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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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寻找支格阿尔
ISBN: 9787553521077
郭菲,作家、高校教师。1981年生于四川乐山,2007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法学硕士。现就职于乐山职业技术学院。2010年开始写作,2014-2016年,被国家汉办派往印度理工学院甘地分校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后出版纪实文学《我在印度的701天》。 2017年5月,主动请缨投身精准扶贫一线,后派驻四川省乐山市峨边彝族自治县金岩乡俄罗村担任第一书记,任期三年。其间,带领俄罗村顺利脱贫,获评“乐山市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并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创作此小说。
序 言 在《我在印度的701天》的后,我写下这么一句话:“我们尊重你们的罗摩衍那,也会守护我们的江山如画。”从那时起,我已决定我行走的脚步不会停下。2014到2016年的两年,我服务了一个陌生的国度,接下来的几年,我想去自己的国土上需要的地方,路过人面桃花,阅览江山如画。 2017年5月,在我从印度回国九个月后,便申请到贫困山区担任驻村书记,投身到精准扶贫的线。在那里,一个孩子转瞬即逝的笑脸,一个老汉无可奈何的抱怨,都是这个国家镌刻在末梢神经上的一撇一捺。如果说,对外汉语教师的身份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广度,那么书记的身份则让我了解了中国的深度,于是,我邂逅了这个神奇的彝族小山村——四川省乐山市峨边彝族自治县金岩乡俄罗村。 这个大山环绕的村落居住着800多位彝族同胞,在一个事件半小时就可以传遍朋友圈的今天,依旧遵循着那些似有似无的古老规则,繁衍生息。古色古香的石门后面,房屋与土地犬牙交错地占满了山坡上一片硕大的斜地。今天,你家房瓦上的雨水滴落到了我家的墙角,明天,我家的狗叼走了你家的几颗核桃,小到柴米油盐,大到生老病死,各家的账本上早已无法记下这些满满当当的彼此纠葛,乡土因为他们才被称之为故乡,他们也因为厮守着故乡才满溢着灵气。那些在老墙根围着柴火堆编织着彝绣飙着彝语的大妈们,是我每天路过看到的风景,她们在岁月的静谧处窃窃私语,用一生的时间向别人重复着那点陈年旧事。我不会在别的地方看到她们,时间在这里迷失了方向,她们和她们的祖先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国的高速发展很难时间眷顾到他们,在我刚来的时候,俄罗村还没有一条硬化路可以通向居民聚集点,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坝子供村民活动,而不到两百户村民中,竟然有62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即使俄罗村已经是金岩乡政府所在地,又是省道峨美路(乐山峨边到凉山美姑)的必经之地,离著名的黑竹沟风景区也不过十多公里,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却因为种种原因,成了全县闻名的“老大难”。所有的人一听到“俄罗村”这个名字就摇头兴叹,显然,这背后有值得深思的原因。 有村民告诉我,在他小的时候,也就是十多年前,俄罗村还算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别地儿的彝胞们还在住泥瓦房时,俄罗村已经家家户户住上了砖瓦房。尽管彝胞有给天价彩礼钱的传统,但那时的彝族阿米子,宁可不要彩礼钱也要争相嫁到此地,一来这里交通便利,二来村民赚钱的思维也加“活跃”——只要在公路上放一块巨石拦住来往的车辆,大伙儿便会热情地为司机“排忧解难”,只需一小笔“劳务费”,车辆便可顺利通行。大树底下好乘凉,守着交通要道,不愁没有利益,也因此孕育出了“鸡生蛋,蛋生鸡”的“天价碰瓷”和让路人闻风丧胆的“俄罗敢死队”。拦路劫道的活计终究被政府所扫除,但从那以后,俄罗村开始了一条“作茧自缚”的道路。 