完。 随后又重新交给翟旭,秦玦微顿了下,问道:“她有没有联系你?”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翟旭面色陡然一紧,斟酌着回:“阮小姐没有主动联系我。” 阮芷音的确没有主动联系他,但他主动联系过阮芷音。 秦母方蔚兰得知阮芷音昨天办的事,一大早便让翟旭通知阮小姐去见她。他拨通电话后,对方却语气冷淡—— “我和秦玦已经没关系了,或许秦夫人应该联系林菁菲。” 翟旭不敢转述这话,从沉浸的思绪中抽离,果然看见老板此刻紧蹙眉峰。 蒋安政打量着翟旭踌躇的模样,微抬下巴,笑道:“怎么,难不成阮芷音那女人还真闹着要取消婚礼?” 觉得好友的话有些刺耳,秦玦眼神不满地望去,还未说话,便听到助理有些僵硬地开口:“这倒没有。” 秦玦隐约松了口气。 阮芷音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心中着急生怕她出事,只好打给顾琳琅。对方虽然态度不佳,但说阮芷音好得很,而后才挂断电话。 这次是他有错在先,虽事出有因,但只要她不拿取消婚事和分手这种话同他胡闹,他总会好好跟她道歉。 蒋安政听罢眼中却似有讥讽之色,忍不住在心里想,果然如此。 阮芷音昨天装模作样地跟秦玦说什么解除婚约,最后还不是默默咽下苦果,把话收了回去。 之后她还能不能和秦玦结婚,蒋安政不知道。但他很肯定的是,这场新郎逃婚的闹剧,注定不会消停。 翟旭一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咬咬牙道:“阮小姐的确没有要取消婚礼,不过……” 秦玦见助理难得支吾其词,忍不住皱眉:“不过什么?” 翟旭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默念长痛不如短痛,将一长串话脱口而出—— “昨天的婚礼没有取消,但阮小姐当场换了个新郎!宾客去了大半,仪式也都没少,晚上婚礼结束,阮小姐就坐着新郎的宾利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理都没理匆忙赶去的他。 话音刚落,翟旭就看见往日还算温和的老板猛然握紧捏在眼镜边框的手。 几秒后,秦玦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下颌的线条紧紧绷着,腮帮似有微动,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他死死盯着翟旭,明明是大热天,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冬的冰:“你说什么?” 吃完午饭,阮芷音和程越霖走出阮家老宅。 阮芷音在爷爷和林成皆有些不同寻常的目光中,挽着程越霖上车,关了车门后,才松懈下来。 车刚开出别墅区,阮芷音正欲开口询问,转头却发现男人已经调了座椅的角度,袖扣散散地解开,倦怠地半躺着。 光线透过车帘打在男人挺直的鼻梁上,映出立体俊逸的轮廓。浑身疏淡的感觉散去,他眼皮闭着,呼吸安稳舒缓,像是睡着了。 她倏然想起刚来时他眉眼间便显出疲乏之色,但刚才在老宅里精神焕发,原来是在强撑。 也对,举行婚礼忙碌了整天,她彻夜沉眠都尚且感到疲惫。这人昨晚还赶回公司处理事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于是阮芷音把想要说的话咽回去,想到回公寓的路途不近,便也躺下休憩。 谁知她一觉醒来,环顾四周却觉得很陌生。 睁眼时她尚有些许茫然,微皱眉心,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霖恒大厦的停车场。” 司机此时已经不在,男人静静地坐在旁边,见她醒来,遂开门下车。 阮芷音揉揉眼睛跟着下去,走了几米后问他:“怎么来了霖恒?” 程越霖转头,定神瞧着她难得睡眼惺忪的迷糊娇态,而后散漫地勾唇,轻笑着反问:“不是有话要问?走吧。” 接着他留给她一道背影。 阮芷音立马想到他在老宅时说的话,也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坐专属电梯上了顶层总裁办公室。 霖恒的前身是程父创办的恒宇地产。 五年前恒宇破产,程父入狱,程越霖顷刻间从那个恣意妄为、意气风发的少爷变成了连学费的筹集都捉襟见肘的穷学生。 那时阮芷音出国不久,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程家出了事。 