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钱的艰难/南阳作家自选集

作者简介

赵德玺，男，生于20世纪50年代，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人。曾经当过农民、临时工、教师，处女作《不平静的夜》刊发于《奔流》杂志1979年第2期，此后陆续在《莽原》《四川文学》《青年作家》《青春》《当代人》《长城》《短篇小说》《青年文学》《躬耕》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近百篇，结集出版了中篇小说集《逃离尴尬》《赵德玺小说自选集》《悠悠一片云》和长篇小说《匪种的村庄》等，产生一定反响的重要作品有《玫瑰之约》《悠悠一片云》《鸡啼笔记》《重返荒屯》《流觞曲水》《整钱的艰难》《匪种的村庄》等。作品容纳了作者对社会、人生、历史和乡村文化的认识、思考和批判。

内容简介

秃子给王凌燕讲个“两口俩买梅子”的故事。王 凌燕弄不清其中的名堂。便又说给妮子们听。妮子们 和她已经厮混熟了。她们看出她是个好人，何况还是 个“知青”!在妮子们的眼里和心里，“知青”是个高 贵的名称，妮子们都没上过学，又都可怜得连十元的 人民币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这辈子能见到个从大城 市来的女“知青”，就像见到了金枝玉叶的公主。因 此，那比她大的都叫她“知青妹子”，比她小的则叫 她“知青姐”，小得多的则叫她“知青姑”。把个王 凌燕叫得眼窝潮湿湿的。她明白，自己算什么“知青 ”啊!爸妈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学教师．但都“自绝于党 ”了。她是被当作在城里吃闲饭的“狗崽子”赶下来 的。她不在知青组织。在组织的都是统一分配到一个 “好队”，而她则是像抛泥蛋似的被抛到这里来的… … “知青姐，别理她，那是个张嘴不倒好沫的货! ”队长妹子说。这是个小巧玲珑的妹子。她坐在王凌 燕的旁边，拨弄着王凌燕的头发。“我哥可真窝囊， 管不了她……知青姐，你千万别沾她。她会害你。” 这些黑土地里长大的妮子们心性直，看准的好人 扒心都行。今晚她们是为裤衩而来，不想就听了秃子 讲给王凌燕的故事，纷纷骂起秃子来。渐渐地，王凌 燕悟出那不是个好故事。但戏弄就戏弄吧，毕竟有这 些好姐妹们。命运把这个生活在大城市、从小受着良 好教育的姑娘抛到这个所在．却使她结识了一群隔世 纪的人。她万没想到，在同一个天底下．同一个国家 里，同一个制度下，还有这样一个“部落”。在这个 “部落”里，在每一个男女成员身上，都有着苦辣酸 甜的故事。这些故事老师没有讲过，“九大”文件里 没有引用过。那里边只有“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只有“革命在发展，历史在前进”——她只在历史书 上读过，人类的祖先起初不知羞耻，裸体生活，后来 用兽皮、树叶遮羞．再后来是有了绫罗绸缎，而现在 就有了涤良涤卡……但这里的村民们。男人不消说， 女人们，无论是妮子还是媳妇，老的还是少的，她们 从来没穿过裤衩，从来没用过卫生纸。母亲对妮子的 教导只有用生白布勒乳。当她们的生殖细胞发育成熟 的时候，母亲给她们准备的只有破布烂袜……妮子们 最怕的其一是烂乳，剧疼难忍，却又不准求医，只准 在屋由当妈的抹香油，直至烂掉，疼死；其二是阴痒 ，奇痒难忍却又不可告人。老人说这叫“贱病”，必 得用麻秆火燎烧……想想以后的日子，自己将要在这 里“扎根”下去，她惊恐万分，不禁骇大了眼睛…… “知青姐。咋啦?……”队长妹子摇着她的肩。 王凌燕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随即掩饰地笑笑，理理 滑落在额前的头发，又用双手搓搓脸颊。屋子里柴油 灯发出昏黄的光，黑烟袅袅升腾，油呛扑鼻。她捏捏 自己那笔直柔滑的鼻梁，扫视着这些喝红薯面糊长大 的妮子们，她们一色的绛紫色脸膛。如同晒了红米的 高粱，你只能分出高高低低，胖胖瘦瘦。那大的小的 眼睛都在望着自己，温顺而又文静，一改素日的庸俗 粗野。 “哟．都成新媳妇啦!我这儿可不是洞房，这么 多新媳妇我可配不起哟!”王凌燕将手一拍，双手合十 ，“众位娘子，新郎我这厢有礼了。” “哗……”妮子们乐了。“你玩得俺们好苦，姐 妹们，来胳肢她!”一个妮子喊。众妮子一齐上前，将 王凌燕按在床上，一双双粗手在身上乱摸．所及之处 奇痒难忍。她笑出了眼泪，立刻求饶。王凌燕起身， 将门顶紧，回身道：“姐妹们，今晚这日子值得永远 纪念。既要纪念，就得有个名堂。咱给它起名叫‘裤 衩节’，你们说好不好?” “好，太好啦!”妮子们拍手。 “咱们也学学上边开会，第一第二的，气派气派 。”一个妮子提议。妮子们又拍手。 “忠不忠看行动，得向毛主席请示汇报。” “还得唱《东方红》，还有‘大海航行’。” 妮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第一第二的”就出 来了。她们推王凌燕主持。王凌燕没有推辞，庄重地 宣布仪式开始： 第一项．向毛主席请示汇报。 妮子们列队毛主席像前，仰望他老人家那慈祥的 面容…… “语录都带没有?”王凌燕问。 妮子们都没带。王凌燕说今儿没带就算了。她把 自己的几本语录和“四卷”发给大家，抱在胸前，接 着便是“万寿无疆，永远健康”…… 第二项，唱《东方红》。 王凌燕领头后，妮子们开始唱。虽然曲调拿得不 够准，但一个个春心激荡。 第三项，点火。 四月的夜晚，天还有些凉。谷草旺旺点燃，将妮 子们的脸映得红彤彤的。 第四项，脱衣。 P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