让人惊愕的是,2011年左右,市政府决定在纯彝区选一个村打造一个风情小镇,发展特色旅游,家家户户都要送一套比今天的“彝家新寨”项目漂亮的别墅,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县长选择了俄罗村并开始了前期工作,却终由于村民之间的土地矛盾闹得前功尽弃、不欢而散,也只好把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拱手让给了附近哈曲乡的解放村,自此,俄罗村再也没有获得过任何重要项目支持。土地协调问题成了俄罗村的一个顽疾,在全县的贫困村退出时间表中,俄罗村也由于脱贫难度太大被放到了后。 今天,我们沿路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村庄全面建起了彝家新寨,且不说已经富起来的哈曲乡解放村,就是曾经讨不到老婆的黑竹沟镇古井村村民,也家家户户住上了砖混结构的新房。古井村有村民告诉我说,他们家经营民宿,在2018年的国庆七天长假中,就赚了2000多元。越来越多的彝家阿米子往这些地方嫁过去,至于原地踏步的俄罗村,却渐渐沦为了他们的笑谈。每逢此时,从他们的不屑声中,我脸上也会不自觉地产生愧疚感——自从成为这个“笑谈村”的书记伊始,我们的名字就已经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事实上我很感谢这样的挑战,那就好比在一张白纸上绘制全新的图案,每一幕都要悉心去规划、去打理,过程虽然辛苦了些,却不至于坐拥现成或是半途而废,方得有幸见识脱贫攻坚的全貌。 时光如梭,截至2020年7月3日任期结束,我的驻村时间已长达三年有余。我用心记录着发生在这三年中的点点滴滴,那是一茬又一茬玉米杆的茁壮成长,也是一窝又一窝小猪幼崽的嗷嗷待哺;是一场又一场山洪的恣意咆哮,也是一位又一位村民的离合悲欢。 值得欣慰的是,在众多干部废寝忘食的努力下,在众多群众自力生的奋斗中,俄罗村终于实现了村容村貌的破茧成蝶。如今的俄罗村,不但有了通村硬化路,而且用上了太阳能路灯;不但有了一百多座彝家新寨,而且村民的精神面貌和卫生习俗有了极大的改观。 2019年底,经乐山市脱贫办到村入户验收,俄罗村贫困发生率降到了0,群众满意度达到100%,成功退出贫困村序列。而峨边彝族自治县也成为了四川省唯一一个入围2020年全国脱贫攻坚奖的县城。 俄罗村的脱贫故事,只是华夏大地上无数贫困村这些年巨变的一个缩影,当“笑谈村”彻底成为历史,这三年的峥嵘岁月便值得被永久铭记。无数的民族元素与扶贫元素羼杂互融,便有了这本《寻找支格阿尔》。 书里的每个故事都源自现实,但每一个角色却都不是现实中所对应的某个人物。“物是人非”是我好的选择,无人会因为任何一个不堪的经历而被读者识记,我们也不需要为任何个体的命运而伤春悲秋,纵使阴霾无数,但黑夜终将过去,待尘埃落尽,希望阳光下的神州大地,沧桑了几千年后,唯有人面桃花、江山如画。 章 故乡 三月的早春,暖流并未眷顾银崖乡的山谷。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们,用彝人特有的扎堆方式站着、蹲着,聚集在银崖乡格洛村村委会的坝子里。坝子不够大,人群便密匝匝地排到了公路上。格洛村的村民们如此期待这一天,因为今天,他们又要参与三年一次的选择。 三年又三年,一些心酸的往事始终在格洛人的心目中隐隐绰绰地浮现,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失望,却又从未失去期待,下一个三年,那徘徊在村庄上方的阴霾是否会烟消云散。 “莫色拉付,13票;莫色拉付,14票;水落林长,8票;莫色拉付,15票……”一个个“正”字伴随着唱票员高昂的吆喝声落在黑板上,莫色拉付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虽然竞选对手水落林长已经连任四届格洛村村主任,又是过去村上说一不二的“人士”,但精准扶贫以来的这几年,这片土地上对他的反对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不经意间,水落家族风光的时代已经逐渐过去,莫色拉付相信格洛的未来属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年方24岁的他上个月才成为一名正式党员。 “唱票结束!我宣布:后的得票数为:莫色拉付268票,水落林长104票,投票人数过半,候选人得票数过半,此次格洛村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有效。选举结果将在村公示栏公示十天,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向银崖乡政府反映……”负责监督换届选举的银崖乡人大主 席曲别那尔话音未落,人群中已骤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欢呼声。 “谢谢、谢谢大家支持!”