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百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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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与特雷莎共度的最后几个下午(精)
ISBN: 9787530674055
胡安·马尔塞(Juan Marsé),西班牙作家。 1933年出生于巴塞罗那,14岁时在首饰店当学徒,陆续在《岛》等杂志发表作品。1958年,小说处女作《仅被一种玩物所困》出版,开始崭露头角,此后移居巴黎。主要有作品《与特雷莎共度的zui后几个晚上》《月亮的这副面孔》《穿着金色短裤的女孩》《上海梦幻》《蜥蜴的尾巴》等,先后获“简明丛书奖”“行星文学奖”“批评奖”和“国家叙事文学奖”多种奖项。 2009年,胡安·马尔塞获西班牙语文学zui高荣誉塞万提斯奖。
初遇 在世界什么地方?在什么人群中央, 你将获得尊重、许诺和影响。 一个意志坚定勇敢无畏的年轻人, 他理直气壮,具有钻石般的力量? —埃斯普龙塞达 绰号有时不仅能反映出生活方式,而且能反映出人们赖以生存的世界的社会本质。 一九五六年六月二十三日夜晚,圣胡安的狂欢舞会。人称“痞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簇新的桂皮色夏装,从昏暗的住处走了出来,沿着卡梅洛公路往下来到桑雷依广场,他见到一辆摩托车停在路旁,无人看管,便一跃而上,加足油门,沿着大街直奔蒙锥克(这次他不是偷车,不过是顺手牵羊,临时派个用场)疾驰而去。今晚,他原打算去西班牙村,许多外国女人会出席那里的晚会。可是,半途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掉头向圣赫瓦西奥驶去。他放慢车速,呼吸着带有冥冥遐想的六月之夜散发的芳香,沿着空旷街道两侧的铁栅栏和花园慢慢开着。最后他决定扔掉摩托车,倚在别墅前不远处一辆漂亮赛车的挡泥板上,点燃了一支烟。赛车锃亮的电镀车身折射出他忧郁滞重的目光和冷峻铁青的脸庞。头上是一片群星闪烁的苍穹,一支轻柔的福克斯舞曲滋润着他的心神。对面,花环彩灯装饰下的一家私人花园正在举行舞会。 欢庆的夜晚、热闹的场面和喜悦的气氛似乎不大适合打劫,更何况在这个地区。可是成双成对衣着入时的男女不时从眼前走过,他实在无法压抑那种常使人跃跃欲试的难以言状的隐隐冲动。引人注意的是,他英俊的南方相貌和某种令人不安的沉着同华丽的赛车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系,确切地说,一种令人怀疑的不平衡。除此之外,人们几乎看不出别的。人们有灵敏的嗅觉,对物质上极细微的不协调非常敏感,却看不到此人决定铤而走险时漂亮的前额上病态的麻木不仁,更看不到他苦苦思索时,寒星一般的双眼中显露出的那种虚无茫然,而他的思索应该足以对什么是罪恶做出理智的判断。年轻人点燃了第二根烟,微微颤抖的手上好像有一处橄榄色的疤痕,向后梳着的黑发中除了一种天生的魅力,还有某种使女人不寒而栗的东西:一种徒劳而诡秘的努力、一种历经失败却依然如故的希冀。他是那种善于修饰打扮的人,在这种人身上,你会看到他们的与众不同,看到他们日复一日地同贫困和遗弃斗争,看到独来独往的光棍汉和野心勃勃的当权者故弄玄虚的神态。 终于,他下定决心,推开花园的铁栅栏,就像酒徒紧握着重新斟满的酒杯,手不再颤抖,身体挺得笔直,两只眼睛充满微笑。他沿着铺满卵石的小径向里走去。突然,他发现右边的栏杆间有个黑影一闪,在一处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有两只发亮的眼睛在树枝间凝神地盯着他。他停住脚步,扔掉烟蒂,发现那是两个黄色的圆点,一动不动,轻佻露骨地直盯着他的脸。不速之客知道,碰上这种事最好是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可是走近一看,亮点消失了,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急急忙忙地向别墅走去,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托盘的东西。