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学生。整个高三,程越霖都在剥削她让她给他补课。 孤儿院的经历始终让阮芷音觉得上学很重要,回阮家后,她也一直资助孤儿院的孩子们上学。她到底还是不希望程越霖从A大退学,所以暗中托人帮他解决学费。 但对方猜出是她,不仅把钱退了回去,还让人捎了些不太好听的话给她。 阮芷音自然气程越霖不知好歹,这时还要耍少爷脾气。所幸,他并未任性到去退学,休学了一年,到底毕业了。 待到她决定回国时,他已经重新站回了顶点的位置,没让她看到一丁点儿的狼狈之态。 这些年霖恒除了最初的地产业务,还拓展了不少海内外的投资,涵盖了金融、科技,又慢慢开始融合实业进行发展。 程越霖行事果断,更有那么点儿锱铢必较的味道,以至于没什么人想和他作对。 整个顶层都没有其他员工,除了办公区和休息室,居然还有台球桌、影音室和室内高尔夫球场。相对于办公室,更像是大得吓人的公寓。 环顾了一圈,阮芷音忍不住感叹资本腐朽,这人也真是从不委屈自己。 程越霖姿态闲散,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给自己倒水时,他还算好心地连带着给她也倒了一杯。 他将水杯递过来的同时,淡声开口:“说吧,想问什么?” 阮芷音抿下唇,迎上对方的视线:“为什么和阮氏合作?” “你觉得呢?” 他漫不经心地与她对视,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语气不咸不淡。 见他的态度有些吊儿郎当,阮芷音忍不住皱眉:“我怎么会知道?” “猜都不猜?”他轻声哂笑,片刻后,递来的视线耐人寻味,“阮嘤嘤,你也该有点儿耐心。没准我是对你情根深种,所以瞧林成不太顺眼呢?” 他说这话时神情认真,声音却有些懒散。身子微微后靠,他缓缓摩挲着放在水杯旁的指腹,姿态放荡不羁。 “程总现在倒有耐心,还费工夫跟我开玩笑。”阮芷音忍不住轻笑,但并未放在心上,转而道,“那我换个问法,你需要我做什么?” 程越霖目光带着探究之意,在她的脸上停顿少顷,略微扬眉,而后收回视线,总算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北城的项目给了霖恒,但外人不知道,这是因为阮氏资金不足本就无法独立啃下这块肥肉。你不想自己辛苦得来的项目便宜林成,选择和我合作,但——  “如果林成打定主意抓着你不放,恐怕你在阮氏内部也不好收场。”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将她面临的处境尽数列出,然后他停顿,挑眉看她—— “阮芷音,虽然林成大权在握,但你不会想把阮氏拱手相让吧?” 对方视线逼人,仿佛将她看得透彻,阮芷音吐了口气,反问:“所以呢?” “这份协议你先看下,如果觉得条款有问题,也可以叫律师过来。” 程越霖慢条斯理地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见他终于露出目的,阮芷音取过文件打开,是份特殊的结婚协议。 默读几行后,她紧蹙秀眉,抬眸看他:“还要领证?” 合同的其他部分都算正常,例如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对外隐瞒协议存在,不可因蓄意出格的举动影响股价波动。 但唯有双方领证这条,让阮芷音有些不能接受,因为她并未考虑过,这场短暂的婚姻还要领结婚证。 便是她和秦玦,也因秦母对婚前协议的苛刻要求,还未正式领证。 程越霖见她这般样子,轻扬眉尾,很是理所当然地开口:“现在不少人都知道我成了你的丈夫,这个条件可以有效保护我的合法权益。” “什么合法权益?” 拜托,他们是假结婚,只要婚前将财产分割清楚,还能有什么权益不合法? 程越霖盯着她,眸光耐人寻味:“例如,如果某天你给我戴了绿帽,我可以从你身上获得不菲的金钱赔偿。” 阮芷音微哽,沉声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 即便是假结婚,但这场交易是她提的,程越霖已经帮她瞒住了爷爷,她也不会做出丢程越霖脸面的事。 程越霖闻言轻哂,表情仿佛不太相信:“口说无凭,领证才踏实。” 被他明目张胆地质疑,阮芷音都快气笑了,终于忍不住反戗:“你就不怕自己先出轨,离婚时反被我分掉大半财产?” 程越霖倒没恼,只淡漠不语地静静看着她,脑中的潜台词仿佛是:像我这么优秀,有什么样的女人配让我出轨? 阮芷音叹息着扶额,总算跳过领证的争执,继续道:“那这一条合住的意思是……?”