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二十一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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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39163215
俞小荷晚上睡觉前花了很长时间洗澡,洗得仔细,近于隆重。等在门外 的刘姐 就隔着门喊: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在别的主人家,谁能容你这么洗呀! 俞小荷站在淋浴间的莲蓬喷头下,把调好温度的水龙头开到最大,缩着 脖子眯 着眼,享受着热水沐浴的快乐。她不理会刘姐的叫喊和不满,不搭她的腔, 也不生 她的气。她知道刘姐话里有话:对她第二天要去会老公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 醋意。 五十多岁的刘姐没结过婚,因为恋爱的不顺利,二十多年前就从四川老家跑 出来, 独自带着恋爱的尴尬果实——一个女儿,落脚在北京打工。这样的经历,多 半会 使人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异于他人。比如刘姐就有洁癖,酷爱洗衣服洗澡,洗 澡要把 自己洗得恨不能脱一层皮;刷牙一日三遍,要把牙床子刷出血来才算过瘾。 主人规 定小件衣服手洗即可,但刘姐自己的一条内裤、两块毛巾也必得放进滚筒洗 衣机滚 它个天翻地覆。她的嗅觉也灵,规定和她住同屋的保姆不得坐她的床,每晚 睡觉前 她都要翕着鼻孔把自己的床闻一遍,闻到异味就和同屋的保姆吵闹,每次吵 闹都以 把对方气走而告终。刘姐很想独占保姆间,但这家是个大家庭,老老少少十 几口, 人多时一下子得开出二十几个人的饭。还要打扫卫生,一个人无论如何忙不 过来。 所以用女主人赵女士的话说,旧的被气走,新的还得来。其实刘姐也是旧人 ,但她“旧” 得不同凡响。赵女士全家都爱吃刘姐烧的菜,刘姐一进厨房就“起范儿”, 她把那 里的一切经营得有声有色,是赵家的一个“金不换”。加之赵女士本人也极 爱干净, 她早就知道刘姐疯狂洗涤的毛病,但想到一个家庭最重要的无非是干净、可 口的饭 菜和整洁、舒适的环境,也就不再计较刘姐那过量使用的水、电、肥皂、洗 衣粉了。 赵女士坚持不辞刘姐,刘姐始终主管买菜做饭a新来的俞小荷负责打扫卫生 、洗衣服、 照料室内的花卉植物,和刘姐两人同居一个房间。 这次刘姐没能气走俞小荷,俞小荷对付她的吵闹就是一个表情:笑笑。 俞小荷 的笑与常人稍有不同:十几年前她生儿子时坐月子受风落了个嘴歪的毛病, 笑起来 就显得有点苦,又有点含意深远,反倒把刘姐给震住了。俞小荷有一儿一女 ,女儿 在北京上大学,大三了,这也让刘姐心生羡慕。刘姐想想自己的女儿,常年 随着一 家医药公司的老板出去陪酒,一个月有二十天喝得不省人事,除了跟刘姐怄 气就是 向刘姐要钱。唉!刘姐不再为难俞小荷,两人竟相安无事地共处了五个多月 。俞小 荷没做过住家保姆,但她干活认真,肯出力气。比起刘姐精瘦的牙签似的身 材,俞 小荷属于偏胖型,可她并不蠢笨,还有眼力见儿,给主人洗衣服时,经常把 刘姐的 也捎带洗了(虽然事后刘姐总会重洗一遍),刘姐那颗好似风干的心就由不得 热一 下子。俞小荷在厨房帮刘姐洗碗,刘姐端详着俞小荷,觉得这女人其实长得 可不丑: 长圆脸,双眼皮的大眼,鼓峥峥的鼻梁子,可惜一副厚嘟嘟的嘴唇,朝右脸 歪去。 刘姐就对俞小荷说,我真想抽你个大嘴巴子。俞小荷说,干吗?刘姐说,把 你这嘴 抽正过来。俞小荷凑上自己的脸说,你抽,你抽。刘姐却又说,你还是歪着 吧,女 人模样太好了麻烦。俞小荷说,都这一把年纪了,就是嘴不歪又有谁看你呀 ?刘姐说, 那你怎么好几个晚上睡不踏实?还不是因为王大学要来北京,还是惦记着让 人家看 啊。俞小荷偏过脸笑笑,不吭声了。 