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命而生

作者简介

石一枫，1979年生于北京，1998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著有长篇小说《红旗下的果儿》《恋恋北京》《我妹》等，小说集《世间已无陈金芳》等，《世间已无陈金芳》获**6届百花文学奖，《地球之眼》 获**2届“十月文学奖”和第七届茅台杯《小说选刊》奖。

内容简介

考虑考虑，杜湘东就答应了。但再考虑考虑，他 又觉得组织上不太地道。所谓异地生留京一说，他有 不少同学都是这个情况，但为什么有人能留在分局甚 至市局的机关里，偏他要去郊县的看守所?比如跟他 同宿舍的徐胖子，体能考核永远不达标，案例分析只 要有女*害者都答成“情杀”，结果怎么样，人尽其 才地分配到治安科管扫黄去了。还不是因为人家有关 系，他舅舅是学校新调来的政治部主任。再说那时的 北京，出了永定门就是一片仓库，再往南走恨不得全 是菜地，杜湘东所在的看守所*是建在了菜地边缘的 山底下——这种地方算“北京”吗?如果算，干嘛周 围的老乡管进城不叫进城，而是要说“上北京”?就 算落了个北京编制，杜湘东却感觉自己是被发配出京 了。 但他这人又和别人不同。别人是有了情绪就工作 懈怠，他是越有情绪越玩儿命工作。都*情绪影响， 但影响的方向是反着的。在所里待了半年，他值了几 十个通宵夜班，连过年也把探亲的机会让给科里的缺 牙老吴了。监舍里有人**，吞进了七个*蛋大的象 棋子，是被他掐着脖子愣从嘴里抠出来的，犯人临了 还狠狠咬了他一口，差点儿把他的小指头咬掉了。所 里给他开表彰会，他的睑上还是冷冷的。让他发言， 只有一句话：“都是职责之内。”倒把所长晾了个大 红脸。 后来所长也找他谈话，开门见山：“在咱们这儿 不痛快?” 杜湘东说：“没有。” 所长说：“心里有事儿就说吧。除了关心犯人的 思想，还得关心你的思想，我也够累的。” 杜湘东便也直说：“我觉得我不该干这活儿。” 进而又说，他当年考警校想的是立功，是破案，是风 霜雪雨搏激流和少年壮志不言愁，从没想过要在阴森 森的走廊里巡视犯人的吃喝拉撒。他还说，他知道光 想着干大事儿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但要是这么稀 里糊涂地被诳来，再稀里糊涂地把心里那点儿浪漫给 打消了，他就觉得窝囊了。 之所以有话直说，是因为杜湘东认为所长能够理 解他的情绪，或者说得虚点儿，就叫情怀吧。所长是 从部队转下来的，在越南前线指挥过一个连，身体里 至今留着两枚***弹片。记得刚来报到时，所长还 仔细看过了杜湘东的简历：各项考核成绩全队前三名 、擒拿格斗在省级比赛里拿过名次……看完以后嘟囔 了一声：“哟，屈才了。” 如今面对他的抱怨，曾经的战斗英雄会做何感想 ?所长点了颗烟，三口抽完，然后开始转肩膀：右手 小心而用力地按住左肩，左胳膊举高，牵引着那条膀 子缓缓转动，正反各十下。一边转着，额头上就冒出 汗来。这是例行功课，每天若干次，说是能防止弹片 *加深入地嵌入骨头。这时屋里没声儿，所长专心地 转，杜湘东专心地看。片刻，所长吁了口气，重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