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下生活

一片叶子下生活
作者: 刘亮程
出版社: 人民文学
原售价: 45.00
折扣价: 29.80
折扣购买: 一片叶子下生活
ISBN: 9787020161164

作者简介

刘亮程 1962年生,新疆沙湾县人,现任新疆作协副主席,被誉为“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乡村哲学家”。著有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在新疆》,长篇小说《捎话》《虚土》《凿空》等。多篇散文被收入全国中学、大学语文课本。获第二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等奖项。2013年入住新疆木垒,创建菜籽沟艺术家村落及木垒书院,任院长。

内容简介

最大的事情 我在野地只待一个月(在村里也就住几十年),一个月后,村里来一些人,把麦子打掉,麦草扔在地边。我们一走,不管活儿干没干完,都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老鼠会在仓满洞盈之后,重选一个地方打新洞。也许就选在草棚旁边,或者草垛下面。草棚这儿地势高,干爽,适合人筑屋鼠打洞。麦草垛下面隐蔽、安全,麦秆中少不了有一些剩余的麦穗麦粒,足够几代老鼠吃。 鸟会把巢筑在草棚上,在伸出来的那截木头上,涂满白色鸟粪。 野鸡会从门缝钻进来,在我们睡觉的草铺上,生几枚蛋,留一地零乱羽毛。 这些都是给下一年来到的人们留下的麻烦事情。下一年,一切会重新开始。剩下的事将被搁在一边。 如果下一年我们不来。下下一年还不来。 如果我们永远地走了,从野地上的草棚,从村庄,从远远近近的城市。如果人的事情结束了,或者人还有万般未竟的事业但人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那么,我们干完的事,将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的事情。 别说一座钢铁空城、一个砖瓦村落,仅仅是我们弃在大地上的一间平常的土房子,就够它们多少年收拾。 草大概用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瓷实的院子。草根蛰伏在土里,它没有死掉,一直在土中窥听地面上的动静。一年又一年,人的脚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缓时快,时轻时沉。终于有一天,再听不见了。草根试探性地拱破地面,发一个芽,生两片叶,迎风探望一季,确信再没锨来铲它,脚来踩它,草便一 棵一棵从土里钻出来。这片曾经是它们的土地已面目全非,且怪模怪样地耸着一间土房子。 草开始从墙缝往外长,往房顶上长。 而房顶的大木梁中,几只蛀虫正悄悄干着一件大事情。它们打算用八十七年,把这棵木梁蛀空。然后房顶塌下来。 与此同时,风四十年吹旧一扇门上的红油漆。雨八十年冲掉墙上的一块泥皮。 厚实的墙基里,一群蝼蚁正一小粒一小粒往外搬土。它们把巢筑在墙基里,大蝼蚁在墙里死去,小蝼蚁又在墙里出生。这个过程没有谁能全部经历,它太漫长,大概要一千八百年,墙根就彻底毁了。曾经从土里站起来,高出大地的这些土,终归又倒塌到泥土里。 但要完全抹平这片土房子的痕迹,几乎是不可能。 不管多大的风,刮平一道田埂也得一百年工夫。人用旧扔掉的一只瓷碗,在土中埋三千年仍纹丝不变。而一根扎入土地的钢筋,带给土地的将是永久的刺痛。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消磨掉它。 除了时间。 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 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这件事物还在。 时间再没有时间。 一片叶子下生活 如果我们要求不高,一片叶子下安置一生的日子。花粉佐餐,露水茶饮,左邻一只叫花姑娘的甲壳虫,右邻两只忙忙碌碌的褐黄蚂蚁。这样的秋天,各种粮食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粥一样稠浓的西北风,喝一口便饱了肚子。 我会让你喜欢上这样的日子,生生世世跟我过下去。叶子下怀孕,叶子上产子。我让你一次生一百个孩子。他们三两天长大,到另一片叶子下过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计划生育,只计划好用多久时间,让田野上到处是我们的子女。他们天生可爱懂事,我们的孩子,只接受阳光和风的教育,在露水和花粉里领受我们的全部旨意。他们向南飞,向北飞,向东飞,都回到家里。 如果我们要求不高,一小洼水边,一块土下,一个浅浅的牛蹄窝里,都能安排好一生的日子。针尖小的一丝阳光暖热身子,头发细的一丝清风,让我们凉爽半个下午。 我们不要家具,不要床,困了你睡在我身上,我睡在一粒发芽的草籽上,梦中我们被手掌一样的蓓蕾捧起,越举越高,醒来时就到夏天了。扇扇双翅,我要到花花绿绿的田野转一趟。一朵叫紫胭的花上你睡午觉,一朵叫红媚的花儿在头顶撑开凉棚。谁也不惊动你,紫色花粉沾满身子,红色花粉落进梦里。等我转一圈回来,拍拍屁股,宝贝,快起来怀孕生子,东边那片麦茬地里空空荡荡,我们赶紧把子孙繁衍到那里。 如果不嫌轻,我们还可以像两股风一样过日子。春天的早晨你从东边那条山谷吹过来,我从南边那片田野刮过去。我们遇到一起合成一股风。是两股紧紧抱在一起的风。 我们吹开花朵不吹起一粒尘土。 吹开尘土,看见埋没多年的事物,跟新的一样。 当更大更猛的风刮过田野,我们在哗哗的叶子声里藏起了自己,不跟它们刮往远处。 围绕村子,一根杨树枝上的红布条够你吹动一个下午,一把旧镰刀上的斑驳尘锈够我们拂拭一辈子。生活在哪儿停住,哪儿就有锈迹和累累尘土。我们吹不动更重的东西:石磨盘下的天空草地,压在深厚墙基下的金子银子。还有更沉重的这片村庄田野的百年心事。 也许,吹响一片叶子,摇落一粒草籽,吹醒一只眼睛里的晴朗天空——这些才是我们最想做的。 可是,我还是喜欢一片叶子下的安闲日子,叶子上怀孕,叶子下产子。田野上到处是我们可爱的孩子。 如果我们死了,收回快乐忙碌的四肢,一动不动躺在微风里。说好了,谁也不蹬腿,躺多久也不翻身。 不要把我们的死告诉孩子。死亡仅仅是我们的事。孩子们会一代一代地生活下去。 如果我们不死,只有头顶的叶子黄落,身下的叶子也黄落。落叶铺满秋天的道路。下雪前我们搭乘拉禾秆的牛车回到村子。天渐渐冷了,我们不穿冬衣,长一身毛。你长一身红毛,我长一身黑毛。一红一黑站在雪地。太冷了就到老鼠洞穴蚂蚁洞穴避寒几日。 不想过冬天也可以,选一个隐蔽处昏然睡去,一直睡到春暖草绿。睁开眼,我会不会已经不认识你,你会不会被西风刮到河那边的田野里。冬眠前我们最好手握手面对面,紧抱在一起。春天最早的阳光从东边照来,先温暖你的小身子。如果你先醒了,坐起来等我一会儿。太阳照到我的脸上我就醒来,动动身体,睁开眼睛,看见你正一口一口吹我身上的尘土。 又一年春天了。你说。 又一年春天了。我说。 我们在城里的房子是否已被拆除。在城里的车是否已经跑丢了轱辘。城里的朋友,是否全变成老鼠,顺着墙根溜出街市,跑到村庄田野里。 你说,等他们全变成老鼠了,我们再回去。 ? “20世纪中国最后一位散文家”“乡村哲学家”刘亮程30年散文精选 ? 向乡村自然学习简单诗意生活态度 ? 青少年阅读、当代名家散文阅读经典作品 ? 多篇散文入选语文教材及中、高考语文阅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