“妈的,出师不利。”他脱口自语道,沿着围有篱笆的石子路向原本是旱冰场的舞场走去。他手插在兜里,若无其事地来到一棵大树下临时搭起的自助餐台前,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用吸管喝了一杯白兰地。看来,没任何人理会他。一位姑娘从他身边经过,向舞场走去,他刚一转身打算搭讪,胳膊碰到一个小伙子的后背,洒出几滴酒。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朋友。”那人笑着回答后走开了。 小伙子无动于衷,脸上几乎不屑一顾的自负反倒使他定下神来。他拿着酒杯,站在树影下感到一阵解脱。他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小心翼翼地活动,想寻觅一位既不妖艳又不古板的合适的舞伴。他发现这是一场年轻人的舞会。聚会的约有七十来人。姑娘大多穿长裤,小伙子们则穿着花衬衣。没几个人像他那样西服革履的,他一时感到好笑和局促不安。“比我想象的有钱。”他自语道。他蓦然感到这身正儿八经的礼服实在不合时宜。几对男女坐在游泳池边,淡绿色的池水清澈见底,一只玩具船在水面漂浮。他看到几拨人似乎玩腻了,围坐在树下的桌边,心不在焉地东拉西扯,无精打采地眉来眼去。一扇低矮的窗户里亮着灯光,一位少女穿着睡衣坐在那儿,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喝酒。 一张古典伦巴舞曲的唱片一直播放着。“痞猴”的眼睛好似两把利剑,落在游泳池边的一位姑娘身上:她皮肤黑黑的,穿着一条普通的玫瑰色裙子和一件白衬衣,低着头,无聊地用手在暗红色的石板上胡乱画着,好像对跳舞毫无兴趣,脸上有一种畏怯和失落的奇怪神情。看上去她也是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不速之客犹豫着:“如果数到十我不站在她面前,非砍下自己的脑袋喂狗不可。”他举着高脚酒杯,信心十足地—为什么一只紫色的高脚杯竟使他如此信心十足?—穿过舞厅中的一对对舞伴向姑娘走去。一束强烈的灯光伴随着蜂鸣的议论,顷刻间洒在他的身上。他挺胸抬头,想入非非中故意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沿路招来一片惊诧和称羡的目光(就像在闹市街头,他望着一位金发飘逸的女郎驾着敞篷车疾驶而过时的目光)。不出几秒钟的光景,一个用心诡秘的绝妙圈套就已在脑海中设计好了。然而,百密一疏,他不知道他的体形已经暴露了他的安达卢西亚血统:一个乡巴佬,一个穆尔西亚人①,一个遥远神秘的穆尔西亚的后代。他朝游泳池走去,发现另一位姑娘坐在他选中的姑娘身旁,用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亲热地交谈着。他仔细观察着两位姑娘,盘算着找谁更可能得手:一定要拿定主意再开口。刚刚坐下的姑娘是一位穿长裤的金发女郎,看不清楚脸,好像在向朋友倾诉着什么;另一位双目低垂,默默地听着。她抬起头,看见年轻人走近她俩时,双唇画出一个微笑,年轻人当机立断,选中了金发女郎。不是因为她风韵动人,其实他连脸都没看清楚,而是另一位姑娘异样的目光使他不安。谁知,当他走到姑娘身边打算躬身致意时,金发女郎爱搭不理,猛地站起来,远远坐到正在用手玩水的一位小伙子旁边。也许是过于冒昧和直截了当了,他自语道。即使她金色的秀发半遮半掩,穆尔西亚人仍然在她起身的刹那间,看清了那一双令人怦然心动的蓝湛湛的眼睛。他真想跟过去,可最后还是请了另一位。“反正是一码事。”他暗自思忖。 姑娘已经站起身来,大方地面对着他,犹疑地向金发女郎投去惶恐的目光。可是,金发女郎背对着她,坐在两米开外,毫无察觉。黑皮肤的姑娘见她没有注意,突然兴奋地向陌生人伸出手,重新露出她那神秘的微笑。她没有让他领进舞场,却拽着小伙子,一头钻进黑暗而僻静的花园深处。在大树下,这对男女拥抱着跳起舞来。“痞猴”仿佛坠入了梦中。姑娘的手摸上去异常亲切、柔软和湿润,仿佛伸在水中,传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丝丝清凉。他拥抱着她,露出最动人的微笑,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比她高得多,姑娘要想看清他的脸庞,非得使劲向后仰头才行。“痞猴”开腔了。