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嘴（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家自选集）

作者简介

范子平，河南新乡人，出版有小小说集《上大学去》《欧文的试验》《曲径通幽》等。《薄姬》《谁怕谁》《别墅的力量》等获《小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

内容简介

老侯的心愿 老侯说，你别乱调换，我还看那个台。 侄子疑惑地扭头看看叔叔，揿了一下遥控，把台 又调回到 县有线电视台，那是一组电脑画像的广告，把一对新 婚夫妇画 得像董永和七仙女。老侯看得津津有味。侄子笑了笑 。 老侯说，我得买件新衣服。侄子吃了一惊。叔叔 一辈子不 讲究穿戴，听人说也就是年轻时跟朵子好的那两年， 很是知道 收拾自己。朵子的爹拿朵子换亲，朵子喝农药自杀了 ，叔叔就 再也不讲究穿戴，一辈子也没再找媳妇儿，日子越过 越邋遢。 一次下雨，县上下来的扶贫工作组跟村长一起看老侯 的危房， 只见房顶滴滴答答往下漏水，不停地打到老侯的被子 上。可老 侯钻到里边呼噜呼噜睡得香，他那被子被脑油和身上 的脏东西 浸得跟个油饼似的，塑料布一样不透水。 后来侄子把老侯接来过，一晃已经十来年了。 侄子说，叔叔你这两天身子不舒坦，等你病好了 我领你去 买衣服。 老侯说，你懂个啥，不舒坦才得买个新衣裳。 侄子想，叔叔岁数是大了，就到集上给他买了一 件一百多 元的浅灰色夹克衫，像县工作组穿的那样，老侯比试 来比试去 很满意。 老侯说，我想上趟县城。 侄子又吃了一惊。叔叔从来不出村。那年县工作 组用拖 拉机拉村里老人上乡里看戏，叔叔好不容易被哄到拖 拉机旁 边，可犟着到底没上车。 侄子说，叔叔等你身子舒坦了咱就上县城。 老侯说，你懂个啥，不舒坦才要上县城呢。 侄子想叔叔岁数是大了，就陪叔叔坐公共汽车上 了县城。 侄子说咱上公园，老侯摆摆手；侄子说咱上百货大楼 ，老侯摇摇 头；侄子说咱去饭店吃酒席，老侯低着头一声不吭； 侄子作了 难。 老侯说，上回电视里演的那个，那个照相。 侄子比然大悟，打听了城里人，把叔叔领到数码 照相馆。 那馆主很会做生意，大包大揽地说你想照个长城留影 黄山留影 想照成孙悟空猪八戒唐僧小白龙咱都能办到，说得两 嘴角直冒 白沫。 老侯愣了许久才问，人不来也会照？ 侄子想叔叔岁数是大了，就说，叔叔咱不是来了 吗？老侯 就嘱咐侄子去百货大楼给买双皮鞋。 侄子说你照过相咱一起去，你试试脚。 老侯就恼，说我这张脚你买过多少次解放鞋了又 不是不知 道号码，我累了就在这里歇着等你。 侄子想叔叔岁数是大了，就自己去百货大楼买皮 鞋。回来 两人往汽车站搭车，老侯拎着过时的黑包表情很愉快 。 侄子后来离开家走了趟亲戚，五六天时间，回来 才知道叔 叔竟过世了。叔叔事先洗了澡，理了发，穿着浅灰色 夹克衫，脚 蹬在县城买的黑皮鞋，盖一条红花新被子。最让人惊 奇的是， 胸口放一张大彩照，一边是喜气洋洋的年轻老侯，一 边是脉脉 含情的朵子，朵子穿着鲜艳的婚纱，这是一张很成功 很完美的 新婚照。 老人们议论着，回忆起当年朵子死后，老侯痴呆 呆望着朵 子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半天哭不出声的情景， 只是这张 现代化的新婚照从何而来呢？侄子当然知道，想，叔 叔还蛮有 心计的呢。 老侯已听不见人们的街谈巷议了，平静的脸上却 浮现出很 幸福很欣慰的那种微笑。 P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