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程越霖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启声道,“你突然跟我求婚,昨晚我为平复董事们的情绪,承诺过这场婚姻不会影响公司股价。所以婚姻存续期间,你有义务和我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 而恩爱的夫妻不可能分居。 这未尽之意,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阮芷音理智上被他说服,可情感上还是有些不快。 她顿了顿,抬眸看他:“既然知道霖恒的董事们反对,你当时可以拒绝,我又不只有……”她把那句“我又不只有你一个选择”没有说出口。 没办法,最后半句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不像程越霖这么不要脸,对方已经配合她做完了一切,现在如果她说这些,显得她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呵,不只有我?阮芷音,我倒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备胎?”程越霖眸光暗淡,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冷笑着质疑,“就这样,你还敢说自己不会出轨?” 他也在心里默念:那我就更有必要通过法律手段来保证我的合法权益了。 阮芷音瞬间哑然,开始思索。 除了领证和合住,这份合同并无太过分的要求。一年的离婚日期标得很明确,她还白得了北城项目的合作。 想到程越霖在老宅帮忙瞒过了爷爷,她终究妥协了,长舒口气:“好,我签。” 钢笔就在旁边,不过片刻,两份协议的空白处便已被双方签署了名字。 程越霖拿起协议看了一眼,将其中一份递给阮芷音,而后起身,取过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淡淡道:“走吧。” 阮芷音目露不解之色:“去哪儿?” 程越霖含笑回视,言简意赅:“民政局,领证。” 阮芷音:“……” 那么,他早上提醒自己下楼时记得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就是为了这件事?亏她还认为自己在老宅时委屈了对方。 他倒好,从清早打那通电话时,就谋划好了要利用自己后续的那份愧疚之情在协议上妥协! 她再回到公寓时,已是晚上七点。 阮芷音拖着在民政局排队后的疲惫的身子,心情复杂地输入密码,开门。 换过鞋后,她习惯性地起身往里走。可没走几步,她身子突然顿住—— 阮芷音意识到,客厅的灯开着。 熟悉的身影此刻就站在落地窗前。 对方缓缓转身,惯来温和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之色,干净清亮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感—— “芷音,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为什么程越霖会送你回家?” 只是愣怔瞬息,阮芷音就恢复正常。 她行至沙发上坐下,并未看秦玦,平静地道:“想必翟旭都跟你说了吧?” 婚礼结束时阮芷音看见了翟旭,后来还接到对方的电话说秦母方蔚兰约她见面。 翟旭是秦玦的特助,工作认真,事无巨细,所以秦玦肯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 秦玦踱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诘问的姿态。 阮芷音抬眸,静默着与对视几秒,突然笑了:“说什么呢?你逃了婚,我换了新郎?乍听上去是不是挺公平?” 她过于随意的态度不知触到了男人哪点,秦玦紧蹙眉峰,语气微沉:“芷音,即便是电话里,我也是说婚礼要延期。” ——而不是他要取消婚礼。 “延期?秦玦,逃婚的是你,在婚礼当天和林菁菲闹上热搜的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延期?你配吗?” 身边的人都觉得阮芷音温柔,她也习惯了调节情绪,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执。