他的声音,一种沙哑的、地道的南部口音,本来就令人倾倒,再加上漂亮的眼睛,更使他显得完美无缺。 “告诉我,你跳舞还需要姐姐同意吗?” “她不是我姐姐。” “可你好像挺怕她的,她是谁?” “特雷莎。” 他兴味索然地跳着,甚至没挨着她的身体。她快满十九岁了,名叫玛露哈,长得像安达卢西亚人,其实和他父母一样,是卡塔卢尼亚人。“真倒霉,冤家路窄,偏偏是同乡。”他想。 “真看不出来,你没有一点卡塔卢尼亚口音。” 姑娘的发音的确不错,柔软、清纯的嗓音娓娓动听。她非常怯弱,清瘦而充满惊人活力的胴体在他怀中颤动。唱机里播放着波莱罗舞曲。 “你上大学了吗?”“痞猴”问,“奇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姑娘没搭话,竭力做出神秘的微笑。“慢点,碎步,慢点。”他说。 她低下头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里卡多。不过朋友叫我里查德,叫着玩儿的。” “刚见到你时,我还以为你是特雷莎的朋友。”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特雷莎总带些莫名其妙的小伙子来吧,谁知道她从哪儿带来的……” “这么说我让你感到莫名其妙喽?” “我的意思是……不认识。” 他笑了。 “你真有意思。” 他搂紧她,用双唇轻轻地蹭着她的前额和脸颊,试图吻她。 “你住在哪儿,玛露哈?” “不远,奥古斯塔路。” “你长得挺黑的。” “你才黑呢。” “其实,我天生这样,你是在海边晒的。其实,我今年只去过两三次海边,”他故意重复着“其实”两字,“我正准备考试,所以没去成。你去哪家浴场,萨卡罗吗?” “不,我去布拉内斯。” “噢。” “痞猴”希望是萨卡罗。不过话说回来,布拉内斯也凑合。“住饭店?其实……” “不住饭店。” “你父母的别墅?” “嗯。” “你跳得真好。瞧我,啰啰唆唆问了这么多,却把最重要的忘了。你有男朋友吗?”谁知,姑娘突然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使劲搂住他,浑身战栗着。他惊奇地发现,她的大腿和腹部一直紧贴着他。他又一次感受到她坐在女友身旁时的那种孤独和寂寞。他没理会,大概是因为欲火中烧,他试着轻轻吻了吻她的上唇,然后吻了她的嘴。 “我渴。” 不知是娇生惯养的阔小姐心血来潮,抑或是自我守持的本能反应,还是她确实口渴,反正他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所措。 “我给你拿杯香槟好吗?我想你是要喝交杯酒吧。” 姑娘忸怩一笑。 “不,这儿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我说呢。你们女孩子没事就爱想入非非。好了,我给你拿一杯?” “我要‘库瓦利夫雷’。” “好主意,我也要,你在这儿等我。” 爆竹在高处呼啸。远处渐渐稀落的鞭炮声、乐曲声和不夜城广袤的喧嚣,赋予黑夜一种夏夜从未有过的神奇的深邃。花园里散发着浓郁、湿润、略带腐烂气味的芳香。他从美丽的金发女郎们的臂膀间,从年轻人汗涔涔、散发着身体甜香的黝黑颈项间,从暴露的腋窝和颤动的胸脯间穿过,向自助餐台走去。他一边倒酒,一边觉得这儿的一切使他压抑。他从没有这样近地嗅到光滑细腻的玉臂散发出的芳香,从没有这样近地见过这一双双火花般跳动的湛蓝的眼睛。他信心十足,感觉胜券在握,有几个小伙子(当然是晚会的组织者了)带着戒备的神态围着他走来走去,上下打量着他,他也满不在乎。 他给玛露哈的杯子加满了杜松子酒,然后回到她身边向她敬酒:“为了明天。”他开心地说。 姑娘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呷着。过了一会儿,小伙子把她拉到草坪中央一只活动沙发旁坐下,良久而甜蜜地吻着。但是,夜色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能够庇护他们。他看了看表,快四点了。身后,别墅古老的剪影在微露晨曦的天空下清晰起来,群星宛若草丛中被遗忘的康帕瑞酒中的冰块,悄悄融化。一些客人已经告辞。不能再耽搁了。亮处,三个年轻人神色狐疑地注视着他:他们正在互相打听那个家伙是谁,跑到他们的晚会干什么来了。 “现在才是跳舞的时候。”他自语道,弯腰拿起酒杯,然后贴着姑娘的耳根低声道, “再来一杯‘库瓦利夫雷’好吗?你别走开,我去去就来。” 她妩媚地一笑。 “你快点。” 