以优势获胜的莫色拉付面露微笑,向人群鞠躬致意。作为胜者,他觉得还应该大气地对水落林长说些什么,却只看到人群的尽头,水落林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在格洛村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失败者的失落,他们只知道,十多年来未变的格局今天终于告一段落,水落家族的“垄断”正式坍塌。 一个多月前,村民们对新当选的那个水落家族的村支书尚持观望态度,当下,是把希望疯狂地投向即将上任的新一届村主任、银崖乡七个建制村中年轻的村“两委”成员——莫色拉付。 原以为选举获胜后,自己会狂喜一番,此时此刻,处在一群如炬的目光中,莫色拉付才意识到,从此,自己不再是那个默默的挑战者,而已然变成了全村新的焦点人物,而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三年前的今天,不也是这么风光地享受着成功吗? 莫色拉付搓着双手,春天来了,天气,还是有一点冷。 “村 长、村 长,你快去看看……”远处赶来一个村民,那是四组的贫困户吉狄加三,从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挤进人群,神色慌张地问,“林村 长在哪?” “呵呵,还什么林村 长?刚尘埃落定了,现在咱们格洛村村 长改姓莫色了。”有人鼓噪道。 曲别那尔正在整理一些选举材料,一听,赶忙纠正道:“嘿,你这么说就是不讲政治了!说多少次了,叫‘村主任’,不要叫‘村 长’,那是以前的称呼,知道吗?还有,在乡政府正式任命之前,格洛村村主任还是水落林长嘛。” “我管他娘的村 长还是村主任,管他娘的水落还是莫色,我家的猪生了个怪胎,谁当了头儿,就去看看啊!”吉狄加三嚷嚷起来。 看吧,过去那隔岸观火的轻松劲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背负了一个“长”字,便是背负了彝人心目中那牢不可破的头领地位,那些奇特的、无聊的、无中生有的矛盾,顷刻之间必须亲自去面对了。莫色拉付迅速进入角色,说:“哎,老表,都是一家人,别说得那么见外!有什么问题咱们共同来解决,走吧。” 不到半个小时,格洛村的微信群中便传开了一段视频:吉狄加三的猪圈中,一只刚出生的双头小猪,正在嗷嗷挣扎着它努力地想像另外一头正常小猪那样站起,但两个脑袋朝两个方向昂起,两只脚向左蹬,两只脚向右蹬,尝试多次,均因步伐无法统一而一次又一次倒下。 微信群中顿时热闹起来。 “好可怜哦!” “养不大的,看到都难受,弄死算了。” “这是什么兆头啊?” “真是邪门啊,活这么久了,还次见到。” “该不会今年格洛村要出大事吧!” …… 视频没拍到的地方,吉狄加三正在和莫色拉付要价。 “村 长,我这老母猪这一胎就产了两头崽子,活一头,还有一头长成啥样你也看到了,我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啊!村上是什么意见,可以表个态吗?”吉狄加三单手撑着猪圈,另一只手叉着腰杆,用一种惯有的“我穷我光荣”的口吻振振有词道。 还没正式上任,这才天,就遇到这“双头怪物”,莫色拉付实在是有些无奈,村民但凡有些由头,向村上要钱便如此理直气壮,已成惯例,这习气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蔓延开来。 他拍拍吉狄加三的肩膀说:“老表,这种事情我也是次遇到,我建议咱们可以参考牲口意外死亡来算算。你看啊,成年猪一头算两千元,意外死亡,村上按惯例是慰问三五百元,这一头刚出生的乳猪嘛,按价值两百计算,村上可以慰问一百元。” 吉狄加三发出“呼呼”的不屑声,双头小猪也配合般挣扎着叫喊起来,待声音稍弱,吉狄加三说:“一百?你看啊,首先,这不是一头猪,它是两头猪长在一头身上,应该算作两头。其次,今年脱贫的标准是人均年收入必须达到3300元,我们一家五口人,我阿嫫、两个娃和我们两口子,合计就要达到……呃……16500元,这还得扣除成本!我这半年啊,光猪饲料就花了四五千,你给算算,你这一百元的补偿能干个啥啊?” “不是补偿,再说一次,是慰问。补偿是义务,慰问,只是村上对村民的一种人道关心。”莫色拉付叹口气说,“行,这事我做不了主,我问问林主任吧。” 莫色拉付极不情愿地拨通了水落林长的电话:“你好,林主任,吉狄加三的双头猪,群里都看到了吧?我想问问,这慰问多少钱合适啊?” “哟,拉付主任啊,恭喜你上任啊!慰问,我看就不用了吧,牲口意外死亡属于村民自己承担,国家可没有义务去撒钱啊。何况这东西还没死,还一头变两头啊,哈哈。” 莫色拉付一听有点吃惊,随后就想笑。远的不说,就在年初,水落林长一个侄儿家病死一头三个月大的小猪,村上就“毫不吝啬”地慰问了五百块,美其名曰“绝不能让我们的村民因意外致贫”。