但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短短两天,她既要应付宾客还要担心爷爷,筋疲力尽。她竭力压制因秦玦逃婚而产生的怒气,但此刻面对他的逼问,她忍不住了。 凭什么逃婚在先的他,却比自己有底气? 秦玦从未见过她这样发脾气,皱起的剑眉又舒开,觉得她有怒气总好过对他疏离。 得知她和程越霖举行婚礼,他的确一时无法接受,毕竟没人能在爱人嫁给别人时还能保持冷静,尽管只是假的。 但静待的时间里秦玦想了很多,明白这是她处于那种情形下的无奈之举。追根究底,是他意外缺席导致了那种局面。 他们的婚礼不代表什么,想必是场互相索取的交易。 对方提的要求,自己会替她解决。局面虽然棘手了些,但他会善后,补给她一场更好的婚礼。 想到这儿,秦玦舒缓了语气,伸手扶上她的肩膀:“芷音,很抱歉,飞机延误是我没料到。当时事出有因,菁菲她——” “够了!”阮芷音猛然拍开他的手,声音冷淡,“我没兴趣再听你和她的事,我们已经分手了,也没有关系了。” 当他提及林菁菲时,阮芷音条件反射地觉得她又要被拖进往日那令人窒息的争执氛围里,好不容易逃脱,绝不想再面对。 阮芷音舒了口气,不再看他:“你可以走了,密码我会换掉,不过我更希望你以后别再过来。” 这话说完,她才想到自己没几天就要搬家,其实秦玦过不过来都不必烦心。 被下逐客令,秦玦脸色不佳。 但以他的教养也做不出过激的事,秦玦只是皱着眉僵硬地道:“那等情绪都平复了,我们再来谈。” 随后,他便转身径直离开。 关门声很快传来,阮芷音思绪却还停留在他最后那句话里。 呵,又是这句。 他们的性格都较温和,每次说是争执,其实最后都会归于沉默。以至于时间久了,秦玦总觉得这样便能解决问题。 然而,这怎么可能? 偌大的会所包间里,歌声慢慢。 十几个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正互相聊天调侃,有些是岚桥有名有姓的富二代,还有些是秦氏娱乐旗下的艺人。 而秦玦默不作声地独坐在一旁,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很少参加这样的局,今天是被蒋安政硬拉来的,说是这个局专门为他而组。 那边蒋安政刚跟人干了杯酒,犹豫片刻,还是走过来劝慰消沉的好友:“阿玦,你也别想了。阮芷音别的不说,倒是真喜欢你,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不是蒋安政帮阮芷音说好话,而是她对秦玦的确很好。且就连秦母方蔚兰那么苛刻的人,都挑不出阮芷音的毛病。 从翟旭那里听说阮芷音和程越霖办了婚礼后,蒋安政足足消化了两天,才堪堪接受这个事实。 他没料到阮芷音竟然真敢换新郎,这么做虽保得住颜面,但也在秦家落了下风,她再想嫁秦玦势必会面临更大阻力。 为化解秦家众人对阮芷音的不满,秦玦这些天都忙着安抚秦家人的情绪,甚至为阮芷音在二房那儿做了不小的让步。 难不成阮芷音是气秦玦逃婚,又仗着秦玦喜欢她,故意给他找麻烦呢? 不过更让蒋安政不可置信的,还是程越霖这种人居然愿意当个假新郎,给阮芷音撑面子。 想到这儿,蒋安政看向缄默不语的秦玦:“程越霖那是什么人?严明锋为给他赔罪找了个大美人,他愣是让助理把人扔了出去。王曦薇有家世有相貌,王家殷勤暗示几年,他也是理都不理。” 程越霖落魄那几年背了一身债,没少被人踩,后来就变得像个唯利是图的疯子。 他们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更别说程越霖和阮芷音的关系本来就差。 到底不希望秦玦为了阮芷音和程越霖大动干戈,蒋安政又道—— “林叔不也说,他是为北城的项目才当的新郎?给就给了,你好好哄哄阮芷音,她那么爱你,再生气也该心软了。” 蒋安政磨了半天嘴皮子,秦玦最后却只应了一声:“嗯。” 倒是方才走过来的房纬锐,这时突然摇着头开口:“阿玦,你这次太过了,恐怕没那么好收场。” 婚礼当天新郎逃婚,秦玦可不是闹得太过了?房纬锐要是敢这么做,顾琳琅那个暴脾气没准都敢照着他的脸泼硫酸。 蒋安政听罢忍不住开腔:“锐哥,也不能这么说,菲菲是因为阿玦才被人袭击,他总不能坐视不理。” 虽然林菁菲受伤不重,但受秦玦连累是事实。对方见不着秦玦,知道林菁菲和秦玦的绯闻后,就盯上了她。 “闹上热搜也是被他连累?”房纬锐意味不明地轻笑。 蒋安政顿了顿,道:“菲菲在上升期,现在澄清绯闻对她影响不好。而且她也说和阿玦只是朋友,媒体蹭流量瞎写,她没法控制不是?” 房纬锐比他们大两岁,蒋安政以往对他也是敬重的。