他不紧不慢地、认真地调酒,等着三位年轻人,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干脆甩掉他们,约玛露哈明天见面,然后告辞。这时,他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喂,”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用讥讽的语气说,“请问尊姓大名?” 不速之客两手各拿着一杯斟得满满的酒,慢慢转过身,坦然地笑了笑,目中无人、玩世不恭地把脸对着他们。他似乎准备任由一个司空见惯而幼稚可笑的玩笑降临在头上,他和善地点点头说:“我叫里卡多·德萨尔瓦罗萨。有何贵干?” “哼。”三个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冷笑了一声,他的肩上搭着一件运动衫,运动衫的袖子绕在脖子上。 “痞猴”突然沉下脸来:“小子,本人的名字有什么好笑的?”他神情冷峻,出人意料地突然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那神情仿佛在说,搞不懂为什么没有掐死眼前这家伙。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神情,所以人们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却没有人怀疑他后面的话:“算你走运。” “我们不想惹事,明白吗?”另一个人说。 “谁想惹事了,朋友?”他不慌不忙地说。 “那好吧,我问你,谁请你到这里来的?你跟谁一起来的?” 南方小伙子神情突然庄重起来,他傲慢地抬起头。这时,他发现一位妇人抱着双臂站在小伙子们身后注视着他,无动于衷的表情难以掩饰她的担心。她大概就是屋子的主人吧。事不宜迟,他果断地穿过人群走向妇人,脸上重新焕发出穆尔西亚人奇异的微笑,向妇人微微鞠了一躬,镇定自若中更显出他脸上特有的青春活力。 他说:“夫人,向您请安。我是里卡多·德萨尔瓦罗萨,您也许认识我父母。”妇人木然地站在那里,显得有点不太开心,不过,“痞猴”的讨好使她感到舒服些。“很遗憾还未有向您介绍自己的荣幸!” 他滔滔不绝地大谈晚会,大谈花园多么适合这种聚会,兴致勃勃地说虽然这天晚上他初来乍到,但感觉大家已经组成了一个大家庭,称赞这片住宅区安乐祥和,游泳池在夏天的作用和好处远比海滨多得多,等等。他竭力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可是说话腔调里隐隐的土气又使他弄巧成拙。他的口音同样引人注意,人们会误以为他是南美人。然而细细一琢磨,不过是卡塔卢尼亚乡下人咬文嚼字说安达卢西亚语的腔调—元音微呈降调,发S音时带有“嘶嘶”声和满口词组的特有风格,夹杂着哗众取宠赶时髦的新词,以及胡编滥用的副词。尽管他不知道怎样排列组合词语,就莫名其妙地生搬硬套,但是说起话来倒显得彬彬有礼、能言善辩,是一个十足虔诚、对文化赎罪救世的功德坚信不移并为之感动的文盲。 妇人脸上毫无表情。她在竭力忍受这位不速之客、这位装腔作势的漂亮小伙的目光。他滑稽可笑,言谈话语早已道破了他的出身。妇人一直忍着,恨不得一口吞掉他。可她摸不准双方的力量对比和对立的程度:结局对好心的妇人总是灾难性的(她唯一得到的满足,是身体内她曾以为已经沉睡的那部分,经历了一种多年没的轻微的战栗)。她急忙将视线移向一位年轻人。 “出什么事了,孩子?” “没什么,妈妈。有我呢。” “痞猴”灵机一动。 “夫人,”他故作正经地说,“他们在侮辱我,为了避免给您惹麻烦,我想同您到书房谈谈。” 妇人一下愣住了。她想告诉小伙子,他们根本无话可谈,更何况她没有书房。谁知年轻人又生一计。 “好吧,”他郑重其事地说,“有人让我保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会儿也许该说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和特雷莎一起来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驱使他抬出玛露哈的好友,那位金发女郎的芳名来掩护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因为他侥幸希望姑娘已经走了,这样别人就无法获知真相,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核实真伪。