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手中燃烧

作者简介

蒙加内·沃利·塞罗特（Mongane Wally Serote），出生于1944 年5 月8 日，南非诗人、作家，抵抗南非种族隔离斗士。2018 年，被授予南非国家桂冠诗人称号。出版过《吼牛》《火烈鸟》《婴儿不许哭泣》等十五部诗歌作品，《每一次诞生都是鲜血》等五部小说，一部随笔。 黄少政，翻译学者，青海师范大学副教授，中国作协会员。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学院，自2007 年起从事西方疑难文本英译汉的翻译与研究，探索中文诗歌、散文、戏剧英译的理论与实践。迄今出版英译汉、汉译英作品十八种。著有《翻译的成色》，译有《盗贼之家》《刘三姐歌谣英译与演唱》《为土地和生命而写作》《敬畏群山》等。

内容简介

1 致我的同侪——音乐人 清晨我们一道散步，此刻狗已经厌倦了吠叫 我们的脚步， 迷失在嘀嗒作响的分针里 兴之所至　来到我们从未想去的地方 比如 记住分针在鞋底下的样子 那里有我们的血 我们的肉体，卡在鞋底下，变成了泥土 血肉化为泥土 那个时刻，就像我们所知道和听到的所有掌声一样 宣布我们不过是一群蝼蚁　注定遭人践踏 疲惫的午夜时刻握住了我们的手 空荡荡的街道上　灯光注视着我们 我们在床上不停辗转反侧 好像床垫是一堆不慎爬到炙热土地上的虫子 啊 音乐制作人，某一天你的羽毛折断了 你的威力　瞬间　就像雪花飘落在地上　遁形 记住 你驾驭时间　就像死亡驾驭生命 2 歌之子 （致詹姆斯·马修斯 ） 你听到夜晚爆发出笑声 狗开始狂吠 你已经度过了这一天 听到猫在废弃的汽车下做爱的叫春声 你的记忆 就像你的眼睛 就像你的胡须 见证了这一切 不然你为什么要问起我关于尼娜·西蒙 的事情 从你的眼神 胡须看得出 你经历了这一切 因为你的胡须透出酒精的味道 你的记忆在你的眼前不断跳动 不然你为什么要和奥西·米亚姆 一起唱歌 空虚的日子 以及那些扰乱你睡眠的夜晚 歌曲的孩子 告诉我们 曾记否 我们如何坐在黎明的子宫里 百无聊赖 期盼未来 就好像艰难的当下困扰我们的夜晚 曾记否 我们踉踉跄跄在充满哀悼气氛的街道上 到处都有人在骂娘 委实，白天和夜晚都不属于我们 曾记否 某户的宝宝是如何从十楼上跌落 摔死在柏油马路上 霎时鲜血四溅在街心花园的花瓣上 所以你听到了法律的笑声 你会对你儿子说什么 哀悼吗？ 或者我的儿子，每一次哀悼都是一条危险的小巷 是的 先知声称可以预知未来 而当下却把先知化为齑粉 所以 歌之子，唱吧，别哭 我们用歌声和舞蹈反抗死亡 曾记否 天空是蓝色的，因为天空空无一物 小心，我的兄弟，公园的长椅 坐在那里 一个自由战士必须处处时时睁大眼睛 3 移动中的阴影：布拉·泽克·姆法勒 我们如何眼观耳闻 从中学到警惕自保 当一只眼睛被刺 就会剩下一个空洞 这个遭受攻击的生理空间 天差地别 剩下的空洞就像子宫 会随着记忆而悸动 眼睛， 伴随着它急促的脚步走啊走 然而当它静止时，就像一条随着呼吸而起伏的河流 虽表面上一动不动，其实一直在蔓延、蔓延 我们根据眼神判读 比如 眼睛会像挂满果实的树枝一样折断 因为没有选择之类的东西 比如 眼睛看到他们所看到的 让空洞颤动 伤疤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时刻 一个人哪怕只剩一只脚　依旧在行走　他必须行走 4 热量与汗水 （写给那些身心俱疲的姐妹兄弟） 所以你不断回头张望 如果过去的呼吸声你没有倾听 现在抹去了你的名字 孩子，不要让疯狂的陌生人的笑声夺走我们的脸庞 当下对我们的歌唱浑然不解 令人震惊的是我们仍然像从前那样走在街上 失魂落魄 听到有人说起我们的名字 感到撕裂和困惑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我们的目光交错 尽管我们步态似乎跛行 我们仍然添油加醋给孩子们讲故事 所以你不断回头张望 黑暗如此浓重，足以触及你的眼球 即使黑暗填满如此巨大的空间 准备好无法满足的口渴，吞咽，甚至准备好吞咽 最后一滴红色的水滴仍然从你的心口滴下， 你没听到歌声吗 如果我们歌唱，它们就可以活在当下 歌声透出我们母亲背后的力量 以及祖母的远见卓识 关于从未有过的时间 节奏令人陶醉，令人眩晕的大地 孩子 走路时感受墙壁并握住，握住 将目光注视远方，继续前行 往前走，孩子，往前 即使我们没能抵达 没有人必须。 