不到三个月,这家伙的话风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也就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了。 挂掉电话,莫色拉付又想起了村支书水落阿信,作为彝区中为数不多的女书记,她算是水落家族中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她在,至少这入户关怀会显得加带有官方性质,场面也易于控制,可她也刚当选不久,正在县里培训,不便电话打扰。 “怎么样?定了吗?”吉狄加三催促道。 莫色拉付看了看吉狄加三的脸,这个四十岁中年男人脸上沟壑纵横,守着一个破旧的猪圈当宝贝,看起来也着实有些可怜,便不觉生出些恻隐之心,笑笑说:“这样,老表,按成年猪的标准慰问,五百,不能再多了。” “耿直,耿直!”吉狄加三便喜笑颜开地叫上老婆吉克史雅:“给咱们新的村 长拿烟来!” 吉克史雅递上两包玉溪说:“谢谢村 长关心。” 莫色拉付一边推辞一边强调:“谢了嫂子,近嗓子不好不能抽烟。还有,咱们这风气得改一改了,一是以后村组干部为民办事不许‘吃、拿、卡、要’,二是不要什么事情都找政府要钱。脱贫,关键得自力生。” 吉狄加三愣了愣,示意老婆把烟收回去,然后竖着大拇指夸道:“好领导,嘿嘿,好领导。” 周围传来一阵轻微的猪叫声,莫色拉付瞅了瞅猪圈,确定不是从猪圈传来,便问:“你们还喂了别的猪吗?” “没有啊。这不,就生了这点崽子。”吉狄加三半推着莫色拉付出门,“村 长,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就不送你了,你慢走。” 待莫色拉付离开,吉狄加三来到厨房,拾起茅草垛旁边一只嗷嗷叫的小猪,边打屁股边说:“叫你出来!叫你出来!看我不个吃了你!”然后招呼吉克史雅,“来帮忙把崽子们弄出来。” 两人搭着手又从茅草垛里捞出四只小猪,扔进猪圈。吉狄加三叮嘱道:“今后他来看到这么多小猪,就说都是买来的。” 吉克史雅竖着大拇指夸道:“还是你聪明!” 莫色拉付沿着破烂的乌美路往回走,路上,一辆又一辆的工程车经过,扬起一片尘土,连他这个本地人也受不了,只得捂着鼻子艰难前行。这条路是西佳市乌宁县通往凉山州美姑县的省道,去年启动升级改造工程后开始了全面的加宽和维修,一侧要凿开山体,一侧要填乌木河的堤岸,而格洛村是乌美路上必经之地,自工程开工以来全村便饱受施工之苦。 待灰尘散去,莫色拉付咳嗽几声,回头望望,路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大山,这山光秃秃的,无人居住,山顶大半年被冰雪覆盖,云雾缭绕,平时山体为黑色,但当冰雪未融时,看上去银光一片,因此得名“银崖山”,而“银崖乡”的名字据说也因此而来。不过此刻正值夕阳照射,山峦呈现出一片金黄,莫色拉付便想,似乎把山名和乡名都叫做“金崖”会加贴切一点。但另一个传说是,有位彝族祖先在这座山里发现了丰富的银矿,从此这一带的彝人就富裕起来了,所以把这座带来财富的圣山叫做“银崖”。可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今天这里的族人还依然顶着“深度贫困村”的帽子过活?像吉狄加三这样的人,也仅仅只是格洛村矛盾的冰山一角而已。 小时候,那银崖山上的银白对莫色拉付来说,如同仙女的银妆,美轮美奂,但到了二十多岁,拿了个大专文凭,回到这里,越看便越觉得那像是银白的幽灵盘旋在格洛村的上空,阻挡着族人前进的步伐。想到这里,莫色拉付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自言自语地说:“任重而道远啊。” 莫色拉付回到家里时,看到他的母亲邛莫毛惹果正在院子里绣着衣服。门没关,一盆坨坨肉和酸菜汤已经摆在桌上,莫色拉付顿时心生一股暖意。 “阿嫫,我回来了。”莫色拉付喊道,“天气冷,叫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吃嘛。” 邛莫毛惹果见儿子回来,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相迎:“回来了?他们都说你选上了,是吗?” “是。”莫色拉付微微点点头。 儿子的神色逃不过母亲的敏感,邛莫毛惹果问:“好事啊,怎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也说不清楚。”莫色拉付说,“阿嫫,我才24岁,就当了一村之长,还是挤掉了水落家才选上的,你说我能胜任吗?” 邛莫毛惹果摸着儿子的头,轻轻说:“在我和你阿达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棒的。你阿达生前,就一直想要团结水落和莫色两个家族,弥补他当年的过错,可惜到死也没能如愿。