但自从房纬锐和顾琳琅结婚后,他总觉得对方偏向帮阮芷音,分明林菁菲才是那个和他们青梅竹马长大的人。 房纬锐听罢,转头看向秦玦:“她控制不了,阿玦,那你呢?” 秦玦揉着眉心,垂眸道:“我跟芷音解释过几次,后面她也没再提,那只是没有意义的绯闻。” 他是真的不相信自己和阮芷音的感情会因为几则莫须有的绯闻而出现问题。 “阿玦,你还喜欢菁菲吗?”房纬锐终于选择直击要害。 秦玦下意识地皱眉,话也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菁菲在我眼里和秦湘一样。” 房纬锐笑着看他:“可你们交往过,谁都知道你对她一往情深,包括我。” “那是因为——” 他话说一半,便被打断。 “锐哥,你也在啊?嫂子终于肯放你晚上出门了?” 林菁菲风尘仆仆地进来,身上还穿着晚上参加活动走红毯时的礼服。她含笑同房纬锐打过招呼,才去看旁边的秦玦。 “阿玦,你跟表姐和好了吗?” 秦玦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而后默然摇头。 林菁菲轻瞥秀眉,善解人意地道:“实在不行,我帮你去和表姐解释?” 她话说得熟稔,显然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秦玦叹口气,最后还是摇头:“她在气头上,再说吧。” “那好。” 林菁菲笑着应下,然后在秦玦身旁落座,又去和蒋安政说话。 他们这里虽然清静,但包间里还有不少秦氏娱乐的艺人,此刻正向他们望过来,视线中纷纷藏着探究之意。 片刻后,有的人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圈内的朋友再次盖章:“猜我看到啥了?林菁菲正偎着秦氏太子爷喝酒。” 林菁菲倚靠在沙发上,远远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放下酒杯,下意识地瞥了眼握在手中的手机。 另一边,阮芷音刚洗完澡。 她吹干头发,终于带着收拾了一天东西后的疲惫感躺倒在床上。 原本还算宽敞的卧室里,此刻堆满了打包好的箱子,显得有些拥挤。 白天时,阮芷音曾尝试着把箱子全部拖到客厅里,可是东西实在太多,最终还是只拖了一半的箱子。 算了,既然程越霖指定了她明天搬家,总不会无耻到让她搬行李吧? 没准还真有可能。 想到这儿,她拿过床头的手机,决定还是先预约个搬家公司以防万一。 她记得叶妍初之前毕业租房时曾跟她吐槽过,还说起找的搬家公司很不错。 手机屏幕亮起,阮芷音打开微信想去翻找聊天记录,却发现联系人的最上方静静躺着一条消息。 ——是林菁菲发来的消息。 对方发过来的是条链接,阮芷音要点进去才能看到照片。 画面很是香艳,秦玦环抱着林菁菲,闭眼躺在她公寓的那张床上。两人衣衫凌乱,昏暗的灯光更添暧昧之意。 这个场景十分引人遐想。 阮芷音截了张图,再点击链接时,果然已经变成普通的广告页面。 即便她保存了照片,也无法证明这张照片是林菁菲发的。毕竟,她发来的只是一则“广告”。而对这张照片,林菁菲肯定也有其他的解释。 即使看到了这样的照片,阮芷音也并不认为秦玦真和林菁菲上了床。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林菁菲耍的手段。 只是两人感情出问题,她该解决的不是另一个女人,而是这个男人。如果一段感情沦落到需要女人去解决女人,那不如早点儿结束。 秦玦这个人算是有些固执,就算林菁菲真设套骗他上床,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相反还会被他彻底疏远。所以她才会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主动离开秦玦。 从结果看,林菁菲算是成功了。 但她不知道,阮芷音从来都相信秦玦并未真的出轨。选择分手,只是因为秦玦应对此事的态度让她失望,沟通无果感情消失殆尽后,阮芷音终究放弃了这个男人。  这个决定,与误会无关。 和秦玦这些年的相处,阮芷音并不后悔。如果没有秦玦,她不会是现在的她。 她回阮家后,林家人不是没尝试过把她带入歧途。她虽敏感地察觉出林家人的恶意,但也曾对自己的人生方向感到过迷茫。 每个人都有自身背景下所谓的正路,她却因为环境的骤然改变处于混乱。好在周遭的声音和理智的判断为她指明了方向,让长辈老师赞不绝口的秦玦成为她的目标。 秦玦不算完美的恋人,但绝对是优秀的榜样。一开始,他更像是一个符号,阮芷音想考出满分的人生,而秦玦似乎是标准答案。 外人只觉得她喜欢秦玦,可阮芷音最初追随秦玦的动机并非爱情。