5 熄灯之后 （写给所有蹲过南非监狱的人） （1） 熄灯　夜幕紧随 太阳升起降落 月亮盈亏　 我们彼此问询对方，声音透出疲惫： 这就是坐牢 枯坐　干等 每一分钟过得如此沉重 继之以虚无 甚至一切都是用血写成的 其中并没有提到我们如何明天醒来　开始新的一天 （2） 你的眼皮合上，如果它们曾经闭上的话， 以及你认识的人的记忆， 关闭眼睑的黑暗背后泛滥的洪水 逐渐陷入痛苦模式 只有你知道，一旦有希望 曾经　人们的脚步声在地平线上响起 现在 寂静跨越天空 太阳开始出汗的地方，宣告着休息的愿望 （3） 我们可以告诉你吗 你们是漫长的一天、漫长的夜晚的孩子们 希望永远不要与傻瓜成为朋友 是的 时间，以绝对的雄辩，可以抹去我们的容颜 还记得沙佩维尔惨案 吗？ 彼时，暴力和灾难触目尽见 而现在 你只能作壁上观 （4） 所以有一天希望又开始行走 它低语 关于我们看到的扭曲的尸体 在这个知识渊博的地球上遍布街道 眼泪 血液 记忆 以及诞生的知识 我们度过的每一分钟 穿过一片荒野，那里没有路 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永不停息 当希望寂灭，希望又开始行走 然而 就像我们说的 希望永远不要和傻瓜做朋友 （5） 因为我们有眼睛可以看到 耳朵 和手指触摸 只有我们知道如何利用时间—— 你能听到脚步声吗 6 大城约翰内斯堡 在此我向您致敬： 我的手伸向裤后口袋 或者放进我夹克的内袋里 摸到了我的通行证，这可是我的命根啊， 约堡市。 我的手像一条饥饿的蛇撑起我的口袋 我摸到了我那羞涩的钱包， 我的肚子咕咕叫，我友好地微笑着 饥饿， 约堡 我的胃也吞噬铜板和纸张 你不知道吗？ 约堡，我向你致敬： 当我跑出去，或者在公交车上呼啸着去找你时， 我把爱人留在房间， 形似漫画中草草的搭建，近旁是一条干沟 尘埃飞扬， 我的死亡 它与我的关系就像眨眼一样。 约堡 我在你亦黑亦白机器人管理的公路上通勤 吸入浓重的铁粉 早上六点吸入，直到下午五点呼出 中午。 外卡城是最好玩的地方。 那是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 当霓虹灯花从你身上闪烁不停 一股电风 那是我离开你的时候 你的霓虹灯花炫耀自己的方式 通过 黑暗降临 辉映一簇簇水泥树。 下班我回去，回到我的爱人身边， 我的干沟，我的尘土，我的人民，我的死亡， 死亡潜伏在黑暗中，就像一把利刃 肉体， 我能感觉到你的根，锚定你的力量， 我的软弱 在我的肉里，在我的思想里，在我的血液里， 你的一切都在说明， 这就是你需要我做的一切。 约翰内斯堡，约翰内斯堡, 听我对你表白我的心声： 城中仪态千般　活色生香　与我却毫不相干， 当你给女人和男人只留下 呆滞冰冷的表情， 如泥土沟壑般的表情 被泪水侵蚀， 约堡市，你干燥如死人， 约翰内斯堡，约翰内斯堡，约翰内斯堡。 7 亚历山德拉 如果可能，妈妈， 我会直面告诉你 我见识过比你可爱得多的母亲， 最慈爱的母亲， 我要弃你而去，亚历山德拉， 但我们只有一位母亲，无可替代， 正如我们无从选择出生一样， 我们无法选择母亲； 我们受到母亲的影响，从生到死　耳濡目染 亚历山德拉， 我的生命起始与你息息相关， 就像你最终会了结我的一生。 你在我内心的寂静中颤动 你在我喧闹的心跳声中沉默了。 亚历山德拉，我经常哭泣。 当我口渴的时候， 我的舌头舔到了灰尘， 灰尘重重覆盖在你的乳头上。 当我口渴时，我会哭泣， 亚历山德拉。 你的乳房渗出干沟的脏水， 用我的兄弟、你的孩子们的鲜血稀释的水， 谁曾经选择一条干沟作为临终床榻。 你爱我吗 亚历山德拉？ 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吓到我了，妈妈， 你的表情就像你对我很讨厌一样 你吓到我了，妈妈， 当我躺在你的胸前休息时， 有件事告诉我， 你真是太绝情了。 亚历山德拉，地狱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阅人无数， 但我觉得偏偏自己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 亚历山德拉，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感觉自己已经沦落到如此温顺的地步了！ 我随便什么平躺着， 路人踩着我的身子　 走到很远的地方。 我已经多次弃你而去 我还是回来了。 亚历山德拉， 我爱你; 我知道当所有我去过的那些外部世界对我变得有趣时， 我默默涉水回到你身边， 躺在瓦砾之中， 寒酸　黑色。 蒙加内·沃利·塞罗特，既是一位诗人，也是冲杀在第一线的战士。他用自己的诗歌揭露了殖民主义者的凶狠残暴，控诉了种族隔离政策对南非黑人犯下的种种罪行；他用自己的诗歌，鼓舞了南非人民的斗志，表达了南非黑人追求自由的强烈愿望，唤起了他们民族和民主意识的觉醒，争取到世界人民的同情和支持。他的诗风明白晓畅，直抒胸臆，酣畅淋漓，格调激昂，既充满战斗豪情，又蕴含着深沉的故国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