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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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许地山经典全集(精装版)/文学经典系列
ISBN: 9787548422785
许地山(1893-1941),中国作家。名赞堃,笔名落华生,原籍台湾台南,寄籍福建龙溪(今漳州)。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1922年毕业于燕京大学,获神学士学位。后曾留学美国、英国,并赴印度研究佛学。回国后先后任燕京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教授。抗日战争前后在香港大学任教,并从事进步文化活动。小说创作表现出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倾向,并带有宗教意识和浪漫色彩;后期作品趋于写实。作品有《空山灵雨》《缀网劳蛛》《商人妇》《春桃》《危巢坠简》等;编著《印度文学》《大藏经索引》及《中国道教史》(上)等。
忆卢沟桥 记得离北平以前,最后到卢沟桥,是在二十二年 的春天。我与同事刘兆蕙先生在一个清早由广安门顺 着大道步行,经过大井村,已是十点多钟。参拜了义 井庵的千手观音,就在大悲阁外少憩。那菩萨像有三 丈多高,是金铜铸成的,体相还好,不过屋宇倾颓, 香烟零落,也许是因为求愿的人们发生了求财赔本求 子丧妻的事情吧。这次的出游本是为访求另一尊铜佛 而来的。我听见从宛平城来的人告诉我那城附近有所 古庙场了,其中许多金铜佛像,年代都是很古的。为 知识上的兴趣,不得不去采访一下。大井村的千手观 音是有著录的,所以也顺便去看看。 出大井村,在官道上,巍然立着一座牌坊,是乾 隆四十年建的。坊东面额书“经环同轨”,西面是“ 荡平归极”。建坊的原意不得而知,将来能够用来做 凯旋门那就最合宜不过了。 春天的燕郊,若没有大风,就很可以使人流连。 树干上或土墙边蜗牛在画着银色的涎路。它们慢慢移 动,像不知道它们的小介壳以外还有什么宇宙似的。 柳塘边的雏鸭披着淡黄色的□毛,映着嫩绿的新叶; 游泳时,微波随蹼翻起,泛成一弯一弯动着的曲纹, 这都是生趣的示现。走乏了,且在路边的墓园少住一 回。刘先生站在一座很美丽的窣堵坡上,要我给他拍 照。在榆树荫覆之下,我们没感到路上太阳的酷烈。 寂静的墓园里,虽没有什么名花,野卉倒也长得顶得 意地。忙碌的蜜蜂,两只小腿粘着些少花粉,还在采 集着。蚂蚁力争一条烂残的蚱蜢腿,在枯藤的根本上 争斗着。落网的小蝶,一片翅膀已失掉效用,还在挣 扎着。这也是生趣的示现,不过意味有点不同罢了。 闲谈着,已见日丽中天,前面宛平城也在域之内 了。宛平城在卢沟桥北,建于明崇祯十年,名叫“拱 北城”,周围不及二里,只有两个城门,北门是顺治 门,南门是永昌门。清改拱北为拱极,永昌门为威严 门。南门外便是卢沟桥。拱北城本来不是县城,前几 年因为北平改市,县衙才移到那里去,所以规模极其 简陋。从前它是个卫城,有武官常驻镇守着,一直到 现在,还是一个很重要的军事地点。我们随着骆驼队 进了顺治门,在前面不远,便见了永昌门。大街一条 ,两边多是荒地。我们到预定的地点去探访,果见一 个庞大的铜佛头和些铜像残体横陈在县立学校里的地 上。拱北城内原有观音庵与兴隆寺,兴隆寺内还有许 多已无可考的广慈寺的遗物,那些铜像究竟是属于那 寺的也无从知道。我们摩挲了一回,才到卢沟桥头的 一家饭店午膳。 自从宛平县署移到拱北城,卢沟桥便成为县城的 繁要街市。桥北的商店民居很多,还保存着从前中原 数省入京孔道的规模。桥上的碑亭虽然朽坏,还矗立 着。自从历年的内战,卢沟桥更成为戎马往来的要冲 ,加上长辛店战役的印象,使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近代 战争的大概情形,连小孩也知道飞机、大炮、机关枪 都是做什么用的。到处墙上虽然有标语贴着的痕迹, 而在色与量上可不能与卖药的广告相比。推开窗户, 看着永定河的浊水穿过疏林,向东南流去,想起陈高 的诗:“卢沟桥西车马多,山头白日照清波。毡卢亦 有江南妇,愁听金人出塞歌。”清波不见,浑水成潮 ,是记述与事实的相差,抑昔日与今时的不同,就不 得而知了。但想象当日桥下雅集亭的风景,以及金人 所掠江南妇女,经过此地的情形,感慨便不能不触发 了。 从卢沟桥上经过的可悲可恨可歌可泣的事迹,岂 止被金人所掠的江南妇女那一件?可惜桥栏上蹲着的 石狮子个个只会张牙裂眦结舌无言,以致许多可以稍 留印迹的史实,若不随蹄尘飞散,也教轮辐压碎了。 我又想着天下最有功德的是桥梁。它把天然的阻隔连 络起来。它从这岸度引人们到那岸。在桥上走过的是 好是歹,于它本来无关,何况在上面走的不过是长途 中的一小段,它哪能知道何者是可悲可恨可泣呢?它 不必记历史,反而是历史记着它。卢沟桥本名广利桥 ,是金大定二十九年始建,至明昌三年(公元一一八 九至一一九二)修成的。它拥有世界的声名是因为曾 入马哥博罗的记述。马哥博罗记作“普利桑干”,而 欧洲人都称它做“马哥博罗桥”,倒失掉记者赞叹桑 干河上一道大桥的原意了。中国人是擅于修造石桥的 ,在建筑上只有桥与塔可以保留得较为长久。中国的 大石桥每能使人叹为鬼役神工,卢沟桥的伟大与那有 名的泉州洛阳桥和漳州虎渡桥有点不同。论工程,它 没有这两道桥的宏伟,然而在史迹上,它是多次系着 民族安危。纵使你把桥拆掉,卢沟桥的神影是永不会 被中国人忘记的。这个在“七七”事件发生以后,更 使人觉得是如此。当时我只想着日军许会从古北口入 北平,由北平越过这道名桥侵入中原,决想不到火头 就会在我那时所站的地方发出来。 在饭店里,随便吃些烧饼,就出来,在桥上张望 。铁路桥在远处平行地架着。驮煤的骆驼队随着铃铛 的音节整齐地在桥上迈步。小商人与农民在雕栏下作 交易上很有礼貌的计较。妇女们在桥下浣衣,乐融融 地交谈。人们虽不理会国势的严重,可是从军队里宣 传员口里也知道强敌已在门口。我们本不为做间谍去 的,因为在桥上向路人多问了些话,便教警官注意起 来,我们也自好笑。我是为当事官吏的注意而高兴, 觉得他们时刻在提防着,警备着。过了桥,便望见实 柘山,苍翠的山色,指示着日斜多了几度,在砾原上 流连片时,暂觉晚风拂衣,若不回转,就得住店了。 “卢沟晓月”是有名的。为领略这美景,到店里住一 宿,本来也值得,不过我对于晓风残月一类的景物素 来不大喜爱,我爱月在黑夜里所显的光明。晓月只有 垂死的光,想来是很凄凉的,还是回家吧。 我们不从原路去,就在拱北城外分道。刘先生沿 着旧河床,向北回海甸去。我捡了几块石头,向着八 里庄那条路走。进到阜城门,望见北海的白塔已经成 为一个剪影贴在洒银的暗蓝纸上。 P44-46