只是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和少年那份善意的维护逐渐让她动了心。 一个人极度缺少什么时,会很容易把它看得珍贵。那时她缺少别人对她直白的善意,所以喜欢上了秦玦。对方使她成为现在的她,而她也在这份感情中竭尽所能地努力过。 对这段经历,阮芷音并不后悔。 一个人在交往时认真投入和付出过,就算感情消失殆尽,也不至于对过往心生委屈,要死要活。 只是,她不会再回头。 阮芷音正想着,微信提醒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妍初:“天哪!我才加班几天?你和程越霖怎么就领证加同居了?!我还想周末约你逛街,住你那儿,你抛弃我了……” 叶妍初刚毕业,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当法务,加班加得暗无天日,婚礼过后她们就没再联系过。 想到周末没事,阮芷音打字回复:“逛街可以,婚假正好休到这周末。” 回国这半年,她每逢周末总要陪秦母参加太太们的宴会交际。 方蔚兰不喜欢阮芷音把大半心思放在公司,不止一次暗示她没必要掺和阮氏的纠纷,当好秦太太就没人敢怠慢。 阮芷音忽略好友许久,以后总算可以匀出时间消遣。 叶妍初:“周末见,上班族的生活太惨,我要把加班奖金全部花掉!” 翌日,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和煦。 阮芷音才刚吃过早餐,便听见了门铃的清脆响声。 她走到门口开了门,来人模样斯文,面色恭谨,穿一身挺括的西装,身后站着两名壮硕的男人。 白特助含笑开口:“太太,我是程总的助理,上来帮您搬家。” 白博跟了程越霖多年,前几日得知老板突然结婚,内心震惊不已。 毕竟,这些年他帮忙处理的“桃花”太多,甚至一度怀疑老板是否不喜欢女人。 他看见眼前即便不施粉黛依旧明艳动人的女子,总算打消原来的猜测。 合着老板是眼光太高了,这才瞧不上其他人,于是他的心中越发涌起些恭敬之意。 “进来吧。”微愣须臾,阮芷音朝白博点头,侧身让开,“东西都收拾好了,有些箱子在客厅里,有"和分手的话胡闹? 阮芷音实在觉得有些荒唐,但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在开玩笑。 她不是没给过秦玦机会,也不是没给过秦玦信任,却无奈地从一次次谎言中堆砌了太多失望之情。 或许秦玦也爱她,但更抛却不了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阮芷音没法在这份感情中继续保持体面。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想放开他,也放过自己。 不过秦玦不相信她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她喜欢了他八年,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哪怕是在他和秦家决裂颇为艰难的两年里,她也始终陪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她有多喜欢秦玦,临门一脚时她乍然放弃,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女声,骤然将她打断—— “阿玦,可以帮我递一下水杯吗?” 女人的声音并不陌生,透着不言而喻的亲昵。此时此刻,阮芷音还是感受到一瞬的狼狈。 下一秒,阮芷音冷笑着挂断电话。 她知道林菁菲是故意出声,但也不想再进行这无休止的争执。 回想刚刚的决定,她甚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阮芷音正独自出神,敲门声响起,康雨迟疑着走了进来—— “阮小姐,秦先生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婚礼要推迟到明天?” 秦玦因为工作繁忙,所以露面的次数不多。这些日子里,康雨沟通新郎那边的婚礼事项都是通过这位翟助理。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对方将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直接越过康雨怒气冲冲地进了房间里。 “音音,秦玦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琳琅单手叉腰,紧蹙眉心,脸颊也因为怒气而染上一抹绯红。 她将手机摆到了阮芷音面前。屏幕上的新闻标题耸动视听—— “新晋小花旦林菁菲疑似割腕深夜送医,绯闻男友陪同” 照片中,男人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他衣冠楚楚,领带挺括,矜贵潇洒。他紧蹙眉峰,鼻梁挺直,斯文俊朗的侧脸,金边细框眼镜上映着镜头的反光。 秦玦身高体阔,环臂护着怀中娇小的女人,微微侧身,似在低头温柔地安抚她。 而林菁菲俏丽的面容含羞带怯,脸色隐隐有些惨白。 的确是极为刺目的一幕—— 不过看林菁菲那苍白的脸色,阮芷音怎么瞧都觉得那张脸像是擦了太多粉。 媒体到底顾忌着秦家,没放出秦玦的正脸,但熟悉他的人不难认出是他。 男人手上那块表,还是去年他过生日时阮芷音送的。表盘侧边刻了字,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秦玦收到时很喜欢,双眼温润含笑地将她拢在怀中,支使她取下秦母在他成年时送的那只表,将这只戴了上去。 以后他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彼时的温情历历在目,现在看到男人小心翼翼地护着另一个女人从医院里走出来时,即便已经决心放手,阮芷音还是感到一阵刺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当感情成了惯性,她确实需要时间淡忘。 她紧捏指节,努力将那股酸涩的感觉压下,扫了眼微博下的评论。 “Y是菲菲的英文名吧?他们太甜了!” “菲菲都发微博解释了是给朋友做饭时切伤手,垃圾营销号还乱写成割腕?” “深夜做饭?只是朋友?算了,反正这俩也是娱乐圈公开的秘密了。” “听A大毕业的朋友说,菲菲当年和男主恋爱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分手时男主颓废好久,最后出国了。” “厉害,毕竟娱乐圈直男斩(网络用语,形容某个女子的长相、妆容、服饰等非常吸引男异性恋者的注意力,可以轻松斩获大多数直男的芳心)。” 林菁菲毕业后进了娱乐圈,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秦氏旗下有家娱乐公司,总经理是秦玦的发小蒋安政,他和林菁菲关系不错。她年初和上个公司解约,直接把十年经纪约签到了这家娱乐公司。 阮秦两家是世交,娱乐圈水深,林菁菲拜托秦玦照料,似乎没什么不妥,至少秦玦和他那群朋友都这么认为。 签约后,林菁菲遇到事情时经常会以各种理由越过蒋安政,打电话向秦玦求助。 比如,她试戏时导演动手动脚,剧组聚餐时投资人暗示对她潜规则,拍戏时前辈刻意打压。 理由层出不穷,结果就是林菁菲因秦玦的保驾护航扶摇直上,不仅一丁点儿负面新闻都搜不到,她和秦玦的暧昧关系也成了娱乐圈里公开的“秘密”。 而现在,二人再次上了热搜。 这多半是林菁菲故意为之,不过她和阮芷音之间最无解的矛盾不是秦玦,而是林家人不想阮芷音嫁进秦家。 秦阮两家联姻,新郎却在婚礼当天为前女友逃婚。即便他们将婚礼推迟,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迫于压力的“屈服”。 阮芷音可以想象,今天过后,阮家会面临怎样的流言蜚语。 她无法眼睁睁看阮家名誉扫地,爷爷的身体更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想到这儿,她抬眸看向康雨:“婚礼不会推迟,你们继续去准备。” 她给人的印象是脾气好,这些年更是很少动怒。但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林家人丝毫不顾爷爷的身体,这确实惹到了她。 阮芷音的声音镇静,康雨得了准话,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离去。 倒是随之而来的赵荷,走之前看阮芷音的眼神已经不复方才的刻意讨好之色,掺杂着几分看好戏似的不屑。 “昨晚林菁菲进了医院,秦玦连夜赶去了北遥。这些照片我刚才就收到了,应该是林菁菲放出来的。” 阮芷音这才同好友解释照片的事。 顾琳琅闻言,气得抚胸:“林菁菲有病吧?她和秦玦都分手八百年了,在你婚礼前整这出什么意思?” “林成不想让我嫁进秦家,爷爷当初又给了我股份,林菁菲从那时起就存了怨恨。