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眼（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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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赏佛楼 初秋。 天，稍阴而不郁，微沉而不重，间歇性地飘着发 丝般的细雨。薄薄的雾气在江面升腾着，山水之间， 一片空蒙。因为天气的缘故，快九点了，依然让人觉 得是微凉的秋晨。 竹君披着轻柔、洁白的睡袍，恹恹地踱到窗前。 她懒懒地将落地的窗幔撩起，轻轻地用挂钩挂好，然 后将修长白皙的双臂优雅地扬起、交错，伸了一个懒 腰。她将半自动的玻璃弹窗支开一半，任江风像水一 样地涌进来。她喜欢全身心地被江风拥抱着，宠爱着 ——那白纱睡袍轻轻地扬起来，如烟；乱云飞渡般的 青丝飘起来，像梦。 这是一片江中的沙洲，是个江心岛，在古语词里 叫作“渚”。 竹君就住在这江心岛，住在“赏佛楼”的最高层 ——推开明亮的窗，下意识地，总是先看见脚下精致 、美丽的沙洲被岷江的水簇拥着。四周的水浪鼓起来 ，仿佛是专为小洲装饰的花边。于是，她的脑海便浮 现盂浩然的“移舟泊烟渚”，杜甫的“渚清沙白鸟飞 回”的句子。 一种“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美妙心境悠然而 生。 看着看着，竹君便觉得有些晕眩——那小洲连同 “赏佛楼”开始在江心漂移，仿佛在慢悠悠地乘风踏 浪。而自己呢，俨然是屈原笔下的“湘夫人”，也在 御风而行，踏浪而歌。 如果是开窗平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襟危坐于 两山之间的凌云大佛，距今已1200年的弥勒坐佛。 竹君居住的“赏佛楼”之称谓便缘于此。 自从发现了“临江赏佛”这一商机后，浙江某开 发商，不远千里，奔赴四川乐山，重金拿下这片沙洲 ，建了系列的“赏佛楼”群落。其中，最高一栋楼， 高80米，共28层，取“爱发”之意。 竹君便是“赏佛楼”最高层的住户之一，岷江、 凌云寺、乌尤山等自然美景一览无遗，凌云大佛自然 也尽收眼底。 竹君每次开窗看佛，丝毫没有“赏”的心情，心 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与压抑。 “赏佛楼？”这是谁的策划与构思？简直有些大 逆不道。 赏，是对大佛的一种亵渎。 面对大佛，唯有虔诚膜拜，方为本心。 站在窗前，高于大佛的卧室总让竹君惴惴不安。 人高于佛，福耶？祸耶？ 想起自己奋斗了整整三年的“SS项目”已经摇摇 欲坠，全军覆没的态势已露端倪——这是她一生都无 法释怀的，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 江天，你在那边还好吗？ 竹君忽然想起长眠于江底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