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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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1 叶荫出生在1973年春天 的一个下午。 作为厂里最年轻的劳模 ，已到临产期的荣脚肿得只 能穿丈夫彦四十二码的鞋子 ，却还是一直坚持上班。那 天中午她觉得实在挺不住才 去了医院，去了就被留下住 院。 荣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疼 得快没了意识，隐约听到一 个人说：“脐带绕颈太紧， 必须在孩子整个娩出前将脐 带剪断。”另一个叫道：“来 不及了，孩子要出来了！” 之后俩人一起喊道：“快 找林老师！” 听到“林老师”三个字， 荣的心安稳了些。 当时的林眉雅正在扫走 廊。 那个年代，大概所有的 学术权威都遭遇了不公，林 眉雅这个妇产科主任当然也 没能例外，她每天的工作就 是打扫妇科病房的卫生。 林眉雅走进产房时，孩 子的头部已经穿过脐带的缠 绕娩出来了，她连忙平稳地 托住，边利落地操作边轻声 对那两个医生做讲解。跟以 往一样。 突然，旁边的两个医生 觉得这个小婴儿像被谁用力 推了一下似的蹦了出来。 是个女婴。 她似乎并不乐意来到这 个世界，林眉雅把她抱在怀 里时她几乎没了呼吸。脐带 在女婴细细的脖子上竟然绕 了五圈！ 林眉雅顾不上讲解了， 在女婴身上尝试各种急救办 法。她修长优雅的手指虽然 经常拿拖把而显得粗糙，但 此刻它们丝毫未受影响，灵 活地动作着，从容镇定。 没人记得这个女孩儿离 开母体的时间。当她终于哭 了出来，屋里的人都松了一 口气。 疲惫不堪的荣瞄了一眼 墙上的钟，十六点十分，而 这个时间被当作孩子的出生 时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病房在一楼，外面长着 一棵高大的泡桐树，也许是 因为阴天，叶子稠成乌亮的 老绿色，浓浓密密地遮住了 窗户。 于是，在和彦说起给孩 子取名字时，荣立刻想到了 “荫”字。 之前荣认准自己会生个 儿子。怀孕五六个月时孩子 在肚子里动得厉害，她想女 孩子哪有这个力气，而且她 喜欢吃酸的东西，娘家腌的 酸菜被她一个人吃了一半。 常言道酸儿辣女，她猜这一 定是个男孩儿，见到她的人 也都这么说。所以荣给想象 中的儿子取名“尊”。 现在的结果让她很失望 。但想想自己也是女的，却 比懦弱没有担当的弟弟强多 了，而且头胎生女儿也好， 可以带弟弟妹妹。彦很喜欢 女儿的样子也让她安心，他 觉得“荫”是和自己的姓最相 配的名字。“叶荫叶荫叶荫” ，彦反复念叨，欢喜地说： “真好听。” 彦把荣照顾得妥妥帖帖 ，让同屋其他几个产妇羡慕 不已，要知道有个女人因为 生了女儿，丈夫直到她出院 都没再出现。 一个女人如果有个流泪 的月子，她的一生恐怕也会 有流不完的眼泪。荣暗自庆 幸。 只是当荣翻看着她让彦 从家拿来的皇历时，她的心 情立刻低落下来，叶荫的阴 历生日竟然和荣的奶奶同一 天，连时辰都一样！ 那是个不喜欢自己、自 己也不喜欢的人。 因为是家族里在世最年 长的人，老太太被奉为老祖 宗，每年生日时都很隆重。 荣的父亲去世后荣作为家里 的长女每年必须代表一家人 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不得 不记住那个特别的日子。去 年生日后，据说因为生日当 天贪嘴吃了几块蛋糕导致胃 肠不好，老太太没几天就在 睡梦里仙逝了。虽然这年景 不能大操大办，但毕竟是老 喜丧，家里还是偷偷守了两 天灵，荣跪得膝盖着实疼了 几天，心里却庆幸讨人嫌的 事情终于结束了。 荣把皇历扔到床头柜上 ，彦不知就里的安慰被她生 硬地打断。 第二天，荣又见到了林 眉雅，林眉雅没资格查房， 是来打扫卫生的。 荣依然叫她林主任，问 自己的孩子没事吧。 林眉雅说她刚看过了， 孩子都正常。提到孩子，林 眉雅忧郁的脸上挂上了淡淡 的笑意，说：“六斤九两还 多点儿，快七斤了，很少有 女孩儿这么重。不胖但身长 比别的婴孩儿要长些。” 荣放心了，健康的孩子 总能让人省心些。她对林眉 雅道谢说多亏了她。 这倒是真的，没有林眉 雅，叶荫十有八九会被那条 近乎一米长的脐带勒死。 来过妇产医院的人都知 道，打扫卫生的林眉雅仍然 是医院的灵魂。医院里所有 的人一如既往尊重她。从这 个角度讲她是幸运的。 其实，竞相标榜自己最 革命的两个造反派头目本来 都争着想批斗她。但其中一 个头目的老婆坚决反对，因 为他们的两个孩子都是林眉 雅接生的，大儿子的名字还 是她央求林眉雅给取的；另 一个头目也暗自庆幸没采取 行动，因为他的老妈竟然做 了高龄产妇，在五十岁上给 他添了个妹妹，如果没有林 眉雅，别说妹妹可能连妈都 没了。 所以，林眉雅可以安心 地扫地。而且往往在她扫地 之前。地已经被同事们扫过 了。 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