她这么做,或许是林成的授意,也可能纯粹是想让我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阮芷音和林菁菲虽有血缘关系,但并不是什么情深的表姐妹。 在林菁菲的心里,阮芷音是她生活中的闯入者。而在阮芷音看来,林家和林菁菲做过的事注定成了她们的隔阂。 阮芷音做不到以德报怨,林家人也不配让她轻拿轻放地原谅。 顾琳琅抬眸看她:“你就不生气?” “生气?”阮芷音有瞬间的默然,随后轻笑,“你冲进来前,我刚和秦玦说了取消婚约。” 顾琳琅瞬间哑然,满脸错愕之色。 阮芷音对秦玦的感情,顾琳琅比谁都清楚。但她也了解,阮芷音下定决心的事,几乎不可能再改变。 良久,顾琳琅叹了口气,摇头道:“秦玦这次还真的是自作自受。” 作为二十多年的好友,她到底还是心疼阮芷音对秦玦的付出。 林菁菲当年和秦玦有段感情,但没多久两人就分了手,这是林菁菲提的。 后来受了情伤的秦玦黯然出国,去的正是阮芷音申请的学校。 阮芷音出国的第二年,她接受了秦玦的追求。顾琳琅知道他们在国外时感情不错,哪怕中间秦玦和秦家决裂,阮芷音也不辞辛劳地陪着他。 秦玦在国外的公司从创办到上市,阮芷音不知付出多少心血。 她拒绝了导师继续深造的推荐,也没有选择回国,将全部积蓄给了秦玦,陪他熬过了最难的日子。 曾经的天之骄子,最初寻找投资人时,不知吃到过多少闭门羹。骄傲的秦玦低不下头,都是阮芷音背地里去辛苦斡旋。 其间公司遭受打击跌落低谷,所有人都觉得秦玦已经在和秦家的对赌中失败,但唯有阮芷音一直支持并陪着他。 顾琳琅也以为两人会走下去,她犹记得元旦视频通话时阮芷音发亮的双眼—— “琳琅,秦玦跟我求婚了。他说,等回国我们就结婚。” 顾琳琅明白阮芷音高兴的原因。 秦玦不是因为两人的婚约求婚,而是因为他真的爱护她,想娶她。对于阮芷音来说,那像是她期盼已久的家。 可世事难料,自从二人年初回国,林菁菲就开始仗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屡屡无理取闹。 面对无理取闹的林菁菲,秦玦的做法连顾琳琅都看不下去了。 倒是阮芷音只静静地看着。 似乎是因为她体贴包容的好脾气,可这样的人一旦死心就不会再回头。 “琳琅,谁的心都不是突然死的。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能说心如止水,但也确实没想象中难过。” 阮芷音朝顾琳琅安抚似的一笑。 做出这个决定她并不后悔。放弃这份感情的怅然之余,她反倒如释重负。 顾琳琅松了口气:“既然死了心,那你刚刚为什么说……?” 她不怀疑阮芷音取消婚约的决定,但阮芷音刚刚也说婚礼不会推迟。 “婚礼的确不能推迟,爷爷的身体受不得刺激。原本是想取消,可既然林菁菲打定主意想让我颜面扫地——” 阮芷音蓦地一顿,睫毛微颤。 “那我只能换个新郎。”  北遥影视城是出了名的影视剧拍摄取景地,不少剧组在这儿扎堆。 林菁菲常来拍戏,却不爱住酒店。 毕竟影视城里的剧组太多,都盯着那几家五星酒店的房间争抢,有时剧组订不到行政套房,她可不想住大床房。 恰巧附近有秦家新开的楼盘,林菁菲知道秦玦预留了三套公寓。除去他自留的顶层,剩下两套,一套给了妹妹秦湘,另一套的钥匙到了她的手里。 不过让林菁菲没想到的是,秦湘那套公寓早就办了过户,而她住的这套,至今秦玦只给了她一把钥匙。 她和秦玦认识快二十年,两人之间也不仅仅是朋友,更像是家人。从前的秦玦,绝不会在她和秦湘间厚此薄彼。 林菁菲放下水杯靠在沙发上,秀眸惺忪,那张细腻白皙的脸庞清纯可人。 丝绸质地的酒红色睡衣顺滑地贴在身上,衬得她肤白如玉,尽显婀娜多姿的曲线。 她看着独自站在窗边、身材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他淡淡垂眸,神情莫测。 秦玦从小就是同辈中最出色的人。 秦家地位显赫,秦玦又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长得好,学习成绩好,打篮、弹钢琴更是比寻常人出色,仿佛所有事到了他的手里都变得毫不费力。 且少年良好的教养风度让所有老师和长辈都赞不绝口。 这些年,青涩散去,男人变得更加成熟,杀伐果断,那种由内而外的清冷气质也让他更有魅力。 林菁菲曾经觉得秦玦离她很近,可自从他回国后,他好像对她有些疏远了,这是她不愿见到的改变。 斟酌半晌,她起身走到秦玦的身边。用没受伤的右手挽住男人手臂,林菁菲将头靠得近了些,睡衣领口缓缓低垂,似有似无地勾人心魄。 她却像是浑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