如果他知道你年纪轻轻就成了村主任,该有多高兴啊。” “可是,我觉得今天能获胜,不是因为我很优秀,只不过是因为水落林长前两年得罪了太多人。村民们对新班子寄予了很高的期待,今天你是恩人,一个不高兴,明天你就是罪人了。” “呵呵,那是,所以以后你待人接物都要用点心了。至于能不能胜任嘛……你等等,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邛莫毛惹果招呼儿子先去吃饭,然后回房间拿出了一本泛黄的本子。 “这是什么?” “你小学时写的诗歌《故乡》你还记得吗?当时还得了县里二等奖,我都给你留着呢。”邛莫毛惹果翻开一页递给莫色拉付,“来念念吧。” “天啊,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没想到,这东西阿嫫你还留着呢!” 陈旧的本子有些霉味,但莫色拉付还是忍不住靠近吸了一口,他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目光变得柔软而惆怅。 故乡 银崖山麓裹银妆,乌木河水透冰凉。 山复水复无穷尽,却见彝人读书郎。 阿嫫织绣养儿女,阿达采药把家扛。 有朝一日儿长大,不忘格洛我故乡。 “写得真好!”邛莫毛惹果说,“阿嫫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我们彝族的小学生能写出这样的汉语诗歌,已经很了不起了。在我心中,儿子永远是一等奖。” 莫色拉付声音有些哽咽:“我还记得,当时我这句写的是‘阿嫫织绣养儿郎’,结果阿达说,两个‘郎’字重复了,而且以后还要给我和格尔生一个妹妹,所以把这句改成了‘阿嫫织绣养儿女’。” “是啊。你当时倔,说这样就不押韵了,所以和阿达吵了一架,一晚上不说话。你这娃娃,哈哈。” 一滴眼泪落在作文本上,把薄薄的纸浸湿了一大片。莫色拉付试图去擦掉,多的清泪却决堤般涌出:“结果我们还是没有妹妹……我想阿达了。如果阿达还在,我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想阿达,那就尽力去完成他的遗愿吧。”邛莫毛惹果的脸上始终呈现出安详的红润,岁月告诉她太多东西,她必须要陪着儿子一起坚强,“‘有朝一日儿长大,不忘格洛我故乡。’一个热爱故乡、有情有义的彝族汉子,怎么可能连一个村主任都不能胜任呢?” 莫色拉付调整了情绪,目光变得清朗,“阿嫫说得是,现在国家非常重视扶贫工作,政策很多,各种人力物力也都会进来帮助我们,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斗,我必须要有信心。”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天晚上,银崖乡七个村村“两委”便接到了乡政府发来的通知:“市派驻村书记将于本月内到各村报到,请各村村支书、村主任提早做好安排,要给书记做好周到的生活保障,但不得大办招待。” 莫色拉付感到了一丝残酷的乐观,他虔诚地点开群文件,去搜寻那个将和他并肩战斗的名字。 ********************************************************************* 精准扶贫小知识 精准扶贫 精准扶贫是粗放扶贫的对称,是指针对不同贫困区域环境、不同贫困农户状况,运用科学有效程序对扶贫对象实施识别、帮扶、管理的治贫方式,具体包括“六个精准”:扶贫对象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措施到户精准、因村派人精准、脱贫成效精准。 早在2013年11月,习 近 平总 书 记到湖南湘西考察时就作出了“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的重要指示,后逐渐上升为一项基本国策,目标是在2020年所有贫困县全部“摘帽”、所有贫困村全部退出,2021年(建 党 100周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十 九大报告中,习 近 平回顾过去五年的工作时说,中国六千多万贫困人口稳定脱贫,贫困发生率从百分之十点二下降到百分之四以下。中国共产党创新提出的精准扶贫政策,以每年减贫1300万人以上的成就,书写了人类反贫困斗争史上“伟大的故事”,赢得了国际社会的高度赞誉。 ********************************************************************* 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扶贫一线,谱写青春之歌。小凉山版《山海情》,一位驻村“第一书记”的精准扶贫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