因为他想起玛露哈议论女友时曾说过的话,“特雷莎总带陌生人来”。不管怎样,特雷莎的名字无疑提对了。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妇人笑了,然后,舒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空,仿佛在请老天作证。出乎他的意料,一位小伙子顿时满脸堆笑。谁他妈生出这种人,他想。 “这么说,”一位年轻人问,“是她请你来的?” “没错。” “我敢发誓,”又一个人看着同伴们嚷道,“这是她的最新政治发现。” “这个傻丫头跑到哪儿去了?”小主人问,“特雷莎在哪儿?”“和路易斯在一块儿,他们去陪内内了,一会儿就来。” “特雷莎越来越疯了,”他笑着又说,“疯透了。” “简直得寸进尺。”小主人又说。 “卡洛斯!”他母亲喝阻道。 “太过分了。想请谁就请谁,也不打个招呼,真是的,我非训训她不可。” “好了,孩子们。”妇人出来圆场。她发现穆尔西亚人仍然深情地望着她,那边在议论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 问题暂时弄清了(她了解塞拉特夫妇的女儿,那个调皮捣蛋、大大咧咧的姑娘,她知道她完全可能拉来一个吉卜赛人)。妇人不耐烦地笑了笑,离开大家,向房间走去。晚会就要结束了。三个小伙子犹疑地慢慢向舞场走去。只听小主人还不依不饶,悻悻地对朋友们说:“等那蠢丫头来了,你们告诉我一声。” 玛露哈若有所思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点不知所措,好像一个不幸的女孩在生命的某个时刻决心做一个良家女子,而事到临头却由于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理由,根本无法做一个良家女子。也许在他的喜怒哀乐中,在他的欢声笑语里,有主张门当户对的人们那种完全无奈和可悲的执着。她颤抖着松开穆尔西亚人的肩膀,表现出一种长期逆来顺受而今已沉重不堪的心态。她对做良家女子的追求只剩下穆尔西亚人无法揣测的畏怯,脸上只剩下孤单的神态。这种神态让他感到熟悉,使他惶然,他仿佛预感到一种熟悉的危险。 他们在花园最阴暗潮湿的深处跳着、吻着,鸟儿惊醒了,嫣红的天空在槐树枝丫间时隐时现。南方年轻人已不再做作,爱的呢喃突然热烈地冲出他的双唇,化作至诚的热望。虽然此时此刻他逢场作戏的本性可以暴露无遗,他招摇撞骗的神通可以使他为所欲为,但他身上却有某种东西,使他对自己、对自己的地位和精神境界起了一种奇怪的观念,约束他在一些时刻安分守己。他不由自主地将嘴唇贴住姑娘的朱唇,他真正意识到为一场爱情奠基需要信心,需要奋不顾身,需要年轻人大胆的梦想中产生的某种纯情。爱情的存在不只是为了寻欢作乐,他理所当然要为晚会上其他的年轻人所炫耀的一切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想象和更大的胆量。 曲终人散。他和姑娘约定,翌日下午六点在马德里大街的一家酒吧会面。之后,他客气地提出送送姑娘,可是她说要等好友特雷莎,特雷莎答应用车送她回家。他没有坚持,正好顺水推舟。 那边,霞光淡抹的槐树下,晨风吹醒花园阵阵花香。仿佛开赴战场的将士,南方青年最后一次拥抱姑娘,疯狂地吻着她,“亲爱的,明天见……” “直到永远,里卡多……” 经过别墅女主人面前时,里卡多·德萨尔瓦罗萨彬彬有礼地点点头,向她道别。 1.塞万提斯奖得主胡安·马尔塞代表作,西班牙文学里程碑式的作品 2.最终,我们寻求的都是自己的幻想,我们爱的都是自己,是臆想的你 3.这个一个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始于谎言,终结于一场罪恶 4.他作品里那强烈的张力、深邃的寓意,以及富有想象力的象征意味,使他成为一个杰出的作家。他的人物常常躲避在虚幻的世界中,以获得与周遭一切灰暗的、令人沮丧的现实相对抗的力量。——《卫报》 5.马尔塞写作的深度、冲击力和想象力令其独具特色。外部世界如此灰暗、压抑,他笔下的人物只好逃离,进入一个虚构的世界。他的写作从现实开始,但他用想象一遍遍地刻画,在同一个现实前一层层堆积想象,这使他的文字极其有力。——美国亚马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