俞小荷的老公名叫王大学,开一辆号称“康巴拉煤王”的大车跑运输, 夫妻俩 半年没见面了。明天王大学路过北京,两人约好见一面。晚上俞小荷向赵女 士请了假, 就开始磨磨蹭蹭过年似的洗澡,直洗得刘姐在门外气急败坏。洗漱完毕,俞 小荷早 早上床钻了被窝,她要养好精神。她听赵女士常说,女人的精神是睡出来的 。但是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早晨一起床,就又去洗了个澡。这个澡洗得有点理亏, 主人虽 然不会说什么,可身为保姆一天洗两次澡,还是过分了。幸亏天还没亮,刘 姐还在 床上打呼噜,那么瘦的人,打起呼噜山响。俞小荷蹑手蹑脚下了床,掩好门 ,把自 己锁进了隔壁卫生间。 这个澡她是非洗不可的,夜里她做了个噩梦。她梦见王大学带了她一块 儿出车, 车开进一座山里,天忽然大黑。路边恰有一家旅店,他让她在车上等着,自 己先下 车去登记住店。她左等右等等不来,就下车进了店,原来那只是一间破草房 ,房内 有一张褥子脏污的床板,她的老公正伏在一个女人身上。俞小荷扑上去撕打 那女人, 她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却看见奶水正从女人鼓胀的乳房淌出来。她痛哭起来 罢了手, 心想也真使得出来啊,奶着孩子还干着这个……她哭醒了自己,浑身汗湿。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穿戴整齐的俞小荷急匆匆出了花源湾(赵女士 所住小 区的名字),跨着大步往公交车站赶。天还黑着,街上的路灯还没有熄灭, 晨风硬 冷,便道上有环卫工人戴着帆布手套,手持扫帚在清扫路面:哗,哗。刚洗 过热水 澡的俞小荷心情好多了。不过就是一个梦吧,而且梦大半都是反的。她一边 安慰自己, 一边把太空棉短大衣领子上的帽兜戴到头上,两只耳朵顿时暖和了。她这一 路要换 两次公交车,再乘一段地铁,目的地是方庄。王大学给她发短信说,方庄附 近有个 叫“春风”的旅馆,跑车的司机们常住,便宜,管一顿早饭。花源湾在北四 环,离 位于城南的方庄远了些,路上得一个多小时。可王大学觉得合适,俞小荷还 是愿意 就他。两次换车之后,俞小荷乘上了地铁。在拥挤的车厢里,一些情侣互相 依偎着 打盹儿,一些孤单的人悄声打着手机。俞小荷找个靠门的角落让自己站稳, 隔着大 衣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有心也给王大学打一个。昨天通电话时他告诉她,他 的车今 天一早到顺义。因为大车不能进北京市区,卸了货,车就停在顺义,他再搭 别人的 车到方庄。也不容易呢,俞小荷想着掏出手机,王大学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他问 她到哪儿了,说自己已经到旅馆了,房间都订好了,真是不贵,标间98块钱 ,能洗澡, 也干净。说你可记好了,房号是102,102啊。俞小荷听着电话,一股喜气突 然涌 了上来,她却故意逗他说,她原想一早就出来的,可是做饭的刘姐病了,她 得替她 把全家的早饭做好才能出来。电话那边就有点急,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到方庄 。这边 俞小荷忍住笑说得快中午了,你先睡一会儿。那边说我怎么听你电话里乱哄 哄像在 外头?这边俞小荷说是电视,他们家厨房里也有电视,刘姐在厨房干活才不 闷得慌, 这叫以人为本你晓得吧。那边说宝贝儿,几个月不见你的腔调都变了。这边 俞小荷 说行了行了你快先睡会儿,就这,啊。说完挂掉手机,腾出一只手牢牢抓住 车厢里 悬在头顶上方的环形把手。她从电话里听出了王大学的焦急和沮丧,这两样 情绪都 叫她高兴,她听出了他对她的想念和在意。男人是不是真在意女人,几句话 女人就 明白。想到夜里还做那样的噩